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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定初时告知辜树桃可以开堂审案,自己便去做开堂之前的准备,其中之一便包括向辜树桃借了手下人马,由宋轶亲自前去泰兴县衙后衙枯井内挖掘深埋其下的尸骨。
枯井本就不深,又人多势众,在黄文定拍案要滴骨验亲之前,陆文君的尸骨早已重见天日,此时候黄文定传县衙后衙枯井内的尸骨,宋轶更是亲自领人将尸骨带上公堂。
一具森然白骨毫无遮蔽地被人放在门板之上抬上公堂,众目睽睽,众人皆惊,其中尤其秦子聪与曹方,两人想法,方仲贤必然已经按照自己所说将这具尸骨焚烧毁灭,怎料到原本应该消失的尸骨,竟然再度出现在公堂之上!
宋轶站在白骨前,抱拳对黄文定说道:“启禀大人,在下前日奉大人之命调查陆文君一案,于泰兴县县衙后衙枯井中发现一具白骨骷髅,后,知县方仲贤命人填堵枯井,意图毁尸灭迹,此乃天长知县叶远山大人之女叶俊俊所见!”
“胡说!”方仲贤急忙辩驳,“本官乃是看后衙枯井无用,怕有人误跌入井中,才将枯井掩埋,何来毁尸灭迹之说?”
宋轶一笑,回道:“原来方大人用心良苦,看来是在下误会了,只不过,这具从井底挖出的尸骨,方大人又如何解释?”
方仲贤面红耳赤,正不知该如何推脱,泰州知州张吉亨说道:“或许是从前有谁不慎落井,这不正应方大人唯恐有人在井边不测,这才掩埋枯井嘛。”
方仲贤急忙应答:“是是,诚如张大人所说。”
宋轶并不反驳,就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到底是毁尸灭迹还是出于安全考虑,恐怕在验尸之后便都能有所分晓。”
宿州知州刘子诚冷哼一声:“区区一具白骨,除了滴骨验亲,又能验出个什么?”
“刘大人,你怕是少见多怪!”黄文定将惊堂木抬起,说道,“来人,移堂室外,验尸检骨!”
惊堂木落,黄文定旋即起身。
满堂官员面面相觑,最终目光尽落在辜树桃身上,辜树桃看向黄文定,尚未开口,黄文定先施一礼:“辜大人,您先请!”
辜树桃起身:“移堂室外!”
淮南路安抚使开口,淮南路的各级官员哪还有人胆敢有异议,纷纷跟在辜树桃与黄文定身后,前呼后拥走出公堂,涉案官员自然也跟在其中,而其他涉案人员则由衙役带着同行,听审的百姓紧跟在后。
关于滴骨验亲,即便出现在《洗冤集录》之中,宋轶依旧知道其缺乏科学依据,但在《洗冤集录》中,滴骨验亲之法的下文里所记载的检骨之法,却的确大有作用,宋轶此时便是按照此法进行验骨。
满堂人员,在宋轶带领之下来到一块早已寻好的空地,此时天朗气清,宋轶便直接命人在空地上挖掘一方长五尺、阔三尺、深二尺的地穴,以柴炭烧煅,烧到地面透红才将火熄灭。此时,宋轶又命人往地穴内倒入两升好酒、五升酸醋,乘酒与醋蒸出热气之时,将从后衙挖出的尸骨以及公堂所谓陆文君的头骨放入地穴之内,其上再以草席遮盖。
此法之中,所验骨骇需先以净水清洗,再以麻线以人身骨骼结构形状排序穿连,而这两步,早在挖出陆文君尸骸之时便已经过处理,故此时只是找了一盆清水将公堂之上孟承庆所指陆文君的头颅骷髅清洗。
此法一用,历经两个时辰,待地面余热尽消,宋轶才命人将草席剥开,把尸骸抬到早已备好的平整长桌之上。
宋轶将一柄红色油纸伞递给黄文定,黄文定将伞打开,让辜树桃与一众州府官员随自己在伞下走近尸骨仔细端详。
如此验骨之法,其实身为仵作的李崔并不知晓,因此全程由宋轶操作不说,此时即便验看尸骨,也是由宋轶亲自指点。
一众官员站于尸骸之旁,宋轶指着从枯井中挖出之后拼凑起来的尸骨说道:“诸位大人请看,这具尸骨确实因前几日被砖石砸落而击碎,但其实早在砖石落下之前,就已经有多处骨折,这些骨折之处,皆可在伞下见到红色纹路痕迹。”
此时头顶阳光明媚,红油纸伞遮住尸骨,果然见到尸骨从头到脚皆有红色纹路出现,但奇怪的是,这些纹路却几乎集中在尸骨背部碎骨上,而正面骨头虽也有破碎异常的,却不见任何血红。
官员之中有人看得出奇,急忙问道:“怪哉,为何纹路全在尸骸身下?”
宋轶回答:“但凡以此法验骨,化为白骨之前,若骨上有伤,则必有红色纹路,断骨位置则有血晕之色,这具尸骸血纹尽数集中在身下,那就是证明,她曾被人抛进枯井,一面坠落砸成重伤所致!”
又有官员问:“那她正面为何又有如此多的碎骨?”
宋轶答道:“这位大人说笑,时隔一年,这具尸身早已化为白骨。前几日,方大人下令填埋古井,诸多砖石抛进井里,恰好正面砸在白骨上,因此才会有这么多截的断骨。”
宋轶说完,辜树桃明显地向那位官员看了一眼,随后叹气摇头,那位官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断骨的区别说完,张吉亨在旁就说道:“黄大人,即便证明了这具尸骨曾被人抛入枯井,但也无法证明什么,你若拿不出来什么证据,岂不是叫我们白看了这场验骨?”
黄文定看向宋轶,宋轶自信点头,黄文定这才对张吉亨说道:“张大人稍安勿躁,下官定让张大人不虚此行!”
说完,黄文定便转向方仲贤,问道:“敢问方大人,当日,陆文君是如何死在公堂之上?”
方仲贤想也不想便回答:“一头撞死在石柱之上,当时所见者众多,陆河清自己也看得清清楚楚。”
黄文定便问陆河清,陆河清连连点头:“回大人,小女确实是撞死在公堂石柱之上……”
“好!既然如此,那本官还有一样东西要让各位大人看个明白!”
黄文定说完,便将油纸伞交给宋轶,自己则向陆文君的尸骸微微行礼,随后,将那颗骷髅头骨给取了下来。
骷髅头骨取下,黄文定恭敬捧着送到辜树桃面前,辜树桃有避让之意,但奈何身后围观官员实在太多,他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黄大人,这是何意?”
黄文定将宋轶所教说辞讲出:“辜大人有所不知,此验骨之法,既可检验尸骨有无损伤,亦可辨别伤痕为生前死后!此头骨除后脑处为下坠所致损伤之外,在天灵额头处尚有一处伤痕,此处红伞下布有红纹的伤痕正应陆文君当堂撞死之伤!”
“岂能凭额头有伤,便断定她是陆文君?天下额头有伤的骷髅又有多少?莫非全都是陆文君不成?”刘子诚忽然发怒。
黄文定一笑,对刘子诚说道:“刘大人稍安勿躁,先让辜大人看看这颗骷髅再说。”
刘子诚冷哼,而辜树桃则是心知逃避不过,无奈接下头骨,问黄文定:“黄大人,你究竟何意?”
黄文定说道:“辜大人,请您将头骨举于日照之下再看。此法验骨,但凡红伞下见红纹之处于日照下可见红润血荫,即为生前所伤,若无,则为死后所留。辜大人不妨看一看。”
听说如此,辜树桃竟也忘了对骷髅的害怕,将头骨对日举起,那额头伤痕处果然出现一片红润血荫!这血荫明明白白,一众官员亲眼所见,皆啧啧称奇。
黄文定又将公堂之上单独取下的头骨拿在手中,又对辜树桃说道:“辜大人,请看这枚头骨!”
辜树桃看向头骨时,宋轶顺势将红油纸伞往前一递,红油纸伞遮住日光,日光透过红油纸伞,恰将头骨照得分明,头骨之上,同样额头处,同样现出红色纹路。
张吉亨忽然大笑:“哈哈!好啊!各位大人可都看见了,这颗头骨额上同样有血纹,那还不是陆文君又能是谁?”
众人议论,在旁的杜心悦与陆河清见此纷纷皱起眉头,但陆河清更多是茫然与惊讶,而杜心悦则是疑惑。
黄文定大声对张吉亨说道:“张大人也稍安勿躁,且让辜大人再看一看!”
话说罢,宋轶便将红油纸伞撤开,黄文定则将骷髅递给辜树桃。
此时轻车熟路,辜树桃再将这枚头骨也举在日照之下,可不管如何对着日光,这额头骨断损伤之处,竟见不到任何血荫!
辜树桃脸色一变,将头骨递给秦子聪:“你自己看!”
秦子聪急忙将头骨在日照之下观看,可同样看了许久,也如何都见不到血荫!
秦子聪脸色怅然,他缓缓放下双手,手中的头骨顿时被其他涉案官员夺去,那些人一一看过,无不脸色惊变,而其他官员也看得清清楚楚,这颗头骨怎么也出不了血荫,分明就是死后撞击而成!
众口一词,陆文君分明是生前撞死,可明明应该是致死之伤,又怎么可能是死后才出现?此时所有人皆已明白,此中只有一个原因——双尸相抵!
黄文定看向宋轶,宋轶微微点头,黄文定将手拍案,大声道:“来人!将本案所涉所及带回衙门,再行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