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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轶既已令出,雷付虽不知具体如何,却也不敢详细询问,只应一声,当即领着几个捕快由里正头前带路去往李年家中。
雷付离去,黄文定有所不解,急忙问道:“老师为何如此之快便断定凶手是李梁之兄李年?”
“并非断定。”宋轶回答,“只是猜测李年有极大的嫌疑。”
黄文定不解,宋轶便问道:“你方才在现场看过,是否有发现?”
“学生只来得及粗扫了一眼,还未能有任何发现。”黄文定如是回答。
宋轶点头,便与黄文定及王和一同返回现场,李崔仍然还在尸检。
此时算是时间充裕,黄文定便定下心来仔细查看现场情况。
李梁屋里虽一片狼藉之象,翻箱倒柜痕迹也十分明显,但其实东西物品倒并未被翻得满地,而是邻在家居附近,几乎是从地上捡起之后转身便可放回原处模样。
李梁房屋窗户前后共有四扇,但有三扇为直棂窗并不可开启,唯有一扇后窗能够自由开关,只不过那一扇窗户虽的确能容一个成人进出,但其所在高度也已经抵达成人肩膀位置,平时大概是做通风之用。
窗户高度虽不像是能轻易攀爬,但黄文定还是依旧走到窗户前仔细观瞧,他人比窗棂略高,一眼正好看见窗棂之上窗户是被打开之后并未合实的模样,而更令其吃惊的是,在那窗棂上,竟然有两个清晰可见的前脚鞋印!
这两个前脚鞋印在窗棂左右两边,左边是进来状,右边是出去状,模样完整,连鞋底花纹都看得清清白白。
一见到这两个鞋印,黄文定顿时便回头对宋轶说道:“老师,这又是一个伪装入室盗窃的现场!”
宋轶一笑,问道:“如何看出来的?”
黄文定说道:“先不说这扇窗户该如何攀爬,但既然这窗棂上来去鞋印如此清晰明显,室内理应留下窃贼脚印,可老师方才已说,现场并无留下可疑脚印,这便与窗棂上鞋印相互矛盾,再加之,若是当真从这扇窗户进出,以此窗户高度及宽阔程度来说,出去之时,岂有将原先进来时候鞋印完全保留的可能?必然是被几乎擦去!如此诸多矛盾疑点,只可说明,这窗棂之上的鞋印是有人故意伪造,因此这入室偷窃的现场也完全便属伪造!”
宋轶听完点点头,说道:“没想到两个月时间,阿黄你相比我们初次见面时候的确有极为明显的进步,不过你方才所说并不完全准确。”
黄文定疑惑,急忙向宋轶施礼:“还请老师指点。”
宋轶说道:“窗户上鞋印之事,我进来时其实已经发现,所得结论与你并无二样,为师所说你不完全准确之处,是现场被翻乱的地方。”
黄文定闻言便急忙看向那些翻乱之处,他想起自己与宋轶初见时候胡三夫妇一案,当时胡三家中现场比之这里凌乱太多,但除此之外,他就再看不出其他区别。
宋轶倒也不卖关子,直接向黄文定解释:“这并非铁律,而是经验之谈。这个行窃现场并非像是刻意伪造,而更像是被一个有经验的老手翻动过。”
黄文定不解,却听旁边王和说道:“以我多年缉捕经验来说,若是盗窃现场十分凌乱,不是新手便是盲目在寻找一件指定的物品;但若是乱而有序,亦或者少有凌乱,那多半是吃恰子、排塞赃、踏早清的老手;倘若下手十分准确无误,那除去贼中之王,显然是家贼难防。”
黄文定恍然大悟,若此处当真是遭遇偷窃,以现场情况来看,按照王和经验之说,也确实应该是惯偷杰作,但他却还是不明白,此事涉及伪造的凶案现场,为何自己的老师却能够说出或许真的遭遇贼偷。
见黄文定还是疑惑,宋轶摇头笑了笑,说道:“假若你是个贼偷,你在杀人之后故布疑阵,是否会将值钱的东西留下?”
“原来如此。”黄文定这才明白是自己少想一步,将凶案与行窃分了开来,但他尚有疑惑,又问宋轶,“不过,依照老师目前说法,似乎杀害李梁的凶手与伪装现场之人该为同一人,但既然现场可能并非是伪装,会否其实杀人案与失窃案其实毫无相关,只是两案巧合在同一处而已?”
宋轶微微摇头,说道:“两案若是恰好发生在同一地方,必然有先后之分。若是入室偷窃在前,凶手移尸在后,明知李梁家中被盗,恰好可将罪责嫁祸,何必多此一举故弄玄虚伪造还特地在窗户上大作文章?若是凶手移尸在前,又岂会单单布置窗口的行窃痕迹,而不对房中进行布置?先不说贼人入内见到李梁尸体应该会惊慌失措逃离现场,就算大起胆子再想行窃,也会因看见现场凌乱而放弃。如此一来,杀人移尸之后,又画蛇添足地布置现场并顺便行窃的心理状态,倒是更合理一些。”
黄文定听懂了宋轶的话,但又觉得无比奇怪,急忙问道:“老师所言杀人移尸,学却不明白。李梁腹部中刀,必然鲜血淋漓,恰如现场所见,而如此情况若是要移尸,必然会有大量血迹遗留,可此地并无清理血迹痕迹,老师如何断定实为移尸?”
这话问完,宋轶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看向李崔,李崔此时已将李梁尸体勘验大概而站在一旁听宋轶与黄文定交谈,宋轶一说到移尸时候,他只觉有些茫然,而在发现宋轶看向自己之时,冷汗顿时直冒出来。
宋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问李崔道:“老李啊,死者死亡时间已经大致估计,那死因呢?”
李崔急忙回答:“小人初步勘验,死因该为腹部受钢刀刺伤划破肝脏,大量失血而死。”
宋轶点点头,问道:“肝脏被划破,他死之前不会挣扎吗?”
“这……”李崔擦了擦额头冷汗,说道,“会……”
“那现场有挣扎痕迹吗?”宋轶问。
“并、并无挣扎痕迹……”
现场的确有一大滩血迹,李梁也的确就是倒在这片血迹里,可除此之外,现场找不到任何像是死者中刀之后所产生反应的痕迹,就像李梁中刀之后瞬间倒地死亡,继而鲜血慢慢从他尸体中流淌而出。
宋轶摇头叹气,对李崔说道:“老李啊,有些时候尸检未必一定要开膛破肚之后才能发现问题。最近的案子,你的确多有立功,但刑狱之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你今日有功放松警惕,或许明日就看错一个细节,将案件引入歧路,人命关天,绝无小事啊!”
李崔听得面红耳赤,连连点头答应。
宋轶无奈一声,到李梁尸体前蹲下,说道:“其实李梁死之前还是有所挣扎,而且也留下了挣扎的痕迹。”
说话时,宋轶已将李梁的双手举了起来。
黄文定与李崔急忙往李梁双手看去,初看之时倒是无所发现,但再仔细一瞧,猛然间看见,李梁双手十指指甲之内竟然都陷着深深的淤泥,其中一根手指的指甲缝里,甚至还留着一块墨绿色的碎末,看样子,像极了是水草亦或水藻。
见到这双手,李崔顿时羞愧不已,连连摇头认错:“宋先生方才教训的是,的确是小人疏忽了。”
“那你看出问题了吗?”宋轶问了句之后继续说道,“依照此般情况,十之八九,李梁是被人先将头颅摁在水中溺死,随后趁其刚死不久,就将尸体搬到这里,再以钢刀破腹,伪装成失血过多而死。”
李崔皱着眉头,急忙走到李梁头部,将其嘴巴打开,其中虽然并没有流出大量水来,却竟然同样从他口中抠出来一些泥土与水草。
黄文定看得惊奇,正准备问,就见李崔双手放置在李梁腹部,反复用力往下挤压,按了十来下之后,一股黑水竟然从李梁口中涌了出来。
李崔喘着粗气缓缓起身,看了眼宋轶,对黄文定说道:“黄大人,诚如宋先生所言,李梁确实应该先被人溺死,随后再行移尸。”
黄文定恍然大悟,这才对宋轶说道:“原来老师之所以方才询问完里正李家兄弟两家之中是否有水池,正是因为如此!但学生还是不明白,为何李年最有嫌疑?”
宋轶说道:“杀人无外乎谋色、谋财、谋人,寻常谋杀何必将人杀死又带回家中如此麻烦?将人溺死抛入水中不是更加省事?做了如此多的打算,想必早有预谋,那这人必定与李梁熟悉。而李梁本就少言寡语少有亲朋,李年正好满足与李梁相熟这一条,又知道昨天夜里李梁的情况,多般条件均符合凶手,你说他嫌疑若是不大,还有谁更大?”
“原来如此!”黄文定连连点头,他虽进步不小,但宋轶这番以经验居多的分析却让他又获益匪浅。
而也就正在黄文定回味宋轶这些话时候,外面又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捕快出现在门口,对里面喊道:“宋先生,黄大人,雷刀头命我相传,李年或许暂不能捉拿,他……”
宋轶眉头一皱,急忙打断:“李年也死了?”
“这倒没有。”捕快回答,“不过,确实像快要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