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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这些日子一直跟随贾赦去往甄家, 除了紧盯贾赦外, 还在甄家四处寻找亡魂, 试图从他们那里打听甄家不为人知的事情。
只是甄家干干净净，压根没有亡魂的存在, 让张氏好不失落。因此, 当听到魏姨娘上吊自杀以后，她就立马赶了过去，想着尸体若还热乎, 没准儿就可以看到魏姨娘的魂魄。
总算没有让张氏失望，赶到之时, 张氏就看到一相貌柔美的女子默默的站在角落里, 身体带着几分透明, 显然不是活人。她又看了下地上尸体的容貌。虽因上吊面容有点扭曲, 但与女子极为相似，张氏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刚死不久的魏姨娘。
魏姨娘看到张氏却吓了一跳，目光中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你、你是鬼？”
“是。”张氏想了想, 又说道, “你现在也是, 那是你吧。”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
魏姨娘愣了下，呆呆的看着地上尸体, 半晌,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没错，是我，我已经死了。”
“畏罪自杀？”张氏又问道。
“像我这种做了妾室的人，生死早已由不得自己。”魏姨娘语气中无端多了几分悲凉，“主家让我生便生，让我死便死。是不是自杀又有何意义，人活一世，最终逃不过一个死字。”
“……”
张氏和貅宝等人呆久了，早已习惯了直言直语，很久没听过这种拐了十八个弯的说话方式，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她也听出来了，魏姨娘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杀死的。
“你以前念过书？”张氏问道。一般只有读过书的人才会喜欢这般说话，这也是贾赦不喜欢跟文人打交道的缘故，因为说的太复杂了，他压根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魏姨娘点点头，“我爹是教书先生，幼时曾认过几个字。”
张氏心道难怪是这般性子，大多教书先生都会把女儿教养的十分端庄，侧重于培养她们的三从四德，这种女子若为正室绝对十分合格，但若做了妾室，那可就惨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男人抛在脑后成为后院可有可无的存在。
张氏于是更加确定，魏姨娘不会做出谋害主母的事情。
“你可知道他们给你按了什么罪名？”张氏将自己知道的跟魏姨娘说了下，“《报任少卿书》上有云，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真的想带着这个污名离开尘世吗？”
“我从未怨恨过夫人，更没有想过用那恶毒的法子谋害夫人。”魏姨娘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悲悲戚戚的说道，“我确实曾因小产再也无法生育，但那是我自己身子不好的缘故，我从来没有想过是夫人害的。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冤枉我，当初明明不是这样说的。这叫我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爹……”
张氏一下抓住了重点，“他们是谁？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魏姨娘点点头，告诉张氏，昨日半夜时分，甄应嘉突然带人去了她的院子，并对她说，甄家如今遇到了难处，需要她牺牲一下，同时向她保证，待她死后，甄家一定会好好照拂她的家里人，然后不等她回答，就命人用白绫把她勒死了。
“我原本还想对老爷说几句告别之言，可惜老爷没有给我这个机会。”魏姨娘苦涩的笑了笑，“其实老爷用不着那般心急，他是我的夫君，让我做什么我自然会做什么，我岂有不听之理？”
“……”张氏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虽然老话说‘出嫁从夫’，但应该还不至于把自己性命交给夫君。张氏觉得，魏姨娘被‘三从四德’给荼毒坏了，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也不知道是她自己领悟出来的还是被人灌输了这样的理念。想她亲爹为太子太傅，在她出嫁的时候还说，若贾赦敢欺负她就立刻回家来告状的话来。张氏真不明白把女儿教养成被人作贱的性子有什么好的。
张氏有些郁闷，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打听的对象，但对方‘以夫为天’的性子又好像不太可能说甄家的坏话。
张氏想了想，决定试着挑拨离间。不想她还没有开口，魏姨娘就委屈的哭了起来，“老爷让我死我无二话，可老爷怎能往我身上泼这样的脏水，心怀怨恨谋害主母，这叫我日后如何见人，我再没有脸活在这世上了……”
张氏本想说你现在已经死了，但转念一想，觉得没准儿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魏姨娘自幼学习三从四德，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里，也因此，谋害当家主母的罪名便让她有些承受不住。而人慌乱之下，往往会不经意的透露一些消息。
“是吗？”张氏眯了眯眼睛，语气透着几分怀疑，“前阵子‘乌鸦泣血’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因为你谋害当家主母引起了天怒，所以老天爷才派乌鸦前来甄家警示一下。要不乌鸦又怎会摆出‘泣血’二字？”
“真的不是我……”
“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你，想必不到明日，你谋害甄夫人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金陵。对了，圣上对这件事情也很关注，再加上‘乌鸦泣血’，没准儿史官还会把此事记录下来，到时候你就不只会臭名远扬了，恐怕还要遗臭万年。而你的家里人也会因为你而蒙羞。”
这话好似捅了魏姨娘的心窝子，魏姨娘就有如天塌了一样，更伤心了，“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张氏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但为了打探消息，她只能硬下自己的心肠，“那‘乌鸦泣血’是怎么回事？甄家总有人做坏事吧。不是你就是其他人，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就只有你一人。”
“那是他们不知道三老爷做的事情……”
张氏眨眨眼睛。她原是想炸一下甄应嘉的后院有哪些阴私，毕竟一个姨娘，也没指望她能说出甄应嘉干了哪些坏事。但如今看来，这位魏姨娘知道的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只是一个姨娘又怎么会跟甄三老爷扯上关系。
张氏有些纳闷。
后来她才《知道，虽然魏姨娘在甄家的存在感很低，但也正因为如此，听到了丫鬟们的许多窃窃私语。
张氏回忆了下甄三老爷，温文尔雅一人，实在想不出他能做出何种坏事，“甄三老爷怎么了？”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都是丫鬟们之间的传言，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魏姨娘说，有次她听到丫鬟们聊天，几个小丫鬟都说三老爷温柔英俊，如果能到三老爷身边当差就好了，然后有个年龄大的丫鬟就神秘兮兮的告诉她们，据说早些年的时候，根本没有丫鬟愿意去三老爷身边，因为三老爷性子暴怒，时常有小丫鬟的尸体从他院子里抬出来。后来甄老夫人和甄应嘉请了神医为他治病，三老爷这些年才总算没有再祸害丫鬟，但谁知道这病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治好，万一日后病发了呢。而且她还听说，半夜的时候，三老爷的院子里会响起女人的惨叫声，也不晓得是不是以前枉死的冤魂在哭泣……所以让她选，她宁愿守着不受宠的姨娘，也不愿意到三老爷身边当差——
张氏听完，联想起田庄里那些被带走的姑娘们，突然有了一个让她浑身冰冷的猜想。也许甄三老爷的病根本没有治好，但如果甄三老爷的院子里时常出现丫鬟的尸体的话，肯定会引起其他丫鬟的恐慌，到时消息传出去，整个金陵都会知道甄三老爷是个暴虐之人。因此，甄家为了掩盖甄三老爷的病，就用田庄里的姑娘代替了丫鬟，造成甄三老爷的病已经好了的假象。但事实上，甄三老爷依旧性格暴虐，喜欢杀戮。
“我还听说，甄三老爷的院子的花园里，埋了许多尸体。”魏姨娘又哽咽着说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乌鸦泣血’肯定是在为那些惨死的姑娘鸣冤……”
张氏不知道那些乌鸦是不是在为惨死的姑娘鸣冤，她只晓得，若不将甄三老爷绳之于法，还会有更多的姑娘被他残害。庄头与佃户的事情需要解决，甄三老爷也不能轻易放过。
于是，张氏就带魏姨娘来找贾赦了。不过贾赦看不到魏姨娘，只能由张氏讲给他听。
贾赦听后，再次为自己臭到烂大街的名声叫屈。他也就是花天酒地了些，又不是没付银子，跟甄三老爷做的事情相比连个渣都算不上。
贾赦越想越憋屈，更加坚定信念，要将甄三老爷做的事情揭露出来，好让大家伙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败类。
因为与张氏说了会儿话，贾赦回去就晚了许多。
甄应嘉疑惑问道：“恩侯兄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知晓甄三老爷的事情后，贾赦看极有可能是帮凶的甄应嘉越发不顺眼，因此面无表情回了句，“拉屎了，就跟你端着的茶水一个色儿。”
甄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