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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普觉向这李姓书生执弟子大礼,蒲逸略有几分愣神,作为天河寺住持,普觉方丈享誉整个江州城,地位声望与他师尊宋时雨相当。
似这般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竟会向一弱冠之龄的读书人行弟子礼,若非亲眼所见,蒲大少都不敢置信。
可这确确实实发生了,那些天河寺僧人见此一幕,似乎也不觉有半点不妥当。
三言两语便点破迷津,助他们方丈顿悟,晋升六识;行一弟子礼以示感激又怎样了?
若非他们底蕴不足,没能感悟这偈颂真义,不然也定要跟他们方丈一样,向这李先生行一大礼。
见得普觉向李先生行礼,方乐秋突觉心潮澎湃,望着神情从容不迫的李先生,感到与有荣焉。
“老衲能够开悟,全赖李先生指点迷津。”
普觉向夏云溪行礼,他坦然受之,而后道:“普觉方丈佛法精湛,我其实并未做些什么,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可李先生便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胜过老衲十年功夫。”普觉面露感慨,“若无李先生这两篇偈颂,先后印证点拨,老衲至少要十几年光阴,才能晋升六识。”
“老衲冒昧请问,最后的这偈子可有名字?”
“菩提偈。”夏云溪回。
“菩提偈……”普觉咀嚼着这三字,只觉饱含禅意妙不可言,最是契合佛法真意。
注视着夏云溪,普觉面上神情愈发和蔼:“天色已不早了,老衲有诸多佛法疑窦想向李先生请教一番,想跟李先生秉烛夜谈,不如李先生今日便在此用膳,于天河寺留宿一晚。”
“尚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了。”
夏云溪委婉拒绝,心里边生出一丝警惕来,暗暗想这老和尚“垂涎”他身子,莫非还没放弃将他忽悠拐骗到佛门来当秃驴的念头。
“可惜了。”普觉难以遏制地露出一丝遗憾意味。
“李先生今后若是拜访天河寺,老衲必扫榻相迎。”
你还扫榻相迎,出了这寺庙我今后不会再踏足一步……夏云溪暗暗腹诽,面上却保持着成年人应有的敷衍客气。
“那李某便在此谢过方丈了。”
夏云溪正欲告辞离去,瞥见方乐秋满脸欲言又止,眼神时不时向天河寺众僧瞟去,遂心下了然,面上含笑,一言不发注视着普觉。
他相信人老成精的普觉懂他意思的。
果不其然,普觉只是一愣,便明白了夏云溪的意思。
他略作沉吟,望向真慧等天河寺僧人:“你们今日虽行事莽撞,动了嗔毒,可念在你们初心是为了袒护寺庙,便下不为例。”
天河寺众僧一愣,随后喜形于色,难掩雀跃之情。
方乐秋也松了一口气,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普觉突地轻咳两声,眼神不时朝前瞥去,真慧等人福至心灵,一齐向夏云溪施以大礼,发自肺腑地感激:
“多谢李先生!”
夏云溪回礼,带着方乐秋告辞离去,以普觉为首,天河寺众僧犹还长揖不起。
这副场景,深深印在了蒲逸的眸子里。
他心神恍惚。
恐怕就是江州刺史与他师尊来这天河寺,也决计没法享受到这番待遇。
…………
回翠鸣巷的路上,方乐秋一直默不吭声,时不时抬头瞄他一眼,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生生憋了回去。
夏云溪斜睨瞥了一眼,失笑道:“想问什么便问吧,没必要憋在心里边。”
闻言,少女立时长吐出一口气,连珠炮似的追问:“刚才我与那小子比斗时,先生是如何知晓他下一步动作的?先生不是儒家弟子么,为什么也懂佛门的东西,先生……”
夏云溪屈指在方乐秋额头上轻弹了下,无奈道:“哪来这么么多问题,先生哪能回的过来。”
方乐秋两手捂着额头,嘿嘿傻笑,显露出几分少女娇憨。
想了想,夏云溪答道:“因为先生书看的多,路也走的远。”
方乐秋眼神隐有迷茫,显然不明白读书走路与开口指点,未卜先知识破吴启水后续招式有何关联。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世上绝大部分事,都能从这两者中寻求答案,你要是从书中找不出答案来,那便是书读得还不够多,路走的还不够远。”
“从书中习礼仪道德,在路上学人情世故。”
因为自己的人设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没法解释大罗观气术,所以才夏云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欺负方小盆友文化造诣不高。
当然这些话也非全是他信口胡诌,多少还是有他两世为人的经验在里边。
对于这番话,方乐秋似懂非懂,却不妨碍她将这些话记在心中。
待年长些许后,再掰碎细细咀嚼。
她一贯好学,小时与街坊邻居学着编制竹蔑,到稍年长些跟着去山上采药,但凡是好的有益的,她便会牢牢铭记在心。
“先生去过很多地方么?”方乐秋问。
夏云溪蓦地愣神,良久过后,才缓缓点头:“我见过琼楼玉宇高达万丈,耸入云霄;也见过无需马匹,自行驾驶的车驾;能够载人翱翔天穹的白色大鸟。”
“亲朋来信,万里之遥须臾便至。”
“相隔千里,也能面对面谈天说笑。”
方乐秋眸子微微睁大,有些瞠目结舌:“世上真有这种地方?那个地方叫什么?”
夏云溪笑着拍了拍少女的脑袋,于心底无声念道:
“那个地方叫做……”
“故乡。”
掏出钥匙开锁,进到自己翠鸣巷的小宅子,夏云溪头也不回,十分自然地向跟他回家的方乐秋道:
“要喝点什么,茶还是水?”
方乐秋神情略显拘谨,忙摆了摆手:“我口不渴,先生不必麻烦。”
夏云溪轻轻颔首,没有勉强。
“你稍等片刻,我去房间里边拿纸笔。”
跟方乐秋吩咐一句,夏云溪借着房门遮挡,从墨玉簪子里取出笔墨纸砚等物,随后出来将文房四宝放在院子石桌上,他道:
“你先写下自己名字让我看看。”
方乐秋正襟危坐,端端正正写下自己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