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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楼虽听不懂宋轶口中“关队”是何意,却也知道是在询问自己,他抬手挠挠鼻子,有些支支吾吾,但还是如实承认:“他……其实是我表弟。”
此话出口,众人皆惊,宋轶愣了一下,问道:“当年泉州司法参军事欧阳天的另一个外甥?”
“不是。”潘玉楼说道,“神医乔不死的本名叫做欧阳明宇,他其实就是泉州司法参军事欧阳天,也就是我舅舅的独子。”
一十五年前,闽江大劫案之中,欧阳天被景德十贼所杀,尚还遗留一名年仅十一岁的儿子在老家,此子便是欧阳明宇,也即此时众人面前的神医乔不死。
乔不死是欧阳明宇师父所起的名字,他也曾发誓,在报完父仇之前,绝不会再用回欧阳明宇这个名字,而为报父仇,他小小年纪便涉江湖,走南闯北找寻线索,只是相对于表哥潘玉楼,他的时运稍有不济,一直找寻不到关于当年闽江大劫案的线索。
这对表兄弟虽有共同的仇人,却并不在一起进行调查,当三年前潘玉楼调查到甄园,并混入园中成为一名厨师时候,乔不死仍旧一筹莫展,一直到两年前,他才寻找到一丝线索继而混入甄园,到了甄园之内,才发现了自己的表兄潘玉楼。
既然兄弟二人根据不同线索将仇人锁定一处,虽暂无明显证据,但几乎可以肯定,仇家便是躲在甄园之中,于是这对表兄弟便决定在里应外合之下,再各施其法,由潘玉楼继续留在甄园调查仇人,而乔不死则是在外制定计划,准备动手杀人。
这计划其实并不复杂,便是由乔不死几次进入甄园,将迷烟药粉一一备齐,等潘玉楼查到仇人之后,便打算以准备好的工具对仇人下手。
“表弟刚刚承认暗格是他一手准备的,其实只是为了给我打幌子。”潘玉楼说道,“算上昨天,表弟到甄园也不过四次,而且每次待的时间也并不长,在房间里制造暗格又不是什么轻便事,怎么可能这么几天就把安如居上下十五个房间都做出暗格来?事实上,这都是我一个人日积月累做出来的。”
潘玉楼帮乔不死将暗格布置之后,乔不死第三次到来时候,便将所需装备放置。
“不过,关于陈涵的事,表弟并没有对我说过。”潘玉楼说道,“事实上,我们共同的计划到这里其实就已经停止,之后就是各自的计划,表弟的计划具体是怎么样的我并不知道,只知道他只要准备妥当,就会动手。我知道表弟其实已经都准备好了,但昨天晚上我却并不知道表弟会来,所以实际上,我们两兄弟碰巧在同一天想要对甄段萧下手报仇。”
潘玉楼代前不死讲述关于乔不死的故事,乔不死这一身份,其实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关于潘玉楼所讲述,宋轶多少还带有点疑惑,询问道:“既然你不知乔不死详细计划,为何却在我要让阿四解剖他时,知晓他其实只是诈死,甚至连所服药物药性也知之甚祥?”
潘玉楼挠挠鼻子,回答:“我和表弟只是都想用自己的方式报仇,但不代表我们不合,事实上,除了各自的计划之外,我们知道很多事,包括我知道他要用自己的假死来保护我,让我可以趁乱离开这里。虽然现在整个甄园都算被困吧,但如果从两边的山体走,难了些,却未必不能离开。”
此话出口,宋轶更是疑惑,追问:“可乔不死为何又要保护你?莫非他知道你真是杀害了甄段萧的凶手?”
潘玉楼摇头:“宋大人千万不要误会,人不是我杀的,我之前已经说过,我昨晚已经下了迷药准备动手,只是遇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导致我的计划失败。”
宋轶摇头,正准备再次对潘玉楼提出质疑之时,已将林一新的脑袋包扎好的涂阿四却开口说道:“宋轶大人,黑衣蒙面人确有其人,我们在搜证之时,已确认其身份。”
宋轶微愣,正要询问,却见涂阿四抬手指着还在昏迷的何灵,说道:“就是他!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我也可以作证。”王若卿附和道。
宋轶虽有诧异,却也因此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何灵为何会被狄青打晕,原来何灵居然就是昨晚与潘玉楼交手之人。
黑衣蒙面人身份的确定,几乎便是直接在作案时间上排除了何灵与潘玉楼,即便如此,宋轶依旧觉得到此根本不足以让乔不死有所误解,而假死让潘玉楼趁机逃跑。
“你莫非想说,乔不死与我一般,并不确定你是否当真遇到黑衣蒙面人,故而以为你在撒谎,才决定以自己假死助你逃生?”宋轶问道。
潘玉楼微微摇头,说道:“他没那么傻,如果仅仅只是这一点,他是不会这么做的,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我不单单只是想要杀死甄段萧,还想要动一动甄段萧藏在这座甄园里的金条。”
一说起“金条”,嫌疑人中又有几人神情有些异样,而宋轶听潘玉楼如此一说,顿时皱起眉头,尚未询问,潘玉楼自己便说道:“你们应该记得,甄段萧的密室里有一首诗叫做《藏燕题》,那首诗写的是甄段萧的生平,但事实上,那首诗里面还藏了一个秘密。”
“湖心藏金。”宋轶脱口而出,这是蓉儿在密室之中发现,并告知宋轶与白亭山的。
听宋轶说出这四个字,潘玉楼多少有些诧异,但旋即却一笑,说道:“不愧是宋大人,一眼就能东西诗里面的秘密。”
宋轶并未居功,如实说道:“是蓉儿姑娘聪慧,反而我倒是没从中发现这一线索。”
说话时,宋轶看向蓉儿,蓉儿微微点头,算是行礼。
潘玉楼倒不去管这秘密到底是谁发现,只是继续说道:“湖心藏金的意思其实很明确,甄段萧把那些不义之财藏在了藏心湖里,甚至最大的可能是藏在了湖心亭下,所以我对我表弟说过,如果我得手,我一定会让甄段萧死在湖心亭里,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大家在查案的时候联想到湖心亭下面藏金的可能,而……”
“等等!”
宋轶当即打断潘玉楼的话,此时候,白亭山、蓉儿、魏仲勋三人也先后站起,四人四双眼死死盯着潘玉楼:“你且说来,若你计划得逞,你欲如何将甄段萧的尸体搬到湖心亭中?”
其实见宋轶一组四人的反应,潘玉楼便已经猜测到些许,再听宋轶询问,他倒是也未继续隐瞒,笑一声,说道:“看来你们都发现了,那我就说一说吧。”
从密室之中得知甄段萧湖心藏金之事后,潘玉楼便着手打算将这所藏取出,他倒不是欲占为己有,而是想以这笔不义之财散给天下穷苦之人,也当是被甄段萧所杀所害之人积下阴德,而这计划至关重要之处,便是将甄段萧的尸体放置到湖心亭中。
有此打算之后,潘玉楼便着手研究方法,其实最为简单的便是杀人之后将尸体以船运到湖心亭中,只是潘玉楼根本不会划船。
“等等,你当真只因不会划船,便放弃了这般简单的一个方法?”宋轶有些难以置信,他与白亭山、蓉儿三人诸多推理,始终想不出设计机关之人为何舍易求难,却偏偏魏仲勋无意之中一句话却就是答案。
潘玉楼不清楚宋轶四人之事,只如实点头回答:“是的,我不会划船。”
“那你为何不学?”宋轶有些生气,甚至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对潘玉楼说道,“你费尽心机设计杀人,你绞尽脑汁制造移尸机关,你有如此多的时间,学划船不香吗?学划船它不香吗?”
面对生僻的词汇,潘玉楼再一次睿智地不去理会,只捡自己听得懂的话语回答。
“要想学划船得有桨,而桨则是被甄段萧放在了藏燕居里,一般来说,除了甄段萧,我们其他人根本不能用那条船。”
宋轶微愣,仔细一回想,自己用过两次船,第一次是在何灵发现湖心亭中有尸体之时前往,当时负责划船之人是刘秦风,船桨似乎的确是从藏燕居内取出;第二次是前往湖心亭搜证,划船之人是白亭山与魏仲勋,而当时船桨并未放回原处,只在船上横躺着。
第二次自不必说,而第一次时候船桨的来处,也的确应证了潘玉楼所言。
不过一个船桨居然不在船上而专门放在阁内,虽有些奇怪,但一想到湖心亭下或许藏着不计其数的金条时候,便也能理解,若是藏金的湖心亭人人皆可随意过去,所藏金条岂不是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想到此,宋轶倒也有些释怀,再加之这一件事有甄园内诸多人作证,潘玉楼也无撒谎必要,但宋轶还是觉得,眼前有湖有船,想要学划船应当是轻而易举。
看着宋轶若有所思模样,潘玉楼主动回应:“事实上,即便甄段萧不在甄园,但学划船的动静实在太大,我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倒是跳过划船这一个方法,到时候反而还能嫁祸给那些会划船的人,何乐而不为?”
潘玉楼所言十分在理,虽然目前宋轶、白亭山、蓉儿、魏仲勋四人所知移尸方法有些复杂繁琐,但若非宋轶与白亭山无意之中发现藏燕居二楼那些箭孔,换做其他人来,也许就如潘玉楼所说,会将嫌疑转到甄园之中那些会划船之人身上。
言无异议,潘玉楼便继续往下说。
在多方观察与理论研究,又在一次偶然下,潘玉楼忽然发现,其实从藏燕居有一个可以直接抵达湖心亭的方法,此方法其实与宋轶四人所设想一模一样。
首先是长绳,在估算出距离藏燕居与湖心亭之间距离之后,几经琢磨,潘玉楼得出需要双股绳才有可能实现计划,因此趁着外出置办食材之时,特地订购了一根极长麻绳,麻绳制作完毕后,也是以购买食材之便运回甄园。
随后,潘玉楼便看中了廊桥的位置,在北门旁砍下三根适合的淡竹,做成极易拼接的样式,确定可行之后,便直接将其藏在廊桥顶棚上,随用随取,十分方便。
之后便是安装薄刃,只因这片薄刃必须得安装在湖心亭上,因此潘玉楼不得不下水游到湖心亭中,再想方设法爬到塔顶,费了十二分力才终于将其安放完整,而当时不过初春,他先入冷水,再吹了整夜寒风,其后便发了三日高烧,险些挨不过去。
前事布置妥当,所剩下的便是真实操作,在廊桥上用绳连接藏燕居与湖心亭。
湖心亭其实有竹竿相助之后,已变得十分简单,倒是将绳子送到藏燕居着实让潘玉楼费了许多心思,最后还是想到以强弩射箭,将绳绑在箭上,如此才解决了这一难题。
在将两处以一根两股绳索连接之后,潘玉楼便跑到藏燕居,他事先将藏燕居二楼那一根密密麻麻不满箭孔的横木打出一个孔,又挂上一枚小辘轳,两股绳搭于辘轳上制成绳制,其中朝湖心亭方向因要将甄段萧尸体抬起而为“挈”,另一端需要往下发力而为“收”。
做好绳制之后,潘玉楼便将自制的,几与甄段萧体重相同的人偶做实验,以一块结实且柔顺的布作为滑板,将人偶放在其上,当他用力拉绳,将人偶抬起之时,布便拖着人偶缓缓下滑,滑近湖心亭时,布的前端因被薄刃割断,人偶便会往下倾倒,自然而然便坠入到湖心亭中。
最后,便只要将两股绳子其中一股全力回收,便可以做到毫无痕迹。
“别看我现在说得这么轻巧,但要做到这么准确,都是我一次一次试验出来的,包括布的材料、长度、宽度,甚至用力时候的角度。用力大了,人偶很快就会落地,布太滑了,也容易在路上就让人偶掉下去,太高了会撞到湖心亭,太低了会撞到廊桥。”说到此,潘玉楼重重一声叹息,“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甄段萧不是被我杀了也就算了,可我这么精心设计的机关,居然还被凶手用了!”
闻听此言,宋轶眉目紧锁,当即追问:“你这机关所用之物,当时一一放在何处?又有谁能轻易取用?”
绳、辘轳组成的“绳制”其实就是滑轮组,文中是一个改变力方向的定滑轮组,“绳制”是《墨经》中对于滑轮组的称呼,而“挈”指的就是物体被向上提举的力,“收”是物体向下降落的力,这在《墨经》中都有记载,《墨经》也是目前所知最早讨论滑轮力学的书籍。这里就不得不佩服我们大中华先贤的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