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貅宝如往常一样又去贾琏处溜达了一圈。
作为后娘, 自然要有后娘的样子。没得便宜儿子躺在床上, 自己却逍遥过日子连看都不去看一眼。未免给王夫人之流留下话柄,貅宝每日都会去探望贾琏, 顺便消食。
捏捏胳膊拍拍腿,貅宝满意的收回手, 对贾琏说道:“不错,等日后拿掉夹板,立刻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贾琏小声回道:“那可不,儿子昨夜可是起来偷偷活动了足有一个时辰。”
说来也是众人大意了,光想着让他装病, 却忘了正常人被这么束缚住, 没病也得有病。于是某日清晨一醒来,贾琏就惊慌失措告诉王熙凤,他全身发麻几乎没有知觉,手指头也动不了了。王熙凤听了也吓得不轻, 忙去寻找貅宝。
貅宝等人不是大夫,一时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正巧齐太医访亲探友回来, 就告诉他们, 长时间卧床不动弹,容易导致失用性的症状, 就跟东西似的,长时间不用就会坏掉。不过贾琏卧床的时间不长, 还不至于到这地步, 起来多走动走动就好了。
齐太医又让他们把贾琏的夹板拿掉, 瞅了两眼,立马就明白了,说贾琏这是细布绑的太紧,造成血液流通不顺畅,若时间长了,这肌肉就会坏死,胳膊腿也会彻底的废掉。
齐太医又问他们是哪个庸医绑的夹板,就这水平竟敢出来混,简直误人子弟。听说是在骨头方面颇有研究的李太医后,齐太医十分惊讶,表示以李太医的水平,应该不会犯这种低水平的错误。
贾赦当时就怒了。
既然不是水平不够,那就是故意的了,故意想让贾琏瘫痪在床上。自贾琏受伤以后,都是由李太医为他诊治,所以李太医偷偷在里面使坏,根本就不会有人察觉。就比如这回,若没有齐太医,他们肯定会派人把李太医找来询问贾琏是怎么回事。到时候李太医跟他们胡说八道一通,他们也不知道。
不过,这里面还有个前提,就是贾琏真的受伤了。如果李太医说什么伤势加重的狗屁话,他们也能够察觉到不对劲。
虽说只有在集齐了贾琏真受伤、没有齐太医以及他们对李太医十分信任的情况下,贾琏才有可能瘫痪在床上,但李太医意图谋害贾琏却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这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让李太医如此恶毒的谋害贾琏。
贾赦便黑着脸跑去李太医家里闹了一通,拿起东西就砸,眼睛都不眨一下。等贾赦被人拉开的时候,李太医屋子里已经满地狼藉,而李太医本人则捂着被蹭出血的额头,瞪着贾赦话都抖不清楚。
李太医差点气的中风,不顾众人阻拦,非要报官不可。贾赦十分硬气,吼一声报就报,谁怕谁。然后顺天府尹徐子离就被请了过来。
徐子离看到贾赦后习惯性的头疼了一下,继而才开始问话。
贾赦就控诉李太医想要谋害贾琏,幸好他发现的及时,要不贾琏的未来可就毁在他的手上了。
李太医则说贾赦胡说八道,他跟贾家素日里没有任何往来,更不可能与贾琏结下仇怨,他为何要去谋害贾琏,分明就是贾赦故意找茬随便寻的理由。至于贾赦为什么不去找别人茬只来寻他的麻烦,李太医表示那只能问贾赦自己,满京城谁不知道贾赦是个混人。
然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徐子离好不为难,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从贾赦近来做的几件事情来看,他确实不像无的放矢的人。虽然很让人头疼,但都事出有因,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可李太医似乎说的也没有错。况且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贾赦砸了李家有人证物证,李太医谋害贾琏却是空口无凭,真要打起官司来,肯定是贾赦吃亏。
徐子离于是含蓄给贾赦说了一下大致形势。
贾赦更愤怒了,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而他这个苦主竟然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世上竟还有如此没有公道的事情。
徐子离见贾赦似乎还想再闹下去,赶忙提醒他,他先前做的那几件事情已经成功树立了好几个敌人,比如王子腾,又比如甄家。一旦事情闹大了,他们虽然不会亲自动手,但却会指使别人参贾赦一本。李太医也算朝廷命官,贾赦没弄清缘由就跑去他家里打砸一通,很容易落人口舌。
贾赦猛然回想起来,他刚回京那段时间收到的一堆告状折子。说他在外面恃强凌弱无法无天,偷鸡摸狗强抢良家妇女无所不为,最厉害的是人家时间、地点、人物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如果说的不是他的话,贾赦都要相信了。
没干过的事情傻子才会认。贾赦当然拒不认罪,跟弹劾他的人好一番口舌交锋。按理说贾赦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但皇帝在贾赦节节败退之时,突然悍然出手,让弹劾贾赦的人全部去实地亲自考察一番,归期未定,什么时候交给一份令他满意的答案,什么时候再回来。
虽然贾赦在‘群起而攻’中全身而退,但却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因此一听又有可能被弹劾,便有些退缩。
只是这口气,他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因实在气不过,贾赦转头就去了荣庆堂,告诉贾母,不要一天到晚惦记他头上的爵位。若哪日贾琏有所不幸不能继承爵位,他就立刻把爵位归还给朝廷,什么把爵位传给亲弟或传给子侄,绝对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劈头盖脸的说完,贾赦就一甩袖子扬长而去,贾母瞪着贾赦的背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当然,贾赦依旧很不痛快,一回到屋子,就砸烂了两个杯子一个茶壶。
貅宝看着地上的碎片,没好气道:“有本事去砸别人的,砸自己家里的算怎么回事?不要银子啊!”
“你当我没砸吗?”贾赦气呼呼道,“就是因为砸了,所以从苦主变成了加害者。那李老儿还不知道会不会倒打一耙找我的麻烦。”
“我刚刚正和你媳妇说呢。”貅宝问他,“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竟然让他对琏儿下此狠手?”
“谁得罪他了。我以前再混,也不会找大夫麻烦。”
贾赦一直都分的很清楚,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又不能得罪。比如大夫就是万万不能招惹的。毕竟人都有生病的时候,万一哪儿发现给你治病的大夫是曾经有过矛盾的,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贾赦似乎有些不服气,“你们就会往我得罪他的方向上想,怎么就不想想,是有人收买了他对琏儿下毒手呢?”
张氏一个激灵,“是那两个黑衣人的主子?”
贾赦沉默了会儿,“我刚从荣庆堂回来。”
貅宝诧异,“你怀疑老太太?不可能吧。她这段时间可一直对琏儿嘘寒问暖的。”
贾赦动了动嘴角,看了眼貅宝,小声道:“也许她认为琏儿挡了宝玉呢?”
貅宝想了想,道:“我倒觉得不会是老太太。”
倒不是她心软,不愿把人想的太坏。而是贾母那时对贾琏的关心确实不含一丝虚假。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贾母再偏心,贾赦也是她的亲儿子,贾琏也都是她的亲孙子。即便她想让贾政继承爵位,故意让大房多年来被二房踩在脚下,不惜打压贾赦养废贾琏,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害贾赦和贾琏的性命。甚至当年将贾琏抱到身边抚养,除了打算养废外,还有可能是出于一种保护。
如果贾瑚真的如他们猜测,是被王夫人害死的,而贾母明知道实情,却没有声张。贾瑚是贾母的亲孙子,他死了,贾母不可能不难过。但无论如何,活人都比死人重要。贾母为了不让元春和贾珠有个凶手母亲,只能保持沉默。可这不代表贾母真的忘记了这件事情。所以贾琏出生后,贾母未免他遭王夫人的毒手,就把他抱养在了身边。
虽说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但虎毒不食子,王夫人同贾瑚和贾琏就是挂名亲戚,自然做什么都没有心理障碍。而贾母是他二人血脉相连的亲祖母,所以贾母和王夫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真要说起来,王夫人可比贾母的嫌疑大多了。李太医虽然和贾家交往不多,但跟王家却不一定。王子腾和贾赦又有仇怨,极有可能会帮助王夫人除掉贾琏。贾琏若真出了事情,王子腾也算变相的报复贾赦了。
贾赦又沉默半晌,似乎不愿提及贾母,只说道:“所以背后黑手是王子腾跟王氏?”
“也有可能是那两个黑衣人的主子。”貅宝没把话说得太绝对,“或者,你也可以想想,你跟琏儿得罪过什么人?”
贾赦掰起手指头算起来,“那我这些日子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远的不提,近的……被我骂晕过去的那个御史算不算?”
貅宝:“……”
要这样的话,那目标可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