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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子时，夜深万籁俱寂之际。
蛙叫虫鸣间或在佑圣庙响起。
时值深夜，庙里的道士大都已熟睡过去。
夏云溪翻过足有两人高的院墙，身形轻巧犹如一根羽毛，没有激起半点声响。
他以龟蛇功敛去声息，脚步静谧而迅捷，没有半点迟疑，极有目的性地往一处走去。
将那尚在修葺中的偏殿大门打开些许，间隙恰好容乃一人进入。
夏云溪无声走进偏殿，反手把门轻巧掩上。
凝望着高台上已重塑小半的神祇雕像，夏云溪于心底念叨：“狐爷，你所说的夏云瑞遗留之物，是存放在何处?”
“神台背部，你手朝下摸索四寸，屈指轻叩三下。”
白狐的声音响彻耳畔，夏云溪依言而行。
不多时，随着轰隆沉闷声响，那本该固定死的神像高台竟朝一旁挪移开来，显露出一条阶梯向下延伸的隐蔽甬道。
夏云溪忍不住啧啧称奇，果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来这偏殿已不下两次，却根本没能察觉到丝毫蛛丝马迹。
“狐爷你被禁制封住，如何能够知晓这儿暗藏玄机。”
“虽然历代清虚派宗主都会加固禁制，可八百年过去，禁制跟‘亘古’年间那时相比，早已无法相提并论，再且我虽被镇压，却不代表对周遭所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亘古”泛指人族在武圣带领下推翻妖族统治的时间年代，以大夏王朝建立到覆灭为止，都可算作亘古，距今已有八百余载。
谈及此处，白狐话语似含揶揄：“你第一次遭到刺杀时，那夏云瑞就躲藏在这神台之下。”
甬道漆黑，几乎无法视物，得亏夏云溪近来好歹武道见涨，眼力远非昔日能比，这才勉强能够看清，不至于跌倒。
他一边向下走着，一边漫不经意同白狐攀谈：“这密道就‘光明正大’藏在这神像之下，佑圣庙对此难道都半点不觉？”
白狐笑道：“你可算反应过来了，看来你还不至于笨到家。”
“你猜得不错，这佑圣庙的主持正和便是清虚派弟子，也曾牵扯此事。”
“不过你也别想着向他寻仇，他武功绝不比那夏云瑞差上分毫。”
夏云溪拳头微微紧攥，即觉出乎意料，又觉理所应当。
他接连两次在佑圣庙遇到刺杀，要是还没怀疑到佑圣庙，就真活该被张若虚算计致死了。
稍稍平复心绪，他又问：“夏云瑞到底是何身份？”
“姓张的道士弟子。”
“你对张若虚了解多少。”
“我知道的也没比你多多少，除了知道他是清虚派宗主之外，其余一概不知。”
夏云溪微地沉默，清虚派位列正道六玄，乃是天下五域正道领袖，这张若虚能够担当清虚派一派之主，心智算计他已见识到了，境界修为虽只才管中窥豹，见得些许，却已是他望尘莫及。
就连白狐这么个大妖，也被其玩弄在股掌之间。
自己与他作对，就犹如螳臂当车蚍蜉撼大树，不知天高地厚。
大爷娘亲的面庞一一浮现脑海，夏云溪突地吐出口浊气，神色隐有几分狰狞：“去你姥姥的正道六玄！”
管你正道领袖！点武榜宗师！
老子总有日会把你狗头斩下！
念头起伏间，夏云溪已到了密道尽头，是一斗大静室。
静室内布置极为简洁，除了一桌一蒲团之外，几乎再无其余事物。
低矮案桌上，倒是放着三样事物。
一张像似红漆涂抹的赤色面具，一件薄如蝉翼的贴身衣甲，及三枚样式古朴的钱币。
会被夏云瑞珍而重之存放在这，必然不会是凡物。
夏云溪先是把那三枚不似大臻朝廷铸造的钱币拿在手上，细细端详打量。
钱币色泽墨黑，正反两面皆刻有“灵应”两字。
虽然夏云溪不明白这钱币的玄妙之处，但他可是有个“随身老爷爷”，作为个活了接近千年的大妖，白狐堪称是个行走的百科全书。
“狐爷，这玩意儿是什么？”
白狐随意一瞥这钱币，为夏三少解答道：“这是大夏皇朝当时铸造的法钱，共分三个品级，你这就是品级最低的那‘灵应通宝’。”
“有什么用处？”夏云溪直指问题核心。
“这灵应通宝在亘古年间极为稀松平常，到了现在，或许物以稀为贵，但这玩意儿除了蕴藉少许灵气之外，并无太大用处。”
夏云溪点了点头，管它有用没用，先收起来就对。
他原想将这三枚钱币收入“天宫”中，恍然想起清虚玉被张若虚夺走，自己的“金手指”已到期没用了。
试想有那个穿越者似他这般悲催，金手指没开多久，就被封了。
不过好在他现在有了白狐这一“随身老爷爷”，那形同“鸡肋”的清虚玉不要也罢！
夏云溪把手放在那件衣甲上，作为“随身老爷爷”的白狐很称职地为他解释道。
“一件宝兵。”
“宝兵？！”
闻言，夏云溪立刻四五下把自己衣衫除掉，把这纤薄几乎感受不到厚度的甲胄穿于身上，顿觉满满的安全感。
世上无论兵器还是甲胄，大致能够分作四个品秩：
奇兵，宝兵，重器，极兵。
夏云流赠予他的那柄长剑“轻云”便是奇兵，在世俗凡夫俗子眼里，已是削铁如泥的难得神兵。
而宝兵则更上一层楼，往往就连长河宗这样的江州第一大派都没有几件。
他将目光瞟向最后一张赤红面具，白狐突地惊咦一声，难得的流露出些许惊诧。
夏云溪追问：“这面具……”
“现下我劝你先不要戴上这面具，等你有闲暇到了安全地方，再作尝试。”
夏三少这人一向很听人劝，没有头铁作死尝试，目光巡梭一圈，未在这静室内察觉丝毫遗漏，便延着阶梯，退出这密道静室。
将一切事物复原，确信没留下踪迹之后，夏云溪悄无声息地离开佑圣庙，没有惊动任何人。
换了身衣衫，稍作伪装掩饰，整个人显得有些蓬头垢面的夏云溪手里捧着碗混沌，蹲坐在城门墙角边上，等着时辰一到，城门打开。
得益于此前跟骆冰冰请教过易容，虽然没法如冰女侠那般“改头换面”，可要不是熟识之人，还真没法把夏云溪跟这衣着寒酸的人联想到一块。
卯时时辰已到，厚重的两扇城门向外敞开，城外等候多时的人一蜂窝进来，城里的人则向外挤。
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夏云溪混迹于熙攘人群中，就似一滴水坠入大海，半点也不起眼。
“你不与你那小婢女跟你二哥道别？”
白狐的声音于心底响起，夏云溪轻轻摇头：“张若虚不知我已‘死而复生’，我要是去见他们，只会将他们牵扯于这件事中，反而是害了他们。”
他顿了顿，平静道：“就当夏云溪已死了吧。”
走出城门之后，他回头看了眼轮廓若隐若现的巍峨城墙，低声念叨：
“琅琊，我还会回来的。”
将那点离乡愁绪一扫而空，夏云溪毅然而然的转身离去，只身一人踏入了这江湖。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