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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马文杰瞠目结舌,因为太过震惊,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夏云溪无视他的惊愕神情,自顾自坐在院子石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伸手示意空着的那个位置。
“坐。”
马文杰硬着头皮坐下,坐姿僵硬,分明是主人家的他,现下却给有种夏云溪才是主人的感觉。
鸠占鹊巢却半点不自觉的夏某人,给马文杰倒了一杯水,笑眯眯道:“我有些事想问马小哥,还望马小哥能够如实相告,勿要隐瞒。”
“李……李先生请说。”马文杰神情稍显局促不安。
“马飞英为何要杀死你娘亲?”夏云溪开门见山道。
眼神闪烁,马文杰略一迟疑,才想按昨夜对方乐秋的说辞,再对夏云溪说一遍,不待他开口,夏云溪便率先打断道:“行了,你不用说了。”
“你是想对我说,因为自己娘亲想要举报马飞英,所以才遭他灭口,是吧?”
马文杰嘴唇嗫嚅,一时语塞。
“我只问你,你大抵从什么时候察觉自己父亲是人牙子,自己娘亲是被他诱骗拐走的。”夏云溪平静道。
“约有十来年了。”马文杰如实相告。
“你既然已知道了你父亲的暴行,这期间为何没上报给官府,一直隐瞒不报。”
面对夏云溪的追问,马文杰一下不知该作何回应。
即使马文杰沉默不语,夏云溪也大致猜测出了他心底想法,嘴角不免轻轻扯动,勾勒出一抹讥诮笑容。
他既是不愿也是不能;要是马文杰把自己父亲是人牙子的事上报给官府,势必会弄得好好一个家被拆得四分五裂,家庭破散。
而薛如柳也是同理,既然二十余年间都没上报官府,便代表她心已麻木,或是因为生下了马文杰,有了牵挂,不愿破坏这个“平静”“祥和”的生活。
既然如此,她就没任何报官的理由。
“荒谬!可笑!”
夏云溪面上虽无神情变化,心底怒其不争之余,又莫名有些能够理解。
离开了马飞英,她一介女流,与父母家人相隔千里,带着个拖油瓶的孩子该如何讨生活。
稍敛情绪,夏云溪凝视着神情忐忑的马文杰,淡淡道:“是因为于巧柔吧。”
“因为她,所以你娘亲才会死。”
马文杰脸色一白,难掩骇然。
夏云溪摇了摇头,再问:“你是如何认识于巧柔的?”
“她每日会在柳叶街摆摊贩卖些早餐吃食,我时常光顾,一来二去便渐渐熟悉,日久生情两情相悦……”
“第二次了。”夏云溪突地出言打断。
他平静注视着马文杰:“这是你第二次同我说谎,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于巧柔是你爹蒙骗诱拐回来的,我有没说错?”
马文杰脸庞狠狠抽搐了几下,低声道:“李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
“先生你说的不错,巧柔是我爹诱拐骗回来的。”
“因为我年过而立,为人又不善言辞老实木讷,都没姑娘中意我,所以我爹才特意去长歌郡,拐骗了一良家少女,有意将她许配给我,替马家传宗接代。”
藉着此前的诸多线索与蛛丝马迹,夏云溪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真相,可当真的印证了他的推测,自己却无半点欣喜,反而感到深深悲哀。
就因这狗屁不如的理由,害得一豆蔻少女与父母天隔两方,红颜早逝!
她本可以有无数未来可言!
“然后你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便宜媳妇?”夏云溪的言语听不出喜怒。
马文杰蓦地双拳锤了下石桌,朝化名李元芳的夏云溪怒目相视,无声表达着自己的怒火。
良久过后,他才嗓音沙哑道:“李先生,我马文杰还没无耻下作到这般地步!”
拳头方才重砸石桌,不小心打碎茶杯,鲜血从掌心渗出,马文杰却像似半点不觉,眼眶通红:
“李先生,我想救她的!我跟我娘都想救巧柔的,可还是让马飞英发觉了,结果……结果……巧柔让他送给周博文这畜生……给他糟……糟蹋得不成人样!”
“我……娘也被马飞英给……”
说至此处,马文杰垂着头,近乎无语凝噎。
身怀大罗观气术,他能断定马文杰没在说谎。
夏云溪平静听着,思绪飘飞,漫无边际想着。
马文杰的娘亲,之所以会帮助于巧柔,是不是出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想她重蹈自己覆辙,所以才会冒着触怒马飞英帮于巧柔逃离。
这已是个不解之谜。
“周博文是谁?”夏云溪问。
马文杰抬手擦掉面上泪迹,声音低沉道:“他是江州城有名的富商巨贾,与不少达官贵人都有交情,也是人牙组织的幕后人。”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马文杰将蓝色封皮本子递给夏云溪,他翻了几页,便心中了然。
“拿着这本子,你想做些什么?”
马文杰把自己打算同夏云溪讲了遍,听罢,他道:“幸好你没把这蓝色本子上交给官府,否则你必死无疑。”
作为牙人组织头子,周博文既然能够屹立江州城不倒,必然少不了官商勾结,马文杰上交给府衙,就近乎等同于自投罗网。
夏云溪堂而皇之地把这蓝色本子收起,询问道:“周博文住在哪儿。”
“周博文住在杏花街……”
马文杰将自己所知的全数告诉于夏云溪,心底隐有猜测,忙劝阻:“周博文豢养不少高手为他效力,李先生可切莫做傻事。”
闻言,夏云溪不疾不徐起身,以夜甚拳桩递出一拳,砸向院中那棵苍翠大树。
俄顷过后,那棵枝繁叶茂的翠绿大树倏地枯败,生机全无,树皮表面干裂,叶片枯黄纷纷飘落下来。
只听一声脆响,那棵需两人合抱才行的大树便应声倒下。
马文杰有些呆若木鸡。
“李某从不做无把握的事。”夏云溪他道。
见此一幕,自觉报仇无望的马文杰登时身子颤栗,嘴唇不住翕动,心底隐隐升起一份名叫希望的东西来。
擦掉眼角泪水,马文杰咧嘴一笑:“李先生在此稍候片刻,我去拿一壶酒先。”
在他们翠鸣巷,自来都有亲友离乡或是要去办件大事时,赠碗送行酒的规矩习俗。
当马文杰拎着酒回来时,院子里已不见夏云溪的踪迹。
他瞥见石桌上留有一张纸条,字写得行云流水,竟莫名有几分跃然纸上的潇洒写意。
纸条上写着八个字:
“酒先温好,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