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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内少年哑口无言。
月醒唇角噙笑, 身子又往浴桶沿上探过去一些, 惹得少年直往后缩, 她抬手捏捏对方泛红的脸蛋, “你这羞赧的模样倒是可爱得紧。”
少年侧着脸,耳根已红透,“你……你是妖还是鬼, 或者……”
“或者什么?”
少年沉吟一会,“应该不会是神仙,神仙怎么会……”
这般放荡不羁恣意妄为。
月醒干脆将脸搭在桶沿上,“你猜对了, 我不是神仙,我是妖精。”
少年嘴巴微微张了张, 清澈的目光直直打量着对方。
“你怕不怕我?”月醒问。
少年微微垂下头, 似乎再沉思。
半响仍听不到对方回答, 月醒搅了搅桶内浮着药草花瓣的水,“喂,云长诀, 问你话呢,怎么可以如此没有礼貌。”
少年面上潮红仍未退去, 青涩害羞中隐约透出一分冷静来, “你还是走吧, 我不会告诉旁人云川城来了妖精。”
月醒做天真状摇摇头, “就是不走, 你不给我占点便宜我就不走。”
少年显然在努力保持淡定, 许是头一次遇见性子这般不靠谱的女妖精,实在逼人崩溃。他眉头皱成一团,思量道:“你看我洗澡,已是占我便宜了。”
月醒将搭在桶沿上的脑袋晃了晃,“ 你捂着那么严实,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少年赶忙将怀中澡巾抱得更紧了,“你……你想怎样占……占我便宜?”
“怎么?你看起来很不愿意么,不如这样吧,你占我便宜怎样?”月醒一脸好兴致道。
少年胸口微微起伏,嘴角抽了抽,“可我不想占你便宜。”
月醒又把桶内水搅了搅,赖皮道:“那我就不走。”
沉默片刻,少年终于妥协,“你想怎样?”
月醒眨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亲我一口。”
少年五官扭曲,冷冷吐出一个字:“不。”
“不?”月醒缓缓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喊人过来,这样你就被全府的人看光了,对了,你们府中一定有不少女眷丫鬟吧。”
月醒嘴巴刚动了下,少年急忙打断,“别…… 别喊。”
月醒的脸蛋凑过去,“嗯?”
少年面上发黑,黑里泛红,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缓缓凑过去往对方脸蛋上轻轻啄了一下。
奸计得逞的月醒直起身后一脸的春光明媚,努力收起笑意对着少年端肃道:“ 我一黄花妖精被你亲了,你说你要不要对我负责?”
面色发红的少年瞬间怔住。妖精果然不一样,赖皮还可以这样耍?!
此时一道颇为慈祥的女声自门外传来,“诀儿,为娘好像听到你房内有姑娘的声音。”
云长诀惶恐,忙否认,“没……没有。”
“哦,许是为娘听错了,你净身后早点歇息。”妇人暗笑,定是儿子大了,想给他说媳妇想出了魔怔。
“嗯,好的,娘也早些歇息。”
待门外脚步声渐远,云长诀忙对眼前死皮不要脸的妖精说:“你快些走吧,万一娘亲中途折回来你就遭了,云川城的捉妖师很厉害的。”
月醒好心情道:“怎么,这么快就将我当成你媳妇拉,这么关心我?”随手又捏捏对方红扑扑的脸蛋。
脸红到要滴血的云长诀欲言又止,无奈吐出三字,“快走吧。”
月醒站起身后伸伸懒腰,“时辰不早了,你也该睡了。”手中幻出一根白色羽毛递过去,“你前世是只鸟,暗恋惨了我,我偏看不上你,你后来抑郁了,就死了,死前求我答应来世作对比翼鸟,于是将心头上的羽毛拔了给我,我一直留着,现在送给你,就当留给念想吧。”
云长诀又怔住,好半响才缓缓接过羽毛。
月醒摸了摸对方的头,“你这个模样可比前世可爱多了,记得想我哦。”言罢掀开青纱帐向门口走去。
云长诀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你……你叫什么名字?”
月醒回眸一笑,“不告诉你。”
白光一闪,消失不见。
落在云府外的月醒心情大好,原来调戏美少年的感觉十分舒爽,于是在寂静街道上随意溜达,稍一仰首,空中一轮明月映入眼底。她面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原地僵了片刻,幻做一道白光飞向明月。
月醒回了月神宫。硕大空旷的月神宫不见一人,宫内花草枯萎成片,壁灯亦全数熄灭。她闭上眼睛幽幽一叹,便走向百步云阶上的神坛。
镌刻了星月图案的巨大囚壁泛着清冷光晕。她凝聚掌心真气,口中念诀,终于一掌将震天石壁劈成两半。口中念诀召唤出一只巨龟,吩咐将半扇断壁驮入无虚幻境。
神界的地盘,你要的震天石壁,给你。
月醒返回日落山城后就把自己软禁在静室,默念清心咒。
感觉自己的心终于静下来,才走出静室。
方推开门,就瞅见满身酒气的朏朏趴在门边打呼呼,而白灵握着宝刀守在一旁。
“城主。”白灵拱手问安。
月醒抱起地上的白肉团。
白灵解释道:“这小胖祖宗来寻城主,拍了许久的门没动静,以为城主不要它了,它就抱了一坛子尘世欢饮,结果就这样了。”
月醒揪了揪对方的耳朵,“这次我闭关确实有些长了。”眯眯眼望着窗外的日头,“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了。”
白灵道:“城主你闭关整整十年。”
月醒再访云川城。可云府内再寻不到云长诀。
问了府内女眷才知,云长诀十六岁时害了一场大病,云府之人访遍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云长诀诞辰之日府内来了一位仙长,自称来自昆仑玉清境,可医治云长诀的病,但需云长诀随他入道拜他为师。
云府无计,只得答应。仙长医好了云长诀,自此云长诀就跟着仙长离去。至今不曾归家一日,只偶有书信往来。
月醒寻到昆仑玉清境时,恰逢云长诀出门历练,她又扑了空,问了昆仑弟子。弟子道凡是下山历练的弟子皆居无定所,他们也不知行踪。
月醒飞身离去,落在一个风景清幽的小镇子上,择了一家临街茶肆慢慢饮了半日茶。待天色渐晚,她打算返回日落山城。
她曾承诺守护日落山城,永世不会出城一步。斗姆元君开恩,已许她离城一次,此次乃是她第二次出城,她心有愧疚。
方站起身来,窗外街道传来阵阵喧哗声。
过往百姓纷纷退到街道两侧,街心驶来一辆贴满符箓的囚车,车内困着一只山怪,面露凶色吐着猩红的长舌头低声吼叫,凄厉瘆人。小说 .se.
囚车后站了一位身着白袍手拿长剑的年轻道士。此人正是月醒要寻的云长诀。
一别十年,当初青涩少年已出落的挺拔落拓,眉目间的淡定却有几分千诀的神韵。
囚车驶向刑场,百姓自发围在刑台旁,站在刑场中央的云长诀拔出斩妖剑刺向山怪胸口。
山怪仰天悲鸣一声,散成灰飞。一众百姓拍手叫好。
云长诀收回长剑,面无表情走下刑台,渐渐远去。
街道石巷口,月醒蓦地幻出来,“云长诀。”
对方停步,见到眸底含笑的女子后,微微一怔,细细打量一番才吐出两个字:“是你。”
月醒离对方近一步,“怎么,还记得我?”
云长诀蓦了片刻才道:“你同十年前无任何变化。”
“那是,我是妖精嘛。”月醒盯着对方手中长剑,“你捉妖?方才为民除害杀死了山怪,现在是不是想将我一并解决掉呢?”
对方握剑的手微微动了动,摇头,却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镇上一家颇为冷清的客栈。
店小二将酒菜端上来,月醒起身为对方斟了一碗酒,“没想到,你竟做了道士。”
云长诀望着碗中清酒,“我也没想到,可能是天意吧。”
月醒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饮了一口,“可惜啊,道长不能再娶妻。”
这话另对方面色有些不自在,支吾道:“我……”
“你什么?”月醒饮尽了碗中酒,对方亦没说出个下文。
云长诀终于抬起眼睫,“我答应了师父此生专心修道不惹红尘。”掌心摊开,他将白色羽毛递过去,“不知前生我们曾有何纠缠,但……终归是前世,我想,这个应该还给姑娘。”
羽毛在他指尖轻微摇摆,颜色如当初一样纯白无暇。月醒淡笑,“没想到你还留着它。”她没接过羽毛,只道:“我也曾答应一人再不来人间,可我还是出来寻你了。”
握着羽毛的那只手有些僵。月醒轻轻一吹,羽毛自对方手中脱离,缓缓飘出窗外,她道:“不要就丢掉,还给我没什么意义。”
云长诀的目光却随着窗外愈飘愈远的羽毛而愈发深邃。
月醒再次饮净碗中酒,盯着对方一口未动的酒碗,“怎么不尝尝么?”
云长诀的视线终于自窗外转移回来,他摇摇头,“我从不饮酒。”
月醒笑笑,眼底却闪出一丝恍惚,又为自己添了一碗酒,叹息一声,“真是一点没变。”
云长诀略带疑惑打量对方,却没有追究她话中之意。
月醒只顾一碗酒一碗酒灌着自己,微起了醉意道:“有时候能醉一场,未必不是好事。”握着酒碗的手微微有些抖,“清醒着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顿在唇边的酒碗被夺走,云长诀已站到她身边,“你醉了。”
面带红晕的月醒仰首望着对方,唇角挂着笑,眼底隐去哀伤,“为什么是你,缘巧节那一日我根本不该陪着你,不该让你饮酒,或许……都是我的错。”
言罢,便倒在桌上睡着。
月醒睁开眼睛,发现躺在客房内。四周不见一人。倏然,窗户口撞出一团雪白直扑倒她怀中,“城主,你出来玩怎么不带着我。”
月醒将肥球提溜起来,“胖子,酒醒了?”
云长诀方推门进来,朏朏一脑袋扑过去,“千诀千诀,你怎么穿着道服呢?不好看不好看脱掉脱掉……”
云长诀打量地上摇着大尾巴怂恿他脱衣裳的胖狐狸。
“胖子,他并非千诀,你认错了。”月醒提醒着。
朏朏一面围着云长诀转圈圈一面嘟囔着,“怎么可能呢,我的鼻子比天狗它祖爷爷的鼻子还灵,倘若他不是千诀,他身上怎么会有千诀的气息?”
月醒揪起它的大尾巴,“再胡说就回日落山城去。”
朏朏忙一只爪子捂住嘴,诚诚恳恳对云长诀道:“兄台方才我认错了人。”
云长诀沉默半响,并未理会疯疯癫癫的胖狐狸,而是拱手向月醒道:“我来告辞,姑娘就此保重。”
月醒跟云长诀分别后并未返回日落山城,而是去了云川城,并且住进了城中最豪华的一家歌舞坊。
为图方便,月醒幻做男儿装扮再丢给坊主一包金子,便落户这家名唤天姿阁的舞坊。
天姿阁内百花绽放,舞娘个个通音率晓诗书,舞魁乃是位名唤无花的姑娘。无花姑娘身轻如燕,舞艺无双,且有天人之姿另百花汗颜,故人称无花。
月醒摇着把折扇算得风流倜傥小白脸一枚,并亲点了这位舞魁姑娘。
头插金步摇的无花,自牡丹屏风后款款走出,此人眉眼细长微微上挑,眉心一颗暗红美人痣,举步投足妩媚自生。
舞魁望一眼摇着折扇的俊美公子,敏羞一笑,矮身见礼,“公子。”
月醒将折扇抵在对方的下颌上,“抬起头来,让公子瞧瞧。”
无花抬眸,满眼欢喜。
“嗯。”月醒将纸扇优雅合上,“果然是个闭月羞花的美人。”
“公子才是天人之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叫我羽公子罢。”
月醒邀无花饮了几壶酒唠了些风土人情又跳了曲舞便各自回房安歇。
月醒入住的是天姿阁的顶层阁楼,她自窗棂望去,可见专属无花姑娘的青瓦楼别院。青瓦楼别院无论白日于否,总是燃着灯笼烛火,满院飘香。听无花的贴身丫鬟素年道,无花姑娘偏爱烛火,白日夜里都要点着。
月醒听姑娘们闲谈提及素年丫鬟,大家道这丫头本是在街上卖身葬父,恰巧遇到去街上买胭脂的无花,无花见她可怜便将她收留,自此以姐妹相称,待她比亲姐妹还亲,平日里金银珠宝亦是赏赐个没够,这让坊里的姑娘们羡煞不已。
月醒倚坐在阁楼天台的摇椅上,望着对面烛火重重,眸中若有所思。
月醒入住天姿阁第七日时,云长诀现身了。
云长诀道服加身,以肩上趴着一只白毛肥狐狸的造型走入天姿阁,对方这一出场引得在做宾客侧目。
众人皆叹,这年头长得那么帅的人怎么可以做了道士,做了道士怎么可以逛歌舞花坊,逛就逛吧还携带那么只白胖白胖的狐狸,姑娘们最爱宠物了,今日风光是要被那俊美道士全占了去……
果然坊主屁颠屁颠迎上去,“呦,这位道士可是来瞧我们姑娘跳舞的?”
云长诀眉眼清冷,“是,请无花姑娘出来一见。”
“哎呦,这位爷真不巧,日前也有一位长得风流无双的公子将无花姑娘包了一整月,自那之后无花姑娘再没当众献舞,恐怕……”
云长诀顶着冰雕似的脸,“我乃道士自然没有金银给你,我来此并非寻姑娘作乐,而是来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