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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支涂满了猛火油的木箭,一支火把轻易之间将整支木箭引燃,在火尚未蔓延到床弩之际,便已发射。
床弩之器,又称床子弩,其威力之巨,曾在景德元年澶州之战中发挥极大作用,因此才得以签下《澶渊之盟》。
床弩之利,自非寻常百姓可轻易得取,而甄秀所拥有的两张床弩,则是自己请人偷偷打造,威力虽逊色于宋军所用床弩,但依旧有无坚不摧之利。
只见这一箭如流星撞入迎客楼一楼,箭身上猛火油带着烈火顷刻之间趟遍地面,青石铺成的地板虽安然无恙,可桌椅板凳一旦沾染,只不过转眼刹那,便被火烧熊熊,火焰一面努力往楼上爬,一面在楼梯口叫嚣。
“挡住!快把楼梯口的火挡住!”宋轶一声惊呼,急忙拉起一张凳子,冲上楼梯口,对着意图窜上的火焰使劲拍打。
若单纯只是火攻倒也罢了,可这迎客楼上两批火药尚未投掷完毕,若是楼下火焰成功窜上,原本还是八人所依托的坚守利器,反而能在瞬间就将八人葬送!
火势猛烈,身处木楼之中,宋轶扑火之举其实无济于事,但多少能减缓一些火势,好让八人能想出办法,可其他人还尚未来得及学宋轶的模样,扔完火药最后一个折返回去的王饺子却匆忙朝着楼里大喊:“宋大人!来不及了,快跑!又有火……”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轰然,一道火柱猛然撞入楼上,一瞬之间,整个二层楼上火光冲天,那些尚未被引燃抛出去御敌的火药在瞬间点燃。
魏伯晨以自己所藏两桶火药制成四批小型火药以来御敌,这四批火药每批数量皆有十数枚,两批也有二十几枚,方才不过被宋轶八人扔了八个小罐,此时所剩尚有近二十罐,一起爆炸,杀死楼上八人简直绰绰有余!
眼看如此,八人脸色煞白,只听得不知是谁狂喊一声“跑”,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爆炸之声。
爆炸之声此起彼伏,那一座屹立十一年的木楼迎客楼上炸出一道火光,火光未尽,楼轰然而倒,一时之间,万籁俱寂!
此一楼震天之响,无疑震动甄园内外众人,甄秀一众欢呼雀跃,黄四庭一众被激起斗志,而在门外阻拦的张耀宗一众,则在这一阵阵惊天爆炸之后,呆若木鸡,继而,哀嚎、咆哮之声不断。
迎客楼被炸毁,原本重重的火焰被迎客楼的楼顶顷刻间熄灭,唯有四周围火焰零零散散,甄秀十分满意自己杰作,将手一挥,带着毫发无伤的众人直往东门而去。
“弟兄们!助黄爷破门!”
“吼!”
那齐声呼吼,人蜂拥而上,两队人马再次合二为一,从里向外攻略。
再说张耀宗等人从东门外出去之后,便将一根结实的长木挂在两个门环上,再用力一拉,算是将门堪堪顶住,此时候女眷与伤者已经向被炸毁的隧道逃离,而张耀宗带着双狄、邓大胆、林一新、苏老五、魏伯晨、魏仲勋、吴小磊、言阿布九人守在门口,当黄四庭带人冲到门前,想要从内将门打开之际,十人便将长木牢牢拦住,勉强拦了些许时间,而紧接着,便听见门内传来无数爆炸之声,且又是一栋高楼毁灭之声。
“表舅!”狄元芳一声怒吼,他双眼通红,哀嚎声声,顿时抄起身边临潮虎威,对着门内狂喊一声,“甄秀!爷爷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话音落下,依旧声声咆哮,当即便要推开众人杀将出去。
谁都明白,退守在迎客楼内当诱饵的宋轶八人恐会凶多吉少,可从未曾想到,他们居然拖不住更长时间,无论先前恩怨仇恨,八人所行,皆是为了门外这些人能更有希望地活下去,听闻此悲怆之声,何人能不动容?即便是并无身手的邓大胆、林一新几人,也眉头紧蹙、咬牙切齿,张耀宗更是如此。
可张耀宗更明白,若是此时慌乱阵脚,宋轶八人便只会白白牺牲,正欲去阻拦狄元芳之时,狄青忽然挡在狄元芳面前。
“狄青!你给我让开!”狄元芳怒吼一声。
“师父不会让你去的!”狄青咬着牙回答。
“给我让开!”狄元芳又吼一声。
“师父绝不会允许你……”
“给我让开!”狄元芳双锤猛地一挥,恶狠狠地说道,“我再说最后一次,谁拦我报仇,我连他一起打!”
狄青岿然不动,两行泪忽然落下,但他依旧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师父要我们保护好师娘,保护好师哥,保护好所有人!”
眼泪也同样从狄元芳的眼眶落下,狄元芳没有再说半句话,只是看着狄青,正如一座小山,巍巍而立。
张耀宗见此,当即向身边人使眼色,邓大胆与魏伯晨急忙山前,将倔强的双狄拉开,正准备再要防守一场时候,忽然听见门内有所动静,他急忙跑到门前,贴在门缝往内瞧看。
却只见,原本打算冲撞开门的一众人早已散开,此时候,面对着这扇大门的,便是一架床弩,床弩已拉满了弦,弦上一支明晃晃的铁箭,甄秀在旁正将手高高挥起,待一声令下!
眼见此番情形,张耀宗双眼一瞪,急忙转身闪开,且大吼道:“快走!门要破了!”
话音才落,张耀宗人才方一闪开,听得一声巨响,那支原先穿透了北门,又穿过沙长岭身体的铁箭再一次穿破甄园的东门,直直朝着才被拉开不远的狄元芳而去。
这一刹那,狄元芳双眼闪过一道凶光,他单手一锤从下往上,直接就将这威力无匹的铁箭打偏到了天上,与此同时,面对着门内正蓄势待发冲进来的一众壮汉,高呼一声:“大家快走!快走!”
“走!”张耀宗也一声呼喊。
十个人之中九人当即往后撤退,其中狄青因更贴近门前而稍慢一步,他逃跑之际,心中依旧担心狄元芳意气用事,便朝着狄元芳跑去,一伸手,要将狄元芳拉着一起跑。
可狄元芳似乎已经注意到狄青的意图,在狄青近前之时,他一个侧身,不偏不倚,与狄青擦身而过。
“我知道,阿四其实喜欢你更多一些,你要记得帮我照顾阿四。还有,我娘将我养大不易,你也要帮我照顾我娘。俊俊姐对我很好的,你也要好好保护她,至于我舅妈,不用我说你也会照顾吧?他们就拜托你了。”
两个少年擦肩而过,握着双锤的少年轻轻一笑,人朝着从门中涌出的大汉们冲了上去。
“狄青,拜托了!”狄元芳怒吼一声,“甄秀,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