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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林又覆上一层新雪, 转轮王孤自负手走在林中, 地上无兽迹, 林上无鸟痕,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它,厚厚的积雪上只留着他方踏过的一串脚印。
这片霜雪林离寒冰地狱最近, 亦是转轮王日常唯一消遣之地。
林子太过凄寒, 是不生草木的,更不会有人来访。转轮王印象中整片树林从未见过霜雪退去的一日,终日终年,林子被厚雪覆盖, 甚至这林中种得是何树木, 早已记不清。
今日午后, 他于寒冰地狱门口又支起了小火炉,照例泡了杯返魂茶,香气自茶盏中袅袅溢出, 他心头蓦地响起一道声音。
“你见到返魂叶子的时候, 闻到返魂叶散发的香气时可会想起一个人。”
于是, 那茶他没喝。起身离开时,红炉上的铜壶里咕噜噜地冒着水泡。
垂眸, 手中还攥着一片干枯的返魂树叶,暗红的叶络清晰交错,手指不经意一松, 叶子落到了积雪上, 白中唯一一点红, 格外鲜明刺目。
转轮王弯腰拾起,抚掉叶子上的一点雪渣,重新攥到手中,沿着霜雪林漫无目的前行。
身后传来踏雪急行的声音,转轮王停下步子。
稍顷,一位冥卫跪地急报,“禀转轮王,寒冰地狱有罪犯逃脱。”
转轮王回身,“谁?”
“箫恨水。”
——
秋暮刚回到冥界就瞅见三生捧着把冥花在河边溜达,十分惬意的模样。
“约会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停到对方身边问。
三生盯着她好一会,只笑,不发话。
秋暮胳膊上的汗毛刷得竖起来,她不禁抱臂后退两步,“为什么我有种你也看上我的不幸预感。”
三生将一束冥花搁到她怀中,“还嫌最近桃花运不够,调戏完魔尊又赶着去占神尊的便宜,瞧你这头上的桃花开得呦,我还不至于不幸到这个地步,看上你,不存在的。”
秋暮瞅着眼前这束彼岸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又塞回去,“注意你的措辞,明明受害人是我。”
三生面带揶揄,望天,“嗯,落荒而逃。”
“你都知道了?”秋暮心里一哆嗦。
三生回眸盯着她看,“哪一件?是你同浮楼拜堂还是你去无虚天池里头泡澡?”
秋暮赶忙捂住对方的嘴,觑一眼两旁零星走着的小鬼,“你这块石头怎么啥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你这样很危险我告诉你。”
“还好还好。”
肥爷忍不住插嘴,“三生,你看我老大满头的桃花,为什么我一个心上人都遇不到,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单身呢,你算一算,我什么时候也娶个媳妇儿。”
三生装模作样掐指算了算,“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肥爷一脸期待,跳上三生的肩膀。
“真话就是没有。”
“什么没有?”肥爷有些懵。
“就是说你这只公兽命中无母兽。”
肥爷不敢置信,愣了下,哼得一声跳到地上,“你说了不算,你这块石头只管人类的姻缘,我们兽类的不归你管,反正你说了不算。”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头不甘心又堵得慌,趁两个大人正在说话,它小跑到三生石旁戳戳敲敲,实在看不出这块神奇的石头的玄机在哪里,干脆翘起腿往石头底下洒了一泡尿。
秋暮瞧见了就当瞧不见,瞪了三生一眼,“看你的样子好像故意等着我好奚落我一顿,你满意了?我走了。”
“将这花带上吧,献给你的大当家,保准喜欢。”三生抱着冥花笑盈盈说。
秋暮猛地回头,“大当家?难不成天啻君回来了?”
三生只笑了笑,冥花重新搁到对方怀中。
秋暮有些惊喜地飞向忘川河深处。
虽说她和天啻君没什么交情,好歹是她的大当家,平日里也没欺负过她,久违之人重聚也是一件喜事。既然天啻君回来了,说不定总喜欢跟在他身边的小菩提也回来了,那她日后的伙食便有着落了,小菩提可是个好厨娘。
肥爷见老大飞身离去,忙从三生石旁跑出来,“老大等等我呀,你把你的宠丢拉……”
“先别走,你往我身上撒尿的事先解决了……”
推开幽冥当铺的门,果然见到熄灭已久的蛮荒九枝灯重新亮了起来,影影绰绰袅袅婷婷温暖了个整个厅堂。
灯侧拉出两个斜斜的背影,一个是瞳姬,另一个是个身着玄服的男子,乍看,有些眼熟,而那粗壮的灯柱上重新现出一张血手印。只是这个血手印的方向及大小有些不对。
记得天啻君的血手印五指向左,而这个血手印的指尖向右,似乎纤细了些。
秋暮踏着满地摇曳的光影轻步向前,瞳姬转身过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快来拜见新当家。”
新当家?!不是天啻君!
秋暮满是惊异地盯着那道玄色背影转过来,待看到那张脸时,险些没站稳,怀中的冥花散了一地。
“浮楼,怎么会是你。”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
浮楼笑着走近她,居高临下点了点她的鼻头,“见到夫君太激动了?”
秋暮一身戒备地跑到瞳姬身边,拽着对方的袖子不甘心地问:“这不是真的,浮楼怎么会是当铺新当家,他可是魔尊。”
瞳姬甩下对方的手,冷冷道:“当铺规定只要非修仙正道之人皆可前来一试,魔尊又怎样,既不是仙界之人,只要过了忘川河畔便是我们当铺的新当家。”
秋暮有些着急,盯着始终面带微笑的浮楼,直言不讳道:“怎么可以允许魔尊来我们当铺,他不怀好意。”
瞳姬眼尾狠厉一扫,“莫对新当家不敬。”
浮楼似乎有些不满意,道:“瞳姬,我劝你日后对秋暮客气些,她是我魔界尊后,再说本尊已是当铺的新当家,说来她也是你主子。”
瞳姬满眼复杂,垂手道了句,“是。”便退下。
见毛丫头打算开溜,浮楼及时捉住秋暮的手腕,又一把将人拉入怀中,轻声道:“为何你一见我就如此激动呢?”
秋暮四处打量,除了四个站得纹丝不动的衣架子不见其他人,虽然这当铺也确实没什么围观群众,但她还是浑身不自在,“你放开我,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被你这么缠着。”挣扎几下挣不开,冲墙角吼道,“衣架子。”
四个衣架子依然纹丝不动地站着,毫无帮忙的意思。
浮楼笑着摇摇头,越发暧昧的将脸凑近对方,“如今我才是大当家,你说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你说你来当铺是何目的?”秋暮努力把脸往歪向一旁,以错过对方即将落下的吻,脚下却悄悄发力,狠狠往对方的脚面上一踩。
浮楼还未有反应,只听门外传来娇滴滴一声,“哎呦,你轻着点,别踩坏了人家。”
秋暮往大敞的门口望去,千手血观音亲自将肥爷驮了过来,肥爷见到浮楼似乎很兴奋,跳上台阶飞扑而上,抱着对方的脖子不撒手,“浮楼怎么会来当铺,好久不见了,想我了没?”
“想想想。”浮楼脚下吃痛,嘴角略抽,终于撒开了秋暮,双手抱着沉甸甸的肥爷。
“不对,上次你掠走老大时为什么不带上我?你根本就是嫌弃我是拖油瓶。”肥爷哼一声,脑袋转到一边开始闹小脾气。暖才 xxs.
“还不是你越来越胖动作太慢。”浮楼假惺惺安慰道。
肥爷回想了下当时的场景,乌夜馆内,两仙攻击浮楼的那一刻它扑身过去,结果被浮楼甩出的结界给挡住,倘若它当时动作再迅捷一些,或许就能冲过去。而那两仙出手攻击浮楼,浮楼没有不挡的道理,想通了也不再怪浮楼了,转而抱着浮楼的脖子撒娇道:“你和我老大成婚了,为何不送我礼物呢,我是我老大最亲近的宠,我要礼,我要大礼,我要闹闹。”
“闹闹?可是那只还未断奶的红狐狸?”浮楼思量片刻道。
“对对,是那个好可耐好可耐的奶狐狸。”
“哎,晚了,前个不小心惊了本尊的驾被本尊给煲了汤了。”浮楼一脸惋惜。
肥爷怔了好一会,哇得大哭起来,“那么可爱的闹闹你怎么忍心吃了,再说你多大块头闹闹那么一丢丢怎么会惊了你的驾呢,啊!我的闹闹……”
浮楼唇角一勾,转眸望向为首的衣架子,“杀千屠,把闹闹给它。”
杀千屠?!
只见为首的衣架子瞬间幻出原身,秋暮心底一惊,果然是那个曾被邪火焚身坠入忘川河底的瞎子邪道—杀千屠。不是死得连骨头渣都找不见么,怎么突然变成了当铺里的衣架子。
杀千屠双眼虽瞎,方位感极准,从墙角搬来个红漆描金木箱子,推开盖子,露出闹闹那只小巧的狐狸头,啾啾的对着肥爷叫唤着。
肥爷听到叫声,止住哭声,揉揉眼,闹闹从漆木盒子里跃出,肥爷开心地接住,“闹闹闹闹,原来你没死啊,还记得我么?”
闹闹往肥爷怀里蹭了蹭,很开心的样子。
肥爷感激地望一眼神尊,又亲了亲闹闹的小鼻头,“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小陀啊,也不长个,一点肉肉都没长。”
秋暮的关注点却在重新站回墙角的杀千屠身上,她走过去一字一顿道:“你没死。”
浮楼也靠了过去,解释着,“他早已入我魔道,经本尊指点,耍点障眼法足够骗过你们当铺的人,我一早想来幽冥当铺瞅瞅,便让杀千屠先来探个底。”
秋暮干笑着,“魔尊真是好耐心啊。”
浮楼摸摸对方的头,“对你,为夫更有耐心。”
秋暮移动两步,躲开对方的手,对着杀千屠问:“瞎子,上次去书海是不是你跟踪我,那半卷羊皮卷是你偷走的?”
杀千屠并不言语,浮楼趁机跟媳妇多聊两句,开心解说着:“是为夫叫他这么做的,那半卷羊皮卷现在为夫手里,你若想看,今夜可来为夫房里。”
“……你偷走上古羊皮卷作什么?”
“离为夫近一点点,为夫告诉你。”
秋暮望望一脸僵硬的杀千屠,又望望谜之诡笑的浮楼,而一旁的肥爷因得了闹闹已开心得找不到北,正抱着小狐狸满地打滚,她一甩袖子上了楼。
这个世道,没法混了。
回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压压火,又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浮楼究竟要怎样,偷走那半张羊皮卷目的何在?幽冥当铺本是一处清净之地,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得来,他怎么那么轻易就当了新当家,这回可好了,他可随时随地调戏骚扰她了。
以对方不要脸的程度,她感觉贞操要不保。
窗户轻轻掀开了一道小口,一截红色触手滑了进来。
“血观音,大大方方滚出来。”
千手血观音从窗户口探进半颗脑袋,“为什么要把气撒到我头上,我招谁惹谁了。”
“我问你,浮楼怎么进来的,你那个老邻居无泪是不是不中用了,不会拦着么?”
千手血观音晃了晃包着纱布的半截爪子,“看见了没?魔尊砍的,那个无泪啊不知好歹,往死里拦着浮楼大人,若不是关键时刻被我强行拖走,它岂止瞎一只眼这么简单,估计满身的眼珠子都得被扣下来。”
“真是没用。”秋暮气得将茶盏重重摔到桌上,提壶倒凉茶。
“并非无泪没用,是浮楼大人太厉害了,人长得那么俊,道行如此了得。”千手血观音又晃了晃包着纱布的半截爪子,“看见了没,多么幸福的伤口,浮楼大人亲自砍的。”
秋暮一口茶水呛到,千手血观音怎么可以花痴到这种地步,斜倪一眼窗户口的红包,“幸福啊,让那个浮楼大人全部砍掉啊。”
千手血观音扭了扭软滑的身子,“倘若你肯求浮楼睡了我,我宁愿被他砍光了手脚,反正会长回来的。”
茶盏磕到了门牙,秋暮端正,问:“你自己去求啊。”
“就连那个瞎子邪道都能看出浮楼喜欢你,听说你们还拜了堂,我哪敢啊。”对方酸酸地回。
“去去去。”秋暮不耐烦地摆摆手,看那团红包抱着伤口亲了又亲的疯癫劲,别说砍了她的八只爪子,只要能睡了浮楼估计将她剁成饺子馅它都乐意。
千手血观音抱着受伤的爪子兴奋地游走了,嘴里轻声哼哼着古怪的小调,“浮楼小亲亲,我白日里偷偷来见你啊夜夜偷偷将你梦啊我的浮楼小亲亲……”
秋暮捂着胃,差点当场吐出来。
“夫人恶心那大坨红肉啊,为夫也恶心。”背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用回头就知是谁。
秋暮身子不动,只将手中的茶盏猛地砸过去。
浮楼稳稳接住,凑到鼻下嗅了嗅,一点不嫌弃的将里面的半杯茶灌入喉咙,舔~舔嘴唇意犹未尽道:“这杯盏上还留有夫人的气息,甜香醉人。”
秋暮气呼呼地转身,“谁准你不敲门进来的?”
“抱歉,为夫从未有敲门的习惯,你习惯一下就好。”浮楼笑眯眯的回。
秋暮抚额,“你又来干什么?”
“正事。”他随意坐到凳子上,“初来幽冥当铺,既做了你们的大当家就需干点实事,你回来之前我刚接了个买卖,打算一路跟进,明个便出发去沙漠中心的蜃国,你可有打算跟我一道去。”
秋暮心底狂汗,魔头真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刚做上大当家的位置就接了活,不用熟悉一下当铺的规章禁忌么。
“蜃国?可是跟返魂香有关?”秋暮敏~感道。
“不止返魂香,届时我们可亲眼见到返魂树,不过那树心已被挖去,树虽残了,但枝叶犹在百年不僵。对了,箫恨水逃了,最晚明晚转轮王也会踏上前往沙漠的缉凶路程,若走快一点,我们兴许能顺路。”
“箫恨水?转轮王?难道你……接了箫恨水的买卖?”
浮楼趁时捏了把对方的脸,“我夫人果然聪颖,一点就透,没错,就是你们当铺之前那个很不看好的箫恨水,本尊可看好它呢,前不久助他越狱了。”
秋暮瞬间说不出话来。脑中唯剩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让人难以忘怀的那张脸。
俊朗,乖戾,嚣张,狂妄。尤其那句,“哈,我想杀的人还没杀完,不甘心呐。”
这样的一个人放出去,不知多少人要倒血霉。
“今晚你可好好歇息,明早我们动身,对了,蜃国缺水,你可多带些水囊。”浮楼好心提醒。
“我不去。”秋暮不动声色离对方远一点。
浮楼却热情的凑近对方,弯腰笑道:“难不成让为夫以大当家的身份命令你?”
秋暮又往后退两步,“那也不去。”
浮楼右掌轻轻一扫,将秋暮勾到怀中,趁机搂住对方往身后的床榻上一滚,“那么,今晚我们先把房圆了。”
“我去我去……”
浮楼坏笑着起身,离开床榻前偷亲对方一口,一闪身出房间前且不忘调笑一句,“为夫要走了,大半夜的跟如花似玉的夫人同处一室,我怕我把持不住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