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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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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90书院】 90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失魂落魄行至悬空谷谷口, 阎小鱼被凭空抽出来的白蚕丝又包裹成一个蚕茧大卷。
    山林深处一座简陋草屋里, 茧子被丢到地上。阎小鱼这才把脑袋从破开一角的茧子里伸出来,三步之遥站着那位不算陌生的妇人。
    “妖精婶婶。 “阎小鱼嚎啕大哭起来, ”我正愁不知去哪找你呢,呜呜呜, 我终于见到你了,真是太好了。”
    妖精婶婶!这么亲切的称呼吓了浅姑一跳。她望着对方, 一脸诧异,“你找我做什么?”
    阎小鱼吸着鼻子哽咽道:“你不是想勒死我么,你赶快勒死我吧。”
    ……
    浅姑一脸复杂, 围着大蚕茧转了两圈,感叹着, “前些日子还是个正常的姑娘,才多久不见,悬空寺竟将一个好好的姑娘逼成这副样子,看起来病得不轻。”
    阎小鱼又张开大嘴哭丧道:“我没病啊, 我就是想死,本想跳崖可没跳成, 思来想去被你勒死挺好的。”
    浅姑:“……为何跳崖没跳成?”
    “没勇气。”
    ……
    浅姑对着蚕茧里露出的半颗脑袋端详好一阵,阎小鱼也目不转睛打量着对方, 见对方迟迟不肯下手, 她越发觉得委屈, 送死都送不出去, 怪不得活着没意思, 这样一想又张开大嘴哇哇大哭起来。
    浅姑捂着耳朵很煎熬,实在受不住对方一整夜的鬼哭狼嚎,鄙夷道:“老娘死了夫君儿子都没哭成你这副德行,再哭老娘杀了你。”
    阎小鱼哭得更厉害了。
    哭得快睡着了,对方也没动静,阎小鱼见那妖精只坐在椅子上喝茶,她可怜兮兮提醒道,“妖精婶婶,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怎么还不动手。”
    浅姑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一发力捏碎了手中瓷盏,紧接着吐出个白色蚕丝口罩,贴到对方的嘴上。
    浅姑捉了阎小鱼,不是想听对方嚎丧的。她写了封密托喜欢赖在她家门外的蝈蝈精送到悬空寺迟笺手里。
    不消半盏茶功夫,迟笺站到草屋门前,“如你所示,小僧一人前来,放了她。”
    浅姑拎着大蚕茧走出屋门,斜睨着迟笺,“小和尚,这回老秃驴不在,快将自己点着烧了吧,你们佛家不是要普渡众生么,就从救这个姑娘开始。”
    迟笺见到阎小鱼被束在蚕茧中,他前来营救,却当做没看见。
    浅姑继续蛊惑着:“小和尚,你算一算这笔账,你死了既救了这姑娘也救了我儿子。这么说来,你赚了。”
    迟笺: “先将她放了。”
    浅姑手掌一挥,裹着阎小鱼的蚕茧碎了一地。
    “人我已经放了,你还不动手。”浅姑担心夜长梦多,催促着。
    还未等迟笺表态,重获自由的阎小鱼冲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撞过去。
    一声巨响,巨石被猛抽过来的蚕丝击成万千小块,阎小鱼扑了一空。
    浅姑离得近,一闪身过去,一把拽起阎小鱼,低吼道:“你死了我还拿什么威胁小和尚救我儿子,想死,没那么简单。”
    “妖精婶婶,你给我留点面子吧,你就让我死吧。”阎小鱼拽着她的袖子泪雨滂沱。
    ……浅姑彻底蒙了。
    一旁看热闹的蝈蝈精更懵。
    阎小鱼见这妖精优柔寡断一点也不凶残,求她还不如自己了断来得痛快,余光瞥见院中一颗粗壮柳树,意志坚定地撞过去。
    ……浅姑心底骂着娘又赶忙上前拦着。
    这面,绑架者往死里拦着人质自杀,那面的迟笺终于也被带懵了。只呆呆楞在原地,两个女人哭哭吵吵,他插不进嘴。
    躲大树后头的蝈蝈精抖抖头上的须须,“绑架案不是这样的啊!?”
    倏然一道金光乍现,老和尚现身,二话不说携走了迟笺。
    浅姑不可思议望着哭得正凶的阎小鱼,“脑子有问题的人,他们就不救了么?”
    浅姑不死心,拽上阎小鱼追上去,蝈蝈精一看,好戏肯定在后头,也颠颠追过去。
    这次主持下了血本,往悬空寺入谷口施了石佛阵,只要有人往谷口踏一步,便被一堆亮着“卐”字的石头人堵回去。
    浅姑气得一拳头劈向不远处的一颗粗树,“老秃驴。”
    掌风猛烈,树干被劈成两截,阎小鱼终于止住哭声,抽抽泣泣问: “我说你不是杀了八个人了么,勒死我为什么对你来说这么困难。”
    “我浅姑虽是妖精,但从不妄杀无辜,先前杀死的那八位正是射死吾儿的猎户。”浅姑一脸探究地问对方,“你脑子没问题?你为何非死气白咧让我勒死你?”
    这话成功将阎小鱼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逼出来,阎小鱼声泪俱下,“我喜欢一个人有错么,他为什么不肯娶我,难道我比那一动不动的佛像长得丑么,我实在不懂。难道一个人换了名字连心也换了么。”
    原来是情殇。
    浅姑曾深深爱过,免不了为之所动,同情心一起,递过去一张蚕丝帕子,“你告诉……婶婶,哪个负心汉负了你,婶婶将他捆来娶你。”
    阎小鱼拭了拭眼泪,“迟笺。”
    浅姑:“……”
    阎小鱼拧了拧帕子,拧下一滩水,抬头问:“婶婶,你是什么妖精。”
    “蚕。”
    “蚕也能成精啊?”阎小鱼首先想到的是小时候养的肉呼呼的大白虫子。
    躲石头缝里的蝈蝈冒出头解释,“天蚕,可不是一般的蚕,是养在月老殿专帮月老打下手断姻缘的天蚕。”
    阎小鱼揉了揉哭红的鼻子,不懂,“婶婶,你好像有个儿子?”
    许是听这丫头片子哭了一天,浅姑一听到儿子,也伤感起来,眼底起了泪花,“是,我有个儿子,不过……”
    浅姑虽是天蚕,却并非养在月老殿里供月老差遣的灵物,她自小生在蓬莱仙山的一颗古桑树上。
    阎小鱼和浅姑一个伤心人一个伤心妖坐在悬空谷谷口互相吐着心里的苦水,到最后,惺惺相惜的两位竟抱头痛哭起来。
    阎小鱼尤其觉得浅姑身世堪怜,命运多舛,比起自己来的痛苦,浅姑简直太坚强了。
    浅姑本是蓬莱仙山上一颗古桑树上闲闲窝着的一条天蚕。因仙山灵气丰沛,她窝在桑树上打盹吐蚕丝的无聊时光中修行了一身本领,并幻成人形。
    恰巧一位一心修仙的少年闯入这座与世隔绝的仙岛,恰好在这颗古桑树下迷了路。
    少年正发愁,一条白蚕幻出人形从树上飘了下来。少年隐约听到动静,抬眸,见桑树上站着个披着一层白纱的姑娘,一眼成痴,再也不想修仙成道之事。
    少年问,姑娘芳名。
    姑娘:蚕。
    少年:蚕?
    姑娘:白蚕。
    少年笑着摇摇头,为她起了个新名字—浅姑。
    浅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蓬莱古桑之上唯有她一只蚕,她更从未踏出仙山一步,听着少年口中的繁华世界很是向往,就和少年划了一叶扁舟,离开修行千年的蓬莱仙山。
    海途漫漫,几经周转,终到达岸边。行途中,两人相依为命生了情愫。上岸后不久,找了一间慌庙拜了天地。
    那时的浅姑单纯至极,甚至从未听说过人妖殊途这四个字,可她毕竟是妖,同凡人结合终不得善终。
    两人成婚寥寥数月,青年便面色发暗眼眶发青,郎中道是中了妖邪之气,恐余命不保。没多久,浅姑便为丈夫披上丧服。
    葬了夫君后本想殉情,却发觉自己有了身孕。终于盼来孩子降临,却发现这孩子是个半妖。
    人头,虫身。
    浅姑被江湖上的捉妖师追杀过几次,为保儿子平安长大就择了个更隐蔽的山林隐居。
    一日,一队猎户进山打猎发现山林间有一个人头虫身的家伙正笑嘻嘻地扑蝴蝶。这种造型很难不被当成妖怪。猎户们便拉弓对准小怪物。
    浅姑采野果归来,见到的是浑身插满利箭的儿子的尸身。
    茫茫天地,她谁都不认识,只想保住夫君的一点血脉,于是她开始到处搜罗起死回生的法子,甚至将自己的真气渡给儿子以保尸身不腐。
    她日复一日渡着真气,一张脸变得愈发苍老丑陋,一日,她心神耗损过度,幻成一条小白蚕,窝在一颗桑树上调养内息。
    两位自天宫而来的仙人赶路赶得累了,从云端落下,于一颗桑树下设了棋局。两位仙人闲聊间提到此处有一古寺名唤悬空寺。悬空寺内隐隐散着一股特殊灵气。一位美髯仙人起了兴致,掐算一番泄露了天机:此处应是佛祖座下妙禅子转世应劫之地。经典 .xiaoshuoi.
    两位仙人棋局落完,腾空而去。浅姑却将这话听进去。之前为了能让儿子获新生,她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磕了不少僧庙众佛。她曾耳闻香客们互道高僧化成的舍利能救万物,起死回生不在话下。
    她趁着悬空寺的主持闭关修行屡次进庙骚扰,那天河边巧遇阎小鱼。
    ——
    悬空寺内。
    主持手中的佛珠里映出谷口两个女人相拥相慰的画面,他敛起佛珠,对身侧的迟笺道:“这回你且安心了吧。”
    无处可去的阎小鱼随浅姑回到深山草屋,两人一起守着蚕丝棺里的小半妖尸身。
    一连数日,阎小鱼仍是日日寡欢,浅姑让蝈蝈精想办法逗人开心。
    蝈蝈精苦思冥想一晚上编了个顺口溜,一大早便站在草屋前头高声朗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悬空寺来搞,听说和尚肾不好,况且头上没有毛……
    然后被浅姑一脚踢飞。
    翌日,蝈蝈精带伤逮兔子时发现主持方丈已彻掉设在谷口的石佛阵,欲将功补过,忙汇报给浅姑。
    浅姑又重新将阎小鱼装扮成个大蚕茧,拎着飞上山庙。
    怪得是她拎着人质在殿前叫嚷半天,不但主持跟迟笺未现身,整个寺庙里的和尚全把她们当空气。
    挑水的挑水,种菜的种菜,敲钟的敲钟,念经的念经。
    蚕茧里的阎小鱼也连声惨叫,众僧仍是无动于衷。
    两人努力演戏,可没观众,只好原路返回。
    下山的路上,浅姑仍在安慰着阎小鱼,“我可帮你了,那没良心的小和尚铁了心不见你,算了吧,婶婶给你介绍个好的。”
    悬空谷谷口的红叶椿落下最后一片红叶时,阎小鱼终于将小木屋搭建好。
    谷口能建成这栋小木屋,多亏了蝈蝈精的帮忙。
    浅姑见阎小鱼打扫干净木屋后又忙着围建栅栏院,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一点不想帮忙,“你确定要在此处常住?”
    干硬的荆棘扎破了阎小鱼的手,她吸干净指间的血珠,神色坚定,“我之前逼着他娶我,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还小。想来是我太心急了,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男女之情,我要在这里等他。”
    浅姑瞪了一眼,“蠢,继续犯蠢吧,看你蠢到什么时候。”
    自从阎小鱼住进谷口木屋后,再没上山打扰过迟笺。她想他,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忍住,莫要去讨人嫌。
    她在谷口住下,他不会不知道,倘若他有心,自然会来谷口找她,若无心,她的纠缠只徒增人厌。
    和尚们下山采办货物时,她打窗口偷偷望出去,看里面有没有他。
    迟笺平日里不怎么下山,她在谷口住了数月,竟一面都没见到。
    那日,天黑的比平日早,阎小鱼在谷口溪边浣衣,抬袖擦汗间遥遥见山路上走下个人影。颀长,英挺,带着蓑帽一步步走出山谷,正是许久不见的迟笺。
    他好像又长高了点,阎小鱼站在溪边目送对方离去,最后端着衣服回屋,心里不能说不失落,毕竟路过谷口木屋时,他看都没看一眼。
    望着外面的乌青天色,她想,或许是天色暗了,他未瞅见她的小木屋,于是她扎了一盏莲花灯挂在房檐下。
    她站在窗户前等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后半夜望见迟笺手持一盏小夜灯返归,那夜空中不见星子月痕,整个山谷黑黢黢一片,唯有小木屋前点的莲花灯格外亮眼,可迟笺未停顿一步,匆匆路过小木屋,走进山谷,直到那盏小夜灯亦消失在黑暗之中。
    阎小鱼趴在窗户上数眼泪,啪嗒啪嗒,一滴两滴……
    迟笺因相貌英俊于当地小有名气,再有他佛法讲得生动有趣深得大家喜爱,悬空寺的香火越来越旺。阎小鱼从谷口见到无数慕名而来的香客进山拜佛,女香客尤其多,一路面带红霞叽叽喳喳,一口一个迟笺小师傅,听得她啪得猛关窗户。
    一日深夜,她被砸门声惊醒。阎小鱼披着大氅揉着眼睛走出去,谷口几个影子一闪而逝,她门前丢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头子。
    以后每隔几日,小木屋的门都会被人用石头子砸一顿,有时石头子会扔到窗户里,扔她一床头。
    甚至她挖野菜采山果归来见屋门口堆着粪便或动物的死尸。
    蝈蝈精说,那是附近的女香客干的,大家背地里嚼舌根道悬空寺谷口住着个不要脸的女人,终日缠着迟笺且赖在谷口不走。
    阎小鱼这次倒没生气,她得不到他的心,那些道貌岸然的女人同样得不到,没什么好气的。
    可有些女香客做得有些过火,居然偷偷往木屋里放了有毒的蛇和蜈蚣。
    阎小鱼被咬伤晕倒在门口,蝈蝈精发现及时请了浅姑来给人解毒。
    并非剧毒,浅姑救醒阎小鱼后,暗中查出放毒虫的几个村姑狠狠教训了一顿方消停。
    时光荏苒,来去无踪。
    阎小鱼未得到迟笺的心却意外收获了友情,蜗居在谷口的日子多亏的有浅姑照应。平日里浅姑经常让蝈蝈精送来吃穿用度,甚至亲手为她缝制了用来御寒的狐氅和獐毛毯子。
    腊月初一,风雪大作。鹅毛大雪洒了一天一夜,山谷间朔风咆哮,吹得谷口的小木屋吱嘎作响,风雪来回穿梭,吹灭了门前悬的莲花灯。
    木屋扯开一道细缝,身着粗布棉袄的瘦弱身影顶着风雪走出门,取下灯笼拿回屋重新点燃灯芯后再挂到门外。
    不一会,灯笼于摇曳的风雪中再次熄灭。阎小鱼再次推门出去将灯笼取回,点亮后缩着肩膀挂到门外。
    这夜,狂风肆虐,阎小鱼不记得来回点了多少次灯笼。最后一次推开木门取灯时,飘雪的栅栏院中站着身着狐狸大氅的浅姑。
    浅姑踏着没靴的深雪走过去,盯着她手中熄灭的灯笼,一脸的愠恼,“你管它灭不灭,他是不会看一眼的。”她夺过对方手中的灯笼扔到积雪上,抬手指向隐在黑暗山谷中的寺庙,“这些年来他打这山谷口走过多少趟,他可曾靠近你这木屋半步。这么近的距离他都无视,难道还指望他会在半山腰的寺庙里偷偷看一眼山谷脚下你燃的这盏灯笼么?”见她冻得一脸青红,又于心不忍道:“我问你,我送你的狐氅你怎么从来不穿。”
    “他是出家人,肯定不希望我穿那些。”阎小鱼闷头捡起灯笼,浅姑一把夺过,扔远,“活该你受冻,深更半夜,这么大的风雪,你在这不停的点灯,他呢?在干嘛?睡觉?念经?或许睡不着陪着老和尚下棋,他根本不会想起你,不会在意你身上穿着什么,冷不冷,更不会在意这盏破灯。”
    红灯笼陷到积雪中很快又熄灭,风雪吹红阎小鱼的眼睛,她哽咽道:“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在山脚下点的这盏灯,他是瞎子么?”
    “他不是眼瞎,而是心空。”浅姑把怀中的汤婆子放到她手中,重重叹口气,“九年了,你在这山谷脚下木屋中等了他整整九年,如今还要自欺欺人他还未长大么?”
    阎小鱼抬头看着漫天肆虐的风雪,发髻上的旧步跟着晃了晃,她吸了吸鼻子,“原来时间已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一步一步踏入积雪深院拾起陷入雪堆里的灯笼,又一步一步走进屋,似乎自言自语,“我竟没发觉时间过得这样快。”
    门口的浅姑叹口气,眼底有泪花,“连我都放弃逼他化成舍利子救我儿子的念头,你也放了吧。”
    这晚,浅姑给她熬了一碗助眠的汤羹,阎小鱼服下后,沉沉睡了。
    后半夜,三寸深的积雪上踏出一排脚印,迟笺提着小夜灯自谷外归来,走到谷口的小木屋前蓦地停住脚步。
    以往门口会挂一盏莲花灯,风雨无阻,寂静深夜散着渺小却暖人心的光,今日门口空空如也,他拧眉望了望门窗紧闭的小木屋,默了一会方走上山。
    这晚,阎小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九年的时光打眼光掠过。
    起初她是抱着等待迟笺长大的心态守在山谷口。但日子一长,她竟慢慢习惯了迟笺的冷淡。她甚至明白迟笺的心里满是佛,恐怕装不下一个她,可那份喜欢已深埋心底,融进她的血液,长进她的心底,那份喜欢像呼吸一样自然。她想,得不到看得到也好,守在着山谷口,远远看一眼也不错。
    这些年,她从进山的香客或路过的百姓口中听到迟笺的种种传闻,男女老少皆是赞扬。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和尚已然成长为一代大师。他开设佛法讲坛时,座无虚席。他为穷苦百姓无偿施药,曾为救一个三岁孩童冒着暴雨赶去悬崖峭壁采一味药材。他本着菩提心,凭一张佛口感化作恶多年的狼妖,另其暴戾之气转为善念。更甚者,几年前悬空县一场疫病令千万百姓险些丧命,他日夜不眠,治病救人,自阎王口中抢回无数人性命,功德无量。
    他再不是当年一心跟在她身后的涯弟弟,终成一代名师,她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山路上的积雪陆续化开,春日渐近,阎小鱼沿着湿润的山道走上悬空寺。
    这些年来,这是她头一次上山。
    夕阳西下,光线隐隐变暗的四空门前,她等来了那道身影。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可不可以留出点时间来听。”她靠近一如既往对他视若惘然,欲抬步进门的迟笺。
    迟笺微微一愣,停步,转过身望着她。
    阎小鱼却不敢望着对方,她抬头望着“四空门”走笔间的空灵禅意,哑声说:“这些年我读了不少佛经,我想知道佛经里都讲些什么才令你如此痴迷。不记得是从哪本佛经里读过,又或是从哪位僧人口中听过,又或许记得不太对,说的是佛家有四空:宝剑出鞘为空,伞无柄为空,蛇无胆为空,琴无音为空,我参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懂。”
    “我不懂佛门里的空,但清楚明白我心里的空,我把你放在心里太久了,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不停反思,我自己劝自己,应该放手,应该将你从心里抹去,可是你在我心里的分量那么重,那么久,抹了你,我心里就真的空了。”她眼底湿润发红,自嘲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佛门净地同你讲这些,有些玷污佛门圣地,可我还是想把话说完。”
    “我在山谷口小木屋中想了不知多少遍,假如我一直等在那里,等到头发都白了,等到我老了,死了,我会不会等到你的一丝眷恋,哪怕不忍,到那时你会不会好好看看我,对我说一句你一直记得我。”她摇摇头,哽咽着,“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垂首捧起肩上滑落的一缕发丝,“近日我用多年前你转给我的木梳子拢头发,发觉头发没以前那般光亮了,照镜子时发觉眼角也隐隐生出皱纹。而你自弱冠之后,容颜再无变化。我这才发觉再没勇气一直等下去。”
    她拔~下头上的步摇,仔细打量上面的磨损划痕,“来时我便带着这个步摇,你看步摇都旧得不能再用了……九年了。这些年来,父亲送了无数封家书给我,无一不是劝我回家,可我却一直没回去。想来真是不孝。而近些年父亲竟再没稍一封家书给我,想来对我失望透了。如今父亲母亲年纪大了,我该回去陪陪父母,所以……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她踩着湿润的石阶缓缓下行,眼底的泪再也藏不住,大颗大颗滚下去,“其实我没有输给时间,也不曾输给信念。“她摸了把稍显岁月痕迹的脸颊,喃喃道:“我输给了勇气。”
    迟笺站在四空门静静听着,静静看着对方一步步远去,眸色隐入黑夜,看不出端倪,最终,他手持佛珠静静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四个字随着山风飘进阎小鱼的耳里。
    她对着山风笑笑。青春耗尽,换来如此简单四个字。
    阿弥陀佛。
    ※※※※※※※※※※※※※※※※※※※※
    今个加个更,两章合一,放心,明天正常更。你们为毛都偷摸的看呢?就是不冒泡,愁死我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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