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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长县衙到盱眙县衙,原本若是急行赶路,倒也能在当日夜里匆匆赶到,但因要搬运尸骨,因此不免行路缓慢,一直到第二日晌午过后,黄文定一行才终于抵达盱眙县衙。
在第二日晨,一行人休息过后继续出发之时,梁少倾便命祝文山先行返回县衙通知知县及县尉,一方面让他们通知何家前来确认尸体身份,另一方面则是安排迎接县尉黄文定。
黄文定一行到盱眙县城下之时,盱眙知县冯玉玲、县尉钱应龙早已摆了依仗亲自于城门口相迎,而其旁则站立一队白衣孝服百姓,领头者为一妇人,不多想亦可知他们必是何文信前来认尸的家人。
两县官员相见,不免一些官场礼节,只是这礼尚未多行,便忽然听见一声嚎啕,继而恸哭之声此起彼伏。
黄文定本就心在案件,对于礼节之事并不太过在意,当下对冯玉玲与钱应龙道一声冒犯,便顾自往旁边披麻戴孝嚎啕不止的众人走去。
方到盱眙县城下时,负责抬运尸骨的衙役便听从黄文定吩咐,将尸体先交由何文信的家人认验,此时这些家人围在尸体前所表现出来的悲痛与伤心,已可完全确认尸体身份正是何文信。
黄文定上前先行一礼,向为首妇人问道:“夫人可完全确定此尸正是何文信?”
妇人悲痛不止,竟然不为尸臭所忌,趴在尸骨上哭得惨无人样,但也因此无法回应黄文定,还是旁边伺候的一个同样哭得梨花带雨,带留有几分理智,听了黄文定问话,急忙回答:“回大人话,我家老爷左脚生有六趾,且按其打扮,夫人再三确定,的确是老爷无疑。只是想不到老爷生前多有善行,死后却落得这副模样,只是今后苦了夫人与小少爷,呜呜呜……”
黄文定无以安慰,更无法劝拦,只得回身,向冯玉玲与钱应龙一拜,问道:“二位大人可否先带下官去案发之地看一看?”
冯玉玲与钱应龙互视一眼,由钱应龙问道:“黄大人虽不算远道而来,但运送尸体一路上也必然辛苦,何不先到驿站先行休息,冯大人已在城中红叶酒楼摆下一桌接风宴席,等吃过洗尘酒,好好睡上一晚,明日再去看也还来得及。”
在宋轶的反复催促与调教之下,天长县的办案效率早已提升许多,黄文定也已经习惯那种高效的办案环境,此时再遇到如当初那般优哉游哉的办案情景,多少觉得有些别扭,但他知自己是客,即便有言会全力配合办案,却终究不好让两位县官当即迁就起自己。
可黄文定并不愿当真就此拖延时间,便深施一礼,对两位县官说道:“下官见天色尚早,且一路其实也并不劳累,二位大人想来县务繁忙无暇分身,或可差遣一位认路的差人相陪,下官自带人前去瞧看即可。”
黄文定话已至此,冯玉玲与钱应龙也不好随意拒绝,两人相视一眼,便让梁少倾带一队人马陪同黄文定一行前往明川河。
而在黄文定一行人离开之后,冯玉玲与钱应龙因忍受不了何文信尸体的奇臭,因此将何文信尸体还给何家,何家当即收殓入棺,一群人哭着返回家中。
何家如何操办丧事不说,冯玉玲与钱应龙回衙如何行事也不讲,只说梁少倾带着黄文定等人一路赶行,很快便来到了明川河上何文信遇劫的那段区域岸上。
明川河其实源于洪泽湖,经流盱眙县、天长县等诸县,末尾汇入长江,其在盱眙县境内叫做明川河,在天长县境内则唤作川子河,原本因为水利之便,可作为盱眙县漕运之便,但因其河道上游宽窄不一,往来船只单一所向倒也尚可,一旦有两艘相向而行的船遇在狭窄处,往往需要纠缠大量时间,再加之官府并未将河道通顺,久而久之,往往仅有渔船从洪泽湖进出,鲜有漕船或客船来往。
何文信遇劫之处,其实是在明川河河面宽敞之地,两边虽有芦苇,但稀稀疏疏,其实并不影响观瞧视野,反而在下游大约二三十丈开外处,河面忽然收拢狭窄,周围视野也变得极不清楚,而在那一处河岸边上,则摆放着一艘商船,商船并未浸水,恍若单纯只是摆在岸边。
见到这艘船时,黄文定特地相问,梁少倾则如实相告,那艘便是先前从河底打捞上来的客船,只因无处摆放,才就此放在岸边,那地对应河域,便是原先它沉底所在之处。
黄文定暗自记下,便又复看明川河两岸情况。
明川河与川子河不同,川子河由北向南贯穿整个天长县县城,但明川河却是从盱眙县县城一旁绕过,而河两岸情况也截然不同,一边是县城,歌舞升平、人间繁华,但河对岸却立起高矮不一的山丘,连绵不知尽头,一眼看去便是鲜有人烟、
眼见河岸对面的山丘,黄文定忽然想起一事,对梁少倾问道:“梁捕头,先前曾听,除何文信之外,尚有一名何家家仆下落不明,贵县当时有否到对岸山上去寻,或许那人也是命大,跳入河中,又逃到了山上。”
梁少倾苦笑道:“不瞒黄大人,如今胞弟且尚带人在山中搜寻,而本县另一名捕头则带着其他人仍在下游寻找。”
黄文定点点头,他看过了案发地,便提议前去沉船上看看,二三十丈,百余步路之间,黄文定又向梁少倾询问:“梁捕头,本官有冒昧一问,贵县这条明川河上下,可曾有聚众劫道之人?或是否常有人在河上被人打劫?”
“黄大人有所不知。”梁少倾回答,“三五年前,对岸山上的确有一伙歹人拦路打劫,但经本县前任县尉带人整治已经安定。而说起这明川河上,数年来所过几乎皆是渔船,虽偶有商船经过,但若要以此糊口,那些匪徒恐怕早已饿死。”
“那依照梁捕头所言,何文信一案所遇歹人又是如何情况?”黄文定问道。
梁少倾叹息摇头:“此事如何能说得好?兴许是一伙歹人碰巧遇上何文信的船。”
“亦或者有人提前通风报信,将何文信行程相告,于是提前做好埋伏,一见到船时便上船动手。”黄文定忽然就接口说出这番话来。
梁少倾顿时驻足,他转念一想,顿时大喜,急忙对黄文定说道:“黄大人言之有理!我等怎么从未想到还有这一种可能?”
黄文定笑道:“或许因为船上之人皆遭遇难,因此贵县两位大人与诸位捕快弟兄并未想过怀疑他们吧。”
“诚如黄大人所言!”梁少倾终于露出来对黄文定的钦佩之色,说道,“我等向来以为船上之人大抵遇难,如今一船六人仅存的何寿的确身负重伤而回,而其他五人中也已经找到四人尸体,我们向来以为另一人应该也遇难,但如今听黄大人如此一说,这最后一人何全之所以还杳无音信,或许当真是另有隐情!”
黄文定微微点头,说道:“此不失为一个调查方向,但目前来说只能是怀疑,并非确凿。”
梁少倾点头认可,又急忙行路,将黄文定一众带到沉船。
沉船是一艘小型客船,因此只用一位船老大便可操作,其仅是船舱也能容下十余人,但其里外装饰精美,应该常被富人租赁以用。
船舱分两间,一间休息坐卧之用,另一间则是厨房,其中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理应一应俱全,但因沉过水底,如今柴米油盐都不得见,只剩锅碗瓢盆的狼藉,而劈柴用的柴刀,切菜用的菜刀却也安然混杂在诸物之中。
客船沉因倒也清晰,其船底被人凿出两个大窟窿,水从船底迅速浸入,船因此沉入河底,而依照案发地与沉船地想比较,沉船之前,这条客船大概还是向前顺流而下,因此才两地隔出一段距离。
船舱内诚如梁少倾在天长时候所说,的确有多处被刀斧砍劈的痕迹,痕迹所在便是门框左右及顶上,船舱内休息处的桌椅杂物,船舱墙壁,而厨房除了门框上被砍一刀之外,内里并无任何打斗痕迹。
眼看着这些刀斧痕迹,黄文定眉头微微皱起,梁少倾一见如此,急忙问道:“莫非黄大人有所发现?”
黄文定却摇头,说道:“本官并未有所发现,只是觉得这些痕迹似乎有些奇怪。”
“奇怪?”梁少倾问道。
“是很奇怪。”雷付忽然开口,对黄文定说道,“以我多年经验来看,这些刀斧痕迹并非是砍人时候意外所留,而是有人持刀故意一刀一刀砍下的痕迹。”
黄文定眉头顿时一展,说道:“对!这里许多刀痕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个现场是被人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