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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叫秦凡的外门弟子一开口，便吸引了在场数千人的注意，一道道目光全都看向了他，也看向了高台之上端坐的杜承。
有人是真的想知道资质下等的修士如何才能长生，这是众多资质不高的弟子一直以来心存疑虑，却又无从获得解答的问题。
有人则是想看杜承的笑话，在他们看来下等资质本就长生无望，能踏上修仙之路就已是侥幸，竟还妄图在长生之路上走的更远，属实不知天高地厚。
而在这问道峰的更高处，陈临、宋康、孙泰、冯起等一众在各司院担任要职的筑基修士，也正关注着杜承这次的讲法。
秦凡的问话一出，陈临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不好回答，如果回答者的思路有偏，可能会被动摇道心！
资质与长生是完全绑定的吗？
只能说是在一定程度上相关，但绝非资质决定一切。
就算是“上上”评价的资质，就算是先天道体，若是心性不足，未能坚定道路，受了外道诱惑，照样不能成就上品金丹！
杜承才修行不过一年，纵然现在表现出来的道心上佳，但真能回答好这个问题？
陈临心绪翻覆，脚步微动，有意出面了结这个问题。
可他刚一动，旁边的宋康就拦住了他，摇头道：“师弟，你对杜师侄的信心，难道还不如我们吗？莫要关心则乱。”
“……”陈临略微沉默，想到了当初杜承说出的那句“求道纵死心如铁”，便点了点头，又退了回去，静静观望着下方。
此时，讲法高台之上。
杜承目光平静地看着下方的秦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何想要长生？”
更高处的陈临、宋康、孙泰、冯起等人闻言顿时流露出赞许之色。
可讲法台下却是一片躁动，甚至传来一声声嗤笑。
不少人暗自腹诽。
“为何长生还要问，想要长生还需要理由吗？”
“看来这杜承果真就是仗着资质高绝和师父大方，没什么真才实学。”
“只知道仰仗资质肯定成不了上品金丹，最后还不是要跟我们一样去绝生崖？”
……
……
秦凡闻言则是神色凝重，站在原地，皱眉思索了起来。
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自己无数次。
每当自身的修为迟迟不得长进，每当看到比自己入门还晚的师弟师妹突破到比自己更高的境界时，他都会问自己……
日日苦修，月月苦修，年年苦修，却距离长生越来越远。
这样做值得吗？
最让人感到绝望的，就是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千分耕耘，一分收获！
自己真的需要长生吗？
如今炼气六层的修为，随便去个凡人国度，都有横压天下的权力，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以自己现在的寿元，至少还能享受数十年。
这样不好吗？
为何要去苦苦追寻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有必要吗？
过去每一次，他都会强行安慰自己。
再坚持坚持，或许再坚持修炼一段时间，就能突破到炼气七层了呢？
只要达到炼气七层，就又能多享数十年寿元！
可现在经杜承这么一问，秦凡心里又浮现出了新的疑惑。
“我这样不断地增加寿元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消耗在永无止境的苦修当中么？
“为何想要长生，为何想要长生？
“我这个愿望的发端是什么，最开始的初心是什么？”
恍惚间，他只觉回到了一百二十七年前的那一天。
当时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山村少年。
家中父母因病撒手人寰，爷爷奶奶也因悲伤过度而亡，世间就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个人。
在看着父母和爷爷奶奶下葬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真真切切地萌生了想要长生不老的愿望。
“是啊，我怕死，我不想死。这就是我想要长生的理由，这就是我为何要长生。”秦凡喃喃低语，回答了杜承的问话，内心也有所明悟。
听讲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嗤笑，但也有人低头沉思，反复揣摩。
杜承也笑了，笑着颔首道：“很好，既然如此，只要你还活着，那就在这条长生路上好好走下去，坚定道路，持之以恒，不忘初心。”
“我明白了！”秦凡的目光变得明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不一样了，点头道，“如我这般下等资质，修炼进境确实缓慢，也确实难得长生。
“可只要我时刻记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就是走在我自己的长生路上。先前是我道心动摇了，多谢首席指点！”
下等资质如何长生？
杜承给出的答案是：坚定道路，持之以恒，不忘初心！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秦凡对此已有明悟，在场听讲的弟子里也有许多人若有所思。
坚定道路，持之以恒，这是老生常谈的话了。
谁都知道想在长生路上走的更远，就必须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心性。
可实际上，在面对种种诱惑、困境、苦难、绝望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够依旧保持道心不变，毫不动摇？
于是，在听了杜承的话之后，有人暗自警醒，也有人不置可否。
忽然，竟有人开口公然讥讽。
“尽是些空话，秦凡也是蠢货，这都能被忽悠到，分明是这杜承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资质高绝，修炼速度极快，只要努力就有收获，我们这些资质普通的，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场空。”
说这话的是一个炼气六层的修士，看样貌也已经一百多岁，面临的状况估计和秦凡差不多。
不过，他似乎没把杜承的话听进去，心态已然失衡，开始口不择言。
“这位师弟，此言差矣。”秦凡也听到了这人的话，摇头道，“我的疑问已经得到了答案，长生之路就在我的脚下，只需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即可。”
“呵呵，长生之路？”那人继续讥讽道，“你就算日夜苦修不辍，又有几分希望踏上炼气七层？等死到临头的时候，你难道不会后悔没有好好享受这人生的最后几十年吗？”
“不。”秦凡的神色依旧坚定，沉声道，“就算我接下来的数十年没有寸进，就算我最后不得长生只能寿尽坐化，我也是走在我的长生之路上。
“活着，竭尽全力地远离死亡，这就是我从一开始想要的，也是一直以来所追求的，这条路我未必能走到终点，但我会一直朝着终点前行，为何要后悔？”
“哈哈哈！好！好个会一直朝着终点前行！”那人忽然抚掌大笑，连连称赞。
随即他身上的气息骤然一变，竟直接拔高了无数倍，样貌衣着也跟着变化，成了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居然是一名筑基修士！
“传法院院丞陈玄。”这人表明了身份，对高台上的杜承微微拱手，笑道，“我这一礼是代秦凡感谢你，不愧是新一代的首席，陈临收了个好徒弟啊。
“若我当年能得到这样的指点，也不会自我怀疑那么久。”
然后，陈玄又看向秦凡，眼里满是欣赏之色，问道：“你可愿做我亲传弟子？”
此话一出，满场死寂，落针可闻。
数千名听讲的弟子在这一刻全都看向了高台上的杜承，眼里满是钦佩和轻叹。
这位新一代首席太厉害了！
只用了两三句话，不光点醒了一个陷入迷茫和绝望中的炼气六层，竟还让传法院的院丞当场收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