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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如此,宋轶双眼一瞪,急忙追问,潘玉楼倒也不隐瞒,将昨日之事一一说来。
只说昨晚亥时末刻,潘玉楼在宵夜之中下了迷药,送去给甄段萧六人之后,自己当即回房间闭目养神,两个时辰之后,大概在寅时初刻,潘玉楼便提了一柄短刀,悄悄溜出房间,准备伺机对甄段萧下手。
可谁知潘玉楼才不过走到通往藏燕居的桥上,便忽然看见有一个身影从东边一跃到听竹舫上,再从听竹舫跃上安如居,从安如居借跳到幼燕堂屋顶之后,才翻落在了地上,一落地,却恰正与潘玉楼照面,那人手中寒光闪过,端的也握着一柄短刀。
此夜月光明亮,二人倒是互相看得清身形,但因为都穿着夜行衣,故而看不见对方容貌,可即便如此,二人也还是凭着对方的打扮才出了对方的意图。
原本两个人想要杀同一个人,理当是通力合作,最差也应该是互不干扰,但偏偏这二人却似乎都不想让甄段萧死在他人之手,反而为此出手打了起来。
潘玉楼早年虽有习武,但自知本领有限,再加之看到方才来人一身好轻功,自以为不是对手,便在交手一开始就不留余力,谁知对方的确轻功不凡,但拳拳到肉地打起来却并未有多少高明,二人甚至从藏燕居边上打到了宜心居门前,在打了足足一刻钟之后,忽然听得东边一声巨响,二人怕响声早将甄段萧惊醒,便急忙散了架,各自返回,因来去匆忙,潘玉楼倒也并未见对方具体从何而来。
“原本我还在想,那一声巨响到底是什么情况,刚才听邓大胆承认了才知道,原来是炸毁隧道的声音。”潘玉楼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现在知道了甄段萧的死亡时间,也才知道,原来就在我们当时交手的时间里,甄段萧已经被人杀害。”
宋轶微微皱眉,询问潘玉楼:“那你可认得出,昨晚与你交手之人?”
潘玉楼摇头:“认不出。”
宋轶向众人扫了一眼,说道:“昨晚与潘玉楼交手之人一定就在你们当中,我看,不如自己主动站出来吧。”
话是说出口了,却又是原来模样,众人面面相觑,却并无一人出来承认。
宋轶低头沉思,虽然眼下无人来应潘玉楼的证词,但宋轶估计,潘玉楼的证词应当属实,他若是想要借此逃脱,大可选择一个更合理的说法,用不着编出与另一人交战之事,而同时,从他的证词之中,又反而证明了邓大胆去炸隧道的时间,这个时间确定下来,也就正好排除了邓大胆的作案时间。
一想到此,宋轶当即转向魏小梗,问道:“你原先说,昨晚你亲眼看见邓大胆去炸的前面隧道?”
魏小梗肯定地说道:“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手……”
“嗯?”
“咳咳!”魏小梗干咳两声,尴尬地说道,“反正前前后后,看得清清楚楚!”
“那好。”宋轶说,“你就将邓大胆如何炸了隧道之事一一说来!”
魏小梗微微仰头,仔细回想之后,便将过程详细道出,原来在他发现是邓大胆对自己下迷烟之后,便一直躲在暗中观察,一直等到了丑时过半,才见到邓大胆从自己屋里出来,随后便是见其将藏好的火药运出甄园,甚至到最后引爆火药炸毁隧道,他都一直在后观瞧。
等魏小梗将过程说完,宋轶便与邓大胆对峙,经邓大胆所确认,魏小梗所言几乎就与自己行为并无任何出入,完全契合,而这样一来,宋轶也可以得知,一直跟着邓大胆的魏小梗昨晚其实也并无作案时间。
到了这时候,再看眼前三十二位嫌疑人,宋轶自己心里便明朗了许多,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大概在丑时二刻左右,我、阿黄、元芳,还有这边的言少爷、张大天师、陈野六人同时被迷晕,早上醒来之时,言少爷、张大天师、陈野三人情况如一,并无任何改变,因此这三人并无作案时间,嫌疑完全解除。”
“哎呀我的天,是说到我了是吗?我终于可以说话了,憋死我了!哎呀我……”
“没让你说呢!”狄元芳很不客气地一掌打在张大天师的后脖颈,直接关掉了他刚打开的滔滔不绝的话匣子。
没人再插嘴,宋轶便继续往下说:“先不管潘玉楼所言是否属实,但从他的说辞,以及魏小梗与邓大胆之间的说辞互相应证,魏小梗与邓大胆也无作案时间,因此他们二人目前也完全解除了嫌疑。而除了方才我所说的五人之外……”
说到此,宋轶的一双眼睛终究还是看向了蒲星草,说道:“原本我以为,在这个甄园内,唯有你一人能够当着甄段萧的面一刀杀了他,但后来在他的胃里发现迷药,我就反而觉得不应该是你,只不过,现在潘玉楼承认迷药是他放的,若他所言不假,那甄段萧就是在迷药发作之后被他人所杀,如此一来,你也可以依旧有嫌疑,只是……我还想问你一句,昨晚的宵夜,你吃了吗?”
“吃了。”蒲星草点头,严肃地说道,“潘大厨每晚必会送宵夜过来,我也每晚都要吃了宵夜,才会收拾看书,再准备睡觉,这个习惯一直保持着。”
对于蒲星草的习惯,宋轶自然一概不知,他正打算询问一个熟悉之人,就听得潘玉楼开口询问道:“不知道阿蒲对于昨晚的浮元子怎么评价?”
蒲星草并未仔细去回想,当即皱起眉头,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怎么昨晚的浮元子是咸味的?你知道我怕它浪费,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将它们吃完的吗?”
宋轶微愣,就听潘玉楼笑了一声,对宋轶说道:“现在我可以确定,阿蒲昨晚的确吃了我做的宵夜。”
众人正还疑惑,就听潘玉楼自己解释,原来他昨晚所做的浮元子皆是咸味。
浮元子最初是从两浙路明州发源传播而来,其所用原料为黑芝麻、猪油、白砂糖,所定为甜食,但事实上,在世人普遍习惯了甜味浮元子的同时,因部分人口味的习惯,自然而然也诞生出来咸味浮元子,潘玉楼吃过咸味浮元子,知晓一般情况下,总是吃甜味浮元子的人并不能很快接受这种口味,便特地做了这么一锅相对较为新鲜的咸味浮元子。
在昨日计划实施之前,潘玉楼其实已经做过多次试验,他将迷药放在浮元子的馅中、汤中、皮中,精确掌握剂量,致使于只要咬上一口,哪怕当即吐出了嘴,但留味在口中,便能让人中招的地步,以来配合自己昨日要实行的杀人计划。
而潘玉楼之所以在浮元子中下迷药又做成让人一时无法接受的咸味,正是为了让食用之人在尝了浮元子之后当即放弃那一碗宵夜,等他杀完人之后,在官府查证之时,将宵夜之中下有迷药之事说出,如此一来,那些没有真正将宵夜吃完的,与甄段萧亲近之人便将拥有莫大嫌疑,而他自己则最多不过是下药之过,同时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说自己并无机会下手,如此一来,也能全身而退。
“我的计划本就是打算要嫁祸给四位少爷小姐以及阿蒲,让他们就算被迷晕了也没办法自辩,但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昨晚的计划真的被人打乱。”潘玉楼诚恳地说道,“但既然阿蒲尝出了浮元子的味道,那么他昨晚在寅时应该也已经药效发作,被我迷晕了,所以,应该也没有杀人的时间了。”
听完潘玉楼这一番话,众人恍然大悟,但蒲星草的嫌疑虽然被解除,可差点被嫁祸的甄世勋、甄小姽、甄文韵、甄文娜四人却不乐意,在责怪潘玉楼嫁祸自己的同时,还纷纷对让她们吃吃不惯的食物而表示不满,但惟独只有甄世勋一个人悻悻地说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昨晚就是不吃夜宵!”
三位小姐微愣,齐齐看向甄世勋,甄小姽还追问:“你为什么不吃?”
“我减肥还不行啊!”甄世勋回道。
“那这么说,你昨晚应该是正常入睡的?”宋轶问道。
甄世勋得瑟地点点头:“是啊!”
“那你听到隧道被炸的声响了吗?”宋轶问。
“我听到了啊。”甄世勋说道,“而且我就是被巨响声给吵醒的,非但如此,我还看到北门外木桥着火了呢!”
众人一愣,宋轶更是一着急当即要伸手去抓甄世勋衣领以气势去迫问,但手才伸到甄世勋衣领前时,忽然发现甄世勋一身的鼻涕,当即又将手缩了回来,甚至还往后微微退了半步,这才问道:“你既然亲眼得见,原来怎么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甄世勋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宋轶,“我不傻,我聪明得很!我在听到东门外爆炸声,看到北门外火光时候,就知道一定是甄段萧这个恶贯满盈之人的报应到了,我既然自己没办法杀了他,别人要杀他我为什么还要阻拦,还要将对方供出来?你现在要找的杀人凶手,可是在为我爹报仇啊!他可是在为我们所有人的家人报仇啊!”
此话说出口,众人顿时沉默,宋轶更是眉头一紧。
甄世勋此言不假,虽然他此时正在努力寻找杀人凶手,但死者毕竟是个无恶不作之人,又是这里诸多人的仇家,一旦这些人当真听了甄世勋这一番话开始为保护真凶而说谎,无疑自己想要破案更是难上加难,一时之间,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顿时袭来。
“那你可能想错了。”潘玉楼忽然开口,“我反而希望昨晚的凶手没能得手,甄段萧应该死在我的手里!”
蔡九康微微一笑:“我赞同你的说法。”
“我也是!”王饺子说道,“虽然凶器是我的没错,但我更希望握着短刀刺进甄段萧心脏的那双手也是我的!”
“我也是!”邓大胆、林一新、戚九妹、苏老五,甚至是陈野与刘秦风也都同时回答,最后就连那位端庄的王若卿也不紧不慢地说道,“若卿只知道,自己的仇,一定要自己报。”
甄世勋一愣,他双眼一红,忽然咆哮道:“难道只有你们想自己亲手报仇吗?难道我不想吗?可是我没这个能力!我又胆小,我……我这么多年容易吗我?你们谁考虑过我的感受?呜呜呜……”
一个从俗话说,近乎八尺的,穿着一身女裙的男儿,居然在这时候蹲下身捂着脸,当着所有人的嚎了出来。
甄世勋从小便知道自己是被仇家所收养,每天战战兢兢、度日如年,甚至最后要依靠装疯卖傻来保护自己,这十五年的辛酸与痛苦,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这嚎声悲怆,闻着未免动容,宋轶更是将甄世勋代入到那位自己所知的,其实十分聪明,却总是背负搞笑人设的让人多少有些疼惜的大高个东北男孩,不由得也动起情来,蹲下身正准备安慰几句之时,就见甄世勋自己主动地将手拿开——
那哪是一张悲痛哭泣的脸?他笑得简直已经将双眼挤成一条缝,那一张大嘴咧得不知有多欢乐,他的身子也因为止不住的笑而一颤一抖——这根本就不是压抑了十五年的悲伤,简直就是爆发出来了他忍了十五年的笑!
“我是服了你了!”宋轶当即起身,但还是气不打一出来,当即抬起一脚将甄世勋踹倒在地。
甄世勋怕真是憋坏了,即便被宋轶踹在地上,他也照样笑着滚了两圈,往旁边走开之后,找了个角落放声大笑起来,而这笑声,着实让人厌恶不已。
被甄世勋的笑声扰了心态,宋轶也无法再继续呆在这迎客楼里,他看询问这些嫌疑人的情况也已经差不多,估计再问也问不出更多的结果,便对还拿着笔准备记录的黄文定说道:“阿黄,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我们该去现场搜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