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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 性本色, 贾琏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如天下之主的皇帝, 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而活在最底层的贩夫走卒, 但凡有些小钱,即使不娶个妾室,也会往青楼走一遭。
而且这‘性本色’, 并不分男女, 女人对长相好的男人,同样会多生出一份好感。当女人有了权势以后,同样想要很多男人, 就如前朝的公主养了许多面首似的。
因此,贾琏从来不觉得自己花心有什么错。何况在宁荣两府中, 他已经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不说好色之名远播京城的贾赦跟贾珍, 即便是贾政和贾珠, 也都是有姨娘的主儿。唯独他,除了王熙凤这个正妻以外,不仅没有姨娘, 连个通房都没有,完全称得上是淤泥中的一朵白莲花了。
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因为害怕王熙凤这只母老虎才不敢纳妾, 但是男人如果真想纳妾的话, 女人再厉害想拦也拦不住。之所以不纳妾, 只是单纯的不想让王熙凤生气而已。可是, 让他一直守着一个女人又不太可能。所以,贾琏就琢磨着,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就只能偷偷摸摸的了。
不过,王熙凤的厉害荣国府里面人尽皆知,都知道王熙凤不好惹,故而,他想偷偷摸摸都找不到对象。只最近,才好不容易跟那美貌异常却又轻浮无比的马财媳妇搭上了线。
可悲催的是,他跟马财媳妇只摸了摸小手抛了几回媚眼,还没来得及做更深一步的交流就被贾政派了出去。本想着回来能一偿所愿,结果,不仅被逼着读书,他亲娘和大哥还出现了。
说实话,当他知道贾瑚的魂魄一直寄居在他一直佩戴的玉葫芦里时,内心是很崩溃的。要知道,那只玉葫芦他可从来没有拿下来过,跟王熙凤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也就是说,他同王熙凤说的那些淫词秽语和做的各种少儿不宜的事情全被贾瑚听了去甚至看了去。好在他后来有悄悄的跟贾瑚反复确认过,贾瑚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在玉葫芦里陷入了沉睡,直到最近才苏醒过来,这才放下了心。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去找马财媳妇幽会。一来没时间,二来,万一他正在跟马财媳妇搞事情的时候,张氏跟贾瑚突然穿墙而入……那场面,贾琏简直不敢想象。其实别说马财媳妇了,就是王熙凤,他回来这么久也只是亲亲小嘴,再进一步的事情都不敢再做了,惹得王熙凤频频给他飞眼刀子,还以为他在外面偷了多少腥似的。之后府里发生的事情太多,王熙凤又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他就更没兴致去找马财媳妇了。偷情再刺激,也没有王熙凤的性命来的重要。
只是,贾琏跟王熙凤认识的时间太长,早就有一套自己的相处模式。一旦王熙凤冲他发怒,贾琏就会条件反射的想自己犯的错误是不是被王熙凤发现了。因此,当王熙凤一巴掌扇过来的时候,贾琏才会觉得自己先前勾搭马财媳妇的事情被王熙凤晓得了。
但是,贾琏转念又一想,他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马财媳妇了,连想都没想过,如今马财媳妇又已经被发卖出来,王熙凤根本不可能知道有这回事。如果是以前知晓的,肯定早就找他麻烦了,压根不会等到现在才算后账。
因此,贾琏就理直气壮的委屈了,“凤儿,你打我做什么?”
貅宝等人也齐刷刷的看向王熙凤。还以为会看到夫妻团聚人鬼情未了的感人场面,谁想王熙凤硬是不走寻常路。而且她和贾赦都还在呢,当着公婆的面打贾琏,看来王熙凤变成‘鬼’以后是彻底不管不顾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王熙凤似乎更怒了,“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女人带回家了。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有一腿了!?”
贾琏这下觉得自己更冤枉了,“我什么时候把女人带回家了?你又不是不晓得这阵子我天天在你身边伺候着,哪里有空闲去跟别人有一腿去。”
“人已经都在这里了,你还敢骗我!?”王熙凤伸手就是一指,怒火冲天,“那你告诉我她是谁!?”
貅宝顺着王熙凤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除了张氏跟贾瑚,再没有其她人在。所以,王熙凤嘴里跟贾琏有一腿的女人是……
貅宝、贾赦、贾琏和张氏脸皮同时抽了抽,只有贾瑚,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王熙凤正在气头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常,哭闹的越发厉害起来,“你这个天杀的!我辛辛苦苦管着你们荣国府这个烂摊子,最后惹了一身骚赔了一条命。你倒好,不仅在外面养野女人,连贱种都有了,你对得起我吗!?”
此话一出,贾赦和张氏当场就变了脸色。
这戏一出皆一出的,还都挺好看。已经过了好几日枯燥乏味生活的貅宝忙找个视觉最佳的位置,坐下安心看戏。
贾琏暗叫一声遭,这不仅骂了他娘,连他大哥也一并骂了进去,贾赦不发飙才怪。
贾琏怕王熙凤再说瓜话,慌忙跑过去捂她的嘴。但王熙凤如今是魂体状态,他连碰都碰不到,直把他急的心里跟着了火一样。
“别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是……”
“是什么!?”王熙凤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听贾琏的辩解,只觉得自己死的太冤枉了,“你个挨千刀的!肯定早巴不得我死了好把他们接进府来!我看你跟姑母叔婶他们早就窜通好了,一条藤的害我!可怜我死前还在想着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好?哪成想你早就把下家给找好了……”
贾琏原本心里正气得慌,觉得王熙凤实在太冲动了,事情都没有搞明白就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一通,公婆还没拜见就把人得罪了。此时听她这么一说,脑中不免想起王熙凤闭气前最后说的‘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话来,再看王熙凤罕见的没有盛装也不施脂粉,哭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虽然没有眼泪,但更觉可怜可爱。贾琏的心登时就软了下来。
“好了,别伤心了。你病得那段日子我是如何待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但凡有害你的一点点念头,都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贾琏柔声细语的说道,“那是我娘跟我大哥,说起来,你还要叫他们一声……”贾琏顿了下,觉得叫太太不合适,毕竟便宜娘还在呢,“叫一声婆婆和大伯。”
“你少哄骗我!那女人看起来比你大不了两岁,那小孩才不过五六岁大,他们能是你娘跟大哥!?何况你娘和大哥不是早死了吗!?难不成他们从地底下找你来了!?……”王熙凤话说的很快,噼里啪啦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此说到这儿,她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愣住了。
贾琏看着王熙凤,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他们确实来找我了,不过不是从地下,而是他们就没有从荣国府离开过。”
“……”王熙凤张大了嘴,整个人就懵了。
进来时,她只看到贾琏和那个女人靠的很近、关系似乎很亲密的样子,鉴于贾琏以前的不良行为,她就理所当然的把那个女人当成是勾引贾琏的狐狸精了。当时被妒忌冲昏了头脑,如今仔细一看,那女人和小孩身体都隐隐约约的,果然不是活人的样子。所以说,她刚刚不仅骂了嫡亲婆婆是野女人,还侮辱了大伯是野种……
王熙凤顿觉五雷轰顶,耳畔嗡嗡作响。她想装晕,能逃避现实一会儿是一会儿,可她现在又不是活人,晕倒了不仅没人相信,还会给嫡亲婆婆留下更坏的印象。
王熙凤越想越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
贾琏忙低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给我娘请安认错。”
王熙凤一听,就如醍醐灌顶似的,急忙走到张氏跟前跪地请安。张氏是贾琏的亲娘,相比貅宝这个便宜娘,王熙凤心里面还是很认可这个婆婆的。
“媳妇儿刚刚失心疯,一看到漂亮姑娘脑子就犯了糊涂,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了出来,污了婆婆跟大哥的耳朵,媳妇儿该死!”
贾琏也跪在了王熙凤身边,“娘,凤儿其实无心的,她怎么会想到我娘长的跟天仙下凡似的呢?您就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原谅她这回吧。”
张氏还没说话,贾赦先不乐意了,“哼!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说的果然不错。瞧你媳妇刚才说的那话,我听着都嫌臊得慌。你不帮着你娘和大哥讨还公道,倒先护上你媳妇了,真是白把你养那么大了!”
王熙凤十分清楚她这位公爹的性情,就是个混不吝,谁的面子也不给。以前还会顾忌着贾母,但现在,连贾母都降服不了他了,又怎么可能会看在她是儿媳妇的份上嘴上留情。像如今这种情况,越是辩解,贾赦心里只会越不舒服。
王熙凤于是给了贾琏一个眼神让他不许再帮自己说话,然后开始从灵魂深处进行了深刻的检讨,表示自己日后一定会谨听公婆教诲,做个贤妻良母,做个好儿媳,再不敢撒泼耍横口出乱言,最后又说了一堆的好话,反正怎么好听怎么说。
王熙凤口才本就好,她若想讨好一个人更是会使出浑身解数,直把贾瑚听得张大了嘴巴,眼睛里满是仰慕——说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词儿是重复的。
许是对王熙凤的认错态度还算满意,许是不忍心贾琏为难,终于,张氏缓和了脸色,贾赦也“哼”了一声,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王熙凤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如虚脱了般。只是死了有二十年的张氏和贾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却满腹疑问。
贾琏于是帮她解惑。
当知道这些都是便宜婆婆做的以后,王熙凤简直惊讶的不得了,而当知道自己还有机会活过来时,她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太太,凤儿接下来该怎么做?”贾琏话一出口,五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貅宝。
貅宝正看戏看的高兴,突然一个问题砸过来,叫她猛地一愣。
貅宝想了想,“直接躺上去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好像也许这样管用。
王熙凤却信以为真,已经迫不及待飘了出去。
众人于是跟在后面。
此时,王熙凤在的屋子房门紧闭,平儿怕有人闯进来,从里面上了门栓。王熙凤、张氏、贾瑚可以穿门而入,貅宝等人却被挡在了外面。
贾琏于是敲门。
听到动静,平儿急忙从屋里跑出来,同时不忘喊了一句,“奶奶,好像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是谁?”
跑到门前,她也没立刻打开门,先小心翼翼的问了声是谁,听到贾琏的声音后,她才放下心来。
贾琏很是激动,不等平儿行礼就抢先问道:“凤儿是不是醒了?”
见平儿愣住,贾琏也不打算解释,直接推开她,径自走了进去,但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那里,还有张氏和贾瑚。
貅宝和贾赦于是好奇的走过去,就见床榻上,王熙凤正不停的起来躺下起来躺下。
如此过了半晌,平儿忐忑不安的看着依然一动不动的‘王熙凤’,问贾琏,“二爷,奶奶是不是快要醒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呢?”贾琏幽幽的看向貅宝,“太太,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王熙凤也不躺下起来了,众人的目光,刷拉一下齐齐看向貅宝。
“都看着我做什么?”貅宝表示自己很无辜。
“太太,是您说凤儿可以醒过来的……”
“我说的是‘直接躺上去吧’,有个‘吧’字,也就是说,我也不是很确定。”貅宝很正经的强词夺理。
贾琏等人好不无语,一副‘你在开玩笑的吧’的模样。
王熙凤心慌慌的,“是不是我躺的姿势不对,要换种躺法?”
貅宝哪里知道,无辜的眨眨眼睛,“我又不是混这行的。要不你们去找些和尚道士打听看看,没准儿能问出来什么。”
平儿一直在旁听着,虽然心里急的如火烧似的,但碍于身份,一直没敢出声。直到貅宝等人走了,她才追上走在最后面的贾琏,小声的问道:“二爷,奶奶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贾琏其实比她还想知道,心里面又正烦着,自是没心情解释,“你只管照顾好二奶奶,其它不该你问的别问。”
平儿没得到准信儿,望着贾琏的背影,气的一跺脚,转身又把门拴上了。
貅宝跟无事人似的,似乎王熙凤能不能活过来对她来说影响不大,贾琏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自己跑去京城各大寺庙道观询问借尸还魂相关的事情。
借尸还魂毕竟匪夷所思,即使成功,这活过来的人十有八九也会被当成怪物活活烧死。贾琏不敢把此事假手于人,自然也不敢对那些大师道士如实告知,更不敢带他们去见王熙凤,只隐晦的说自己从书上看来的,问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年头,和尚虽然心里有佛,但也不相信世上有借尸还魂的事情,所以都怀疑贾琏魔怔了,纷纷给他讲起了佛法,直把贾琏吓的落荒而逃。
和尚是这样,道士那边也无外乎如此。倒也有些人吹的天花乱坠,说自己跟天上的太上老君交好,借尸还魂轻而易举。好在贾琏还有几分理智,即使病急乱投医也没投到他们身上。不过直到次日,贾琏也没有找到办法,此时,距离王熙凤能够活过来的时限还有一个时辰,而贾琏,也已经把京城大小寺庙道观都跑遍了。
王熙凤很是感动。这京城大大小小寺庙许多,这跑来跑去的不知道多少路程,而这些地方,全是贾琏一个人跑下来的。
王熙凤此时也深刻感受到了贾琏对自己的好,虽然贾琏有些色心,但所谓瑕不掩瑜,何况王熙凤还把贾琏的好色归罪到贾赦身上,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相比贾赦,贾琏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王熙凤也难得贤惠了一把,对贾琏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并且宽厚的表示,还魂的事情不急于一时,缓几天也没什么关系,正好她也可以多去吓唬吓唬王夫人几回。
看着如此贤良淑德的王熙凤,贾琏一阵酸楚苦涩,“已经没有时间了……”
王熙凤还不知道自己还魂是有时间期限的,一头雾水。
贾琏犹豫了会儿,一咬牙,把事情据实告诉了王熙凤。
王熙凤登时晴天霹雳,本来以为时间还长,自己还能复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想也知道,贾琏跑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法子,又只剩下这么短的时间,她能够活过来的机会渺茫,除非有高人帮助。但一时之间,上哪儿找高人去。
貅宝正在里屋逗贾瑚玩,就见王熙凤如一阵风飘了进来,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太太,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知道我以前混蛋,不应该慢待太太,不应该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不应该拿太太不当回事,但是太太,我悔过了,我真的悔过了,求求您帮帮我吧。”
貅宝有些无奈,“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没有法子。”
“太太,您肯定有法子的!”王熙凤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貅宝身上了,“您那么厉害,连老太太和王夫人都不是您的对手,您肯定会想出法子的!”
“太太,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还这么年轻,我真的不想死啊——”
贾琏也跪了下来,眼里含着泪水,“太太,凤儿已经知道错了。您就看在她真心悔过的份儿上,想法子帮帮她吧。”
贾赦和张氏被感动,也在旁求情。
贾瑚拽拽貅宝的袖子,仰头睁大眼睛看着貅宝,“太太,琏儿媳妇哭的好伤心呢,您帮帮她好不好?”
貅宝犯难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不是想不想法子的问题,而是她压根没什么头绪。如果让她除个恶灵,她倒没有问题,一口吞了就是。但她又不可能把王熙凤吞肚子里,那王熙凤就不是复活,而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不过面对这么多期待的眼神,貅宝也不好意思拒绝。反正答应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功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是没有想办法,只是最后没有想到而已。
众人不知道貅宝耍了小聪明,都满怀期待的看着她。看的貅宝都不好意思吃东西了,于是托着下巴,一本正经的开始想办法。虽然想不出来,但样子总归是要做做的。
时间过得很快,晃眼的功夫,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众人心情很是沉重,王熙凤忍了许久,终于失声大哭起来。
这时,貅宝又告诉他们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王熙凤因为是新魂,在太阳下暴露时间过长,吓唬王夫人时又泄了许多阴气,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熙凤知道自己即将魂飞魄散,开始一一告别,对贾赦,对貅宝,对张氏,对贾瑚。虽然同张氏及贾瑚相处没有多少时间,但是,王熙凤对张氏这个嫡亲婆婆还是打从心眼里尊敬的,对贾瑚也十分喜爱。成婚两年,她最想要的就是个孩子,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她就想着,如果她和贾琏生了孩子,应该也会跟贾瑚一样的可爱。
王熙凤最后同贾琏告别的时候,貅宝等人纷纷离开,不忍打扰他们小两口互诉衷肠。
贾赦抬头敲着蔚蓝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你们说,这叫什么事情。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不告诉琏儿媳妇呢。”
貅宝点点头,深以为然。
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王熙凤原本已经接受自己死去的事情了,但发现自己能够复活以后,整个人都充满了希望,如今希望破灭,这大起大落的,王熙凤只怕更加难过。
众人在隔壁等了许久,贾琏终于珊珊而来。
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贾琏摇了摇头,“已经消失了。”
贾赦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
“是啊。不过……”贾琏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