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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起翻找出金创药递给洛芙,想到她受伤的部位,面上微赧,“你、你自己上药。”
在跳跃的篝火中,洛芙红着脸接过瓷瓶,害羞地垂下脑袋,“芙儿谢过公子。‘
陆云起略一点头,向边上走去,身体背对着洛芙。
四周漆黑一团,而这方小天地澄明温暖。望着他不动如山的背影,洛芙撩起外裙,缓缓褪下里裤。可裤子被血渍黏住了,她一扯,便感觉阵阵钻心地疼。
洛芙咬牙,手上狠心一用力,里裤终于和皮肉分离。
陆云起听见她的抽气声,身体不由得绷紧。
望着腿侧血肉模糊的伤口,洛芙又抽了一口冷气,她颤着手,将药粉洒上去,剧烈的痛楚令她闷哼出声。
陆云起的目光望着前头幽深的暗夜,手上不自觉捏紧,不知她伤得怎么样了。
洛芙上了药后,腿间的伤处虽痛,却有丝丝清凉感传来。
她重新躺下,垫在身下的长草有些刺挠,但望着他睡在不远处的背影,又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更何况自己身上还盖着他的长衫,微微的冷竹香萦绕在呼吸间,令她感觉安心极了。
翌日,陆云起犯了难,昨夜她辗转反侧,他都知道。
望着那马鞍,陆云起长眉深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他到哪里去寻马车来载她。无奈只得从行囊里拿出自己的里衣长衫,一层层将皮革马鞍包裹住。
洛芙在火堆边吃烤馕,不知陆云起对着马儿捣鼓什么,等出发时,看到那焕然一新的马鞍,不由怔住了。
他的衣衫质地光泽柔软,针脚细密,纹样别致,一看便不是在成衣铺子购买的,或许是他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
洛芙眼含热泪,哽咽道:“公子不必如此,我昨夜涂了药,已经好了。’
“无妨,等到了前头镇上,买辆马车便好了,你且忍忍。”陆云起道。
洛芙推辞不过,只好上马。
行了半日,两人终于到了镇上,可镇上有马车车厢,却没有卖马的。
翻羽是西域进贡的宝马,从未套过挽索,陆云起也不舍得让它拉车,一时间,两人胶着在小饭馆中。
还好店伙计是个灵通的,引导陆云起到顾员外家租马匹,陆云起遂前往,花重金租了马,又请了员外家的小厮赶车,待将他们送至金陵后,小厮再将马儿赶回来。
如此一来,行程进度大幅跃升。未及两日,几人便在日落之前,抵达了金陵城。
陆云起又多给了小厮几两银子,将他打发了。
洛芙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不时被行人的目光打量着,惶恐垂下头去,“陆公子,我想买一顶帷帽。”
陆云起也注意到了来往行人的目光,心中暗忖,也不知道她怎样长的,怎生得这样美。
买了帷帽,洛芙戴上后,瞬间感觉好多了。
隔着轻薄的帷帘看他,他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容显得柔和了许多,更因为隔着帷帘,洛芙凝视他的目光变得大胆了许多,一时竟有些痴了。
身为习武之人,陆云起对他人的目光异常敏锐,知道她在看自己,却抿紧了唇。
她是温室娇花,需精心呵护,而他浪迹江湖,风里来雨里去,不是她之良配。
若无意外,他们之间,本不会相遇,照顾她这么几日,就当补偿那夜他暗中偷窥的失礼。
两人站在街边,沉默许久,陆云起终于道:“现在到金陵了,你有何打算?”
洛芙望着街上来往的人流,他们步履匆匆,每个人都好像在往自己温馨的家里赶去。
一路上,洛芙告诫过自己许多次,不可对他依赖过重,他去武当,她要回京,终归是要分别的。
道理都明白,可到了即将分别这一刻,洛芙竟万般不舍,眼眶里又有些湿热,她手上攥紧了,胸腔起伏,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沉静道:“我想先去钱庄取些银票。”
她身无凭证,很怕取不出银子来,到了最大的宝丰钱庄,洛芙将家里印信描画出来,掌柜却依旧不肯给她支取银两。
“小娘子,您别为难在下,咱们这里向来是拿信物取钱,若谁都照你这么画两笔,我这钱庄不得被支取一空。”掌柜手捋稀疏的长髯道。
洛芙急得快哭了,她身无分文,如何回京?
陆云起在一旁瞧着,不忍她忧心,便道:“你别急,我取些银两给你就是了。”
“那怎么行!”洛芙断然拒绝。
她欠他的已然够多了,本想多些银子,酬谢他相救照拂之情,虽知救命之恩重若泰山,但到底回报他一些金银,也能教她安心些,这时哪里肯再要他的银子。
洛芙回忆着母亲印信上的纹样,将那一笔一画在脑海中勾勒,霎时想到那枚印信被弟弟小时候摔缺了一块小角,眸光骤亮,对店掌柜道:“我母亲的印信缺了个角,我画给你看。”
洛芙又在纸上描画了一遍,店掌柜拿书册比对,确实缺了个角,又瞧洛芙生得天仙似的,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的,心中已然信了十之八九。
可钱庄一向进钱容易,出钱难,若有个差池,他哪里担得了责,便是说什么也不同意洛芙在无信物的情况下支取银两。
陆云起有些莫名的烦闷,为她不肯要自己的银钱,又为自己心中那不知名状的情绪。蹙眉从腰间拿出一枚圆形玉佩递给掌柜,道:“给我支一千两银票。
洛芙猛地抬头望向陆云起,口中急呼:“陆公子,你不必………………”
陆云起抬手打断她的话,“不必多言,就当是我借你的。”
掌柜听到一千两,瞳孔一震,向陆云起看来,又双手接过玉佩瞧了瞧,面上大骇,这是......公子啊。
“公、公子,老奴眼拙,竟没认出您来......”掌柜的一脸诚惶诚恐。
陆云起不想他多话,只道:“快些取银票来。”
店掌柜忙应声而去。
洛芙目光诧异的望向陆云起,知道他家世不凡,却没想到他家里是做钱庄生意的。
掌柜的很快便拿来银票。
洛芙红着脸,只好收下,心道回京后,一定往他户头上多存些银子。
现在银钱也有了,洛芙便去寻镖局。
陆云起走在她身侧,道:“要不,明日再去。”
洛芙摇头,明日去寻镖局,那便又耽误他半日行程,况且越拖得久,她就越舍不得他。
心中虽不愿与他分别,但若终须一别,她希望自己保持体面,不能哭哭啼啼的拖着他。
陆云起见她心意已决,那股子郁结于胸的气闷便愈发浓烈,沉甸甸地堵在心口,令他难受极了。
他心底清明,深知她与自己并不合适,可不知为何,他心中竟萌生出不舍,不愿让她就此离去。
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洛芙轻声问:“陆公子,哪家镖局重诺守信、稳妥安全些?”
在她信任的目光下,陆云起虽不愿,却带她到了陆家作为暗点的镖局。
他率先走进镖局,对里边的头目比了个禁言手势。
一切谈得极为顺利,明日便可出发回京,这让洛芙又喜又忧,明知要与他分离,但真到了这一刻,她竟想厚着脸皮求他别走。
两人出了镖局,洛芙向陆云起曲膝行福礼,“芙儿谢公子搭救照拂,回京后,定会将银两还给公子。”
陆云起长身玉立,口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芙抬眸,见他缄默不语,一时思绪纷繁,念头千回百转,却只道:“此去武当,山高路,公子一路保重。”
隔着帷帽,陆云起凝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美目,缓缓道了声:“你也保重。”
洛芙抿唇,忍着心痛,对陆云起再行一礼,而后转身,向前行去。
陆云起亦转身,双腿却灌铅似的,沉沉迈不开脚。
怔怔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陆云起转身,却遍寻不到她的身影,她消失在人流中,再也寻不到了。
心上忽痛,不自觉追上去,终于在街头转角,看到她独自抱头蹲在墙根边。
愣愣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生生停下。
他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而她娇花似的,怎堪江湖风雨。这时候追上去,势必要取她为妻,而后留在京中入朝为官,可他不想被束缚在朝堂这座牢笼里。
洛芙屈膝靠在墙角,泪水大颗颗落在帷幔上,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想问他何时回京,想问他住在京城哪里,想问他......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心悦她。
在人潮汹涌的街头,陆云起隐在暗处,望着她双肩微微耸动,知道她在哭泣,心间被撕扯得生疼,却无法向她走去。
等了许久,洛芙缓过那阵剧烈的心痛,这才起身,漫无目的寻了一家外观静雅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又吩咐小二送一桌饭食到房间,这才上楼去。
夜里,陆云起躺在客栈床上,辗转难眠,虽吩咐过镖局里的探子好生送她回京,可却怎么也放不下她。
她的一颦一笑般般印在他脑海中,想到她这次回京后,她父母应会为她再择夫婿,他便心烦意乱。
他行走江湖,见多了风月,对男欢女爱,竟觉恶心,两个不认识的人,坦诚相对,可别膈应死他。
而她柔柔的、娇娇的,新婚夜里,即使害怕也会忍着吧…………
陆云起抬手,“啪”地一下打在床架上,他猛地起身,在屋子里烦躁地踱步,从未有过的情思冲击着他,再不做些什么,他怕自己会发疯。
亥时过半,他独自走在行人渐稀的长街上,心绪难言,不知不觉竟来到她所住的客栈门外。
抬头仰望楼上客房,只见数扇窗牖内透出微弱烛光。
夜色深沉,他满心怅惘,竟不知她身在何处。
心上忽乱,陆云起转进小巷里,足下轻点,跃上客栈屋顶,偷摸掀开瓦片往屋里看,寻了一刻钟后,终于找到了洛芙所住的房间。
屋子里燃着两盏烛火,陆云起在屋顶上,透过方形小口往下看,一眼就瞧见洛芙坐在桌前。
都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睡?
陆云起眉峰紧锁,想到她大概是不敢睡,怕又被迷晕带走。离京千里,她如此日夜不歇,身子怎熬得住。
这时却见洛芙斟了盏茶,玉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
陆云起双眸微眯,凝神细看,就见桌上赫然写着他的字??行之。
这一刻,他心头剧震,什么江湖,什么武功秘籍,与她相比,一切都无足轻重。
他只知,他要她,只想要她。
房间里,洛芙身体困得厉害,脑子里却极为清明。
望着桌面上的‘之‘二字慢慢消融,洛芙苦笑,此生,她都不会忘了他。
“APAP......“
敲门声传来,洛芙悚然一惊,蓦地转身,“谁!”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