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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知聆站起身,云祉和邬照看了过来,三人对视,摇了摇头。
无一人生还。
云祉说:“还少一人。”
这些人中除了境微,其余人虞知聆都叫不出名字,也没有印象,她环顾一圈,大殿内只躺了十二人,可仙盟是十三位长老。
虞知聆颔首:“是,少了一人。”
云祉道:“岁霁长老。”
虞知聆蹙眉:“他是谁?”
开口的是邬照檐:“他是邬家上上一任家主的夫君,郭家上一任家主是我小姑,她死于六百年前那次大战,后来我爹不得已接任了家家主的位置。‘
这点事情虞知聆倒是知道,中州志录中写过,郭家第三十二任家主名唤邬未凝,为守一城战死,后其兄长连夜接任郭家第三十三任家主,于混乱中重整邬家,带领邬家守住了地界。
郭照檐的父亲并不喜欢当家主,平生就爱养花弄草,将邬照檐培养起来后,早早便将家主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孩子。
虞知聆拧眉,问道:“岁霁这些年可曾回过邬家?”
邬照檐摇头:“从未。
“他和你小姑感情如何?”
“那时候我尚未出生,但听我爹说,感情很好,是岁霁长老追求的我小姑。”
“岁霁和你小姑……………谁的地位高?”
“......什么?”
邬照檐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罕见愣了一下。
虞知聆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揣测啊,我只是想先确定一个可能性。”
邬照檐见她这般认真,只能耐下性子解释:“要说的话,其实是岁霁,他虽是个散修,来处不明,年轻时候还失忆了,不记得自己之前的事情,但位列大乘境,是仙盟最年轻的长老,我小姑那时候还没继任家主呢,甚至也还不是少主。”
虞知聆为自己揣测别人默默道了个歉,她看的新闻多了,听到邬未凝和岁霁的事情,第一反应是这两人不会是男方要攀高枝,主动追求女方,然后算计这些算计那些......
邬照檐接着说:“两人感情非常好,岁霁长老娶妻的时候,红妆铺了百里,宴请中州各方大能,那些年他反而是住在家,不经常回仙盟,我小姑出事的时候,他被召去死守仙盟了。”
“也因此......未能陪在我小姑身边,回来后只剩下一具尸骸留给他,后来我小姑下葬,葬礼结束后他便消失了,但其实.......岁霁长老人很好,我爹,我祖父祖母都挺喜欢他的。”
虞知聆垂眸沉思,墨烛看出了她的想法。
“师尊,您怀疑岁霁长老可能被替换了?”
虞知聆颔首:“嗯,这里只少了他一个人,当年换显魂镜的应当也是他,可岁霁年纪轻轻当上仙盟长老,心性应当不会坏,他的夫人是被魔族杀害的,他既然与郭家主感情这般好,不可能和魔族合作。”
墨烛问:“当年岁霁长老消失了多久?”
邬照檐摇头:“我不太清楚,我爹关于我小姑的事情很少提,他每次提都会哭,我也不敢问,我小姑......是自爆金丹与那位魔族女护法同归于尽了,才守住了一城。”
他取出玉牌,急匆匆拨给郭家:“等一下,我问问我爹。”
邬照檐忙退开寻了个偏僻地方。
述风和邬家的弟子们在仙盟外等候,并未进来,此刻大殿内便只有他们几人。
虞知聆回眸看向境微的尸身,在她的印象中,这位长老咄咄逼人,自视甚高,眼里只有中州律法,甚至是有些自私的,禁止搜魂一术的最初目的也是保住他自己。
掌心中的钥匙还带着温热的血,他将这枚钥匙塞进自己的伤口中,等着有人过来。
能当上仙盟的长老,需得经过层层挑选,无论心性还是修为都得压过一大群人,中州这些年来,仙盟便没有出过叛徒。
即使境微执拗,自私,却也从来没对中州起过坏心。
那么岁霁,虞知聆同样这么认为。
邬照檐匆匆回来,沉声道:“半年,他消失了半年,半年后才回了仙盟。”
半年,他为何能消失这般久,他去了哪里?
云祉问道:“他去追杀了魔族,要为自己的亡妻雪恨?可杀死家主的是那个魔族二护法,郭家主已经与她一起同归于尽自爆金丹了,他要去找谁报仇?”
虞知聆摇头:“那位魔族护法只是柄刀,执刀的人可还活着呢。”
比如魔尊幽昼。
邬照檐音量拔高:“你说他去追杀魔尊了,孤身一人?”
很不可思议,但是又格外合理,虞知聆眸色沉静,淡声道:“就像我当初一样,有何不可?”
岁霁失去爱妻,选择孤身去追杀幽昼。
虞知聆失去了恩师,也做出了与他一样的决定。
从此他们活着,就只有报仇这一件事。
似乎想到虞知聆当年疯狂的模样,照檐噤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墨烛别过头闭了闭眼,握住?知聆的手腕,确认她还在身边。
虞知聆察觉到了,并未挣扎,只是低声接着梳理:“如果他消失半年才回来,那么有没有可能,回来的就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了?”
云祉和邬照檐并未开口,一朝接受这般大的消息,同样的局面不止发生了一次,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还有一次。
“就像当初我师尊被替换了一样。”墨烛低声接话:“我师尊是濯玉仙尊,权力大,可以自由出入颖山宗和仙盟,而岁霁长老更是仙盟长老,手握许多机密,取代他们两人的位置可以得到很多。”
虞知聆握紧手里的钥匙,拉住墨烛往后殿走:“是与不是,去看看就知,境微长老既然藏起这把钥匙,那里一定可以告诉我们什么。”
仙盟前殿满地横尸,后殿则相比之下空旷许多,一路来只能见到几具弟子尸身,看横躺的方向和姿势,应当是来支援前殿,结果被屠杀于赶去的路上。
推开后殿的大门,横躺的尸身皆是仙盟弟子,杂乱的书籍和卷宗掉落,这里是整个仙盟最机密的地方,藏了各大世家的卷宗。
甚至,包括世家们的布阵,防守,战力情况。
墨烛问道:“如果岁霁长老从一开始就被替换了,那么那个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中州布局了吗?”
可云祉和邬照檐脸色虽然沉重,但并未看到慌乱。
虞知聆摇头:“不,自六百年前那件事后,涉及中州布防的卷宗都是有机密的,每卷都有法阵,你要取一卷卷宗,需得十三位长老同时开启阵法,三位仙尊在场见证,少一个人都不行,为的便是保证中州卷宗绝对机密。”
云祉颔首:“是,他如果不是真的岁霁长老,便没有打开这些卷宗的权力,仙盟灵印不会认他。”
邬照檐在一旁开口:“可他在仙盟这些年,一直蛰伏是为了找什么?”
中州布防并未被窃取,那个人翻箱倒柜要找什么?
虞知聆忽然顿住,想起了什么,神情一瞬间凝重。
“当初四杀碑里的结界是用什么东西立下的?”
一句话,三人面色立马变了。
“师尊,是六时篆。”
中州有三个神级法器。
中州第一刀,成风。
中州第一剑,逐青。
中州第一篆,六时篆。
成风是颖山开山老祖的本命法器,逐青被十六岁的虞小五拿走,只有一个六时篆被存放在仙盟之中。
“他在找......六时篆?”
中州的机密卷宗他没有权限看,十几位长老横死,明显是恶战一场死守仙盟,守的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连传信的机会都没有?
虞知聆急匆匆往前走:“境微长老给了我这个钥匙,六时篆说不定还在。”
墨烛反应很快迅速跟上,云祉和邬照檐对视一眼,也急忙跟上她。
整个后殿只有一排排摞起的书架,存储了各个宗门的机密,虞知聆将整个大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处需要用钥匙的地方,这里完全就是被凿出了一间屋子用来存放卷宗,似乎仅此而已。
虞知聆清理了钥匙上的血,墨烛来到她身侧,见她神色凝重,低声询问:“师尊,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境微长老死前似乎有话要告诉我。”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墨烛接过她手上的钥匙翻看,足足有一刻钟,终于找出了些迹象:“这把钥匙上有灵印,似乎是......”
虞知聆蹙眉,立马接过来感知,片刻后神情一僵。
“师尊?”
“是......明心道的灵印。
自这片大陆诞生以来,修明心道的人不足三十人,近几百年来只有虞知聆和拂春,明心道的术法极其好辨认,灵气纯粹,留下的灵印毫无杂念,若下在器物上,几百年都不会褪去。
云祉和邬照檐也从另一侧搜寻完毕赶了过来。
“小五,没有找到暗室。
金黄的灵力自虞知聆的指尖涌出,探向这把钥匙,曾经被埋下的灵印缓缓浮现,这是一道自六百年前留下的灵印,虞知聆的灵力在与这道灵印相碰之时,便知晓这是谁留下的了。
时间迅速倒转,身旁的云社郭照和墨烛尽数消失,她的识海中浮现出不属于她的记忆。
拂春的容貌永远定格在她二十六岁的模样,修士容貌不会改变,但眼神和周身的气息会随着时间推移发生明显改变。
六百年前的拂春,还只是颖山掌门的弟子,仙盟预备的下一任仙尊,眸光温和,周身气息柔软。
她捧着木盒走进大殿,身后跟了个白发老者。
境微道:“确定六时篆要留在这里吗?”
拂春颔首:“中州世家死伤惨重,并不安全,六时篆是打造四杀境,建造四杀碑的神器,若真得到它,那么四杀境便很难困住魔族了,仙盟是最安全的地方。”
境微臂弯间搭了个拂尘,闻言颔首:“你放心,仙盟外的阵法非渡劫境是绝对破不开的,你若决意放在这里,我会守住它的。
拂春将木盒放在地上,抬手结印,虚空中裂开一条缝隙,她操控灵力越撕越大。
撕裂虚空,生生凿出一个空间,不过才撕了一点,只够放下一个木盒,便将拂春累得吐出口血。
她将木盒放进去,又将撕开的空间合上,这些事情办完,拂春晃了晃身子,陡然晕倒在地。
“小五!”
“师尊!”
虞知聆清醒过来。
云祉,邬照檐和墨烛三人齐齐围在她身前,神色焦急。
虞知聆摇了摇头:“没事,这是我师尊留下的灵印。”
她握紧钥匙,低声呢喃:“我知道了,我知道她放在哪里了。”
一微尘里八千界,修士修到一定境界,便是徒手撕天也未必不可能。
比如洄青蛇镯就有撕开空间的能力,拂春那时候已经大乘满境了,耗尽灵力也只够撕开不足两尺宽的地方。
虞知聆推开墨烛,抬手迅速结印,灵力加持在双手,她两手拉开,像是抓住什么东西生生往外掰,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完整的空间被撕开,露出一角檀木花纹。
裂缝越撕越大,她的灵力洪水般泄出,额上隐隐有汗水,在最后关头一鼓作气加大灵力,强行撕开了结界。
小木盒完全露了出来,眼见虞知聆坚持不住,墨烛反应很快,赶忙上前取出檀木盒,虞知聆收回手,裂缝转眼间关闭。
虞知聆身子一软,墨烛一步上前接住她:“师尊?”
她摇了摇头,擦去额上的汗:“没事,能站。”
神情依旧淡定,除了脸色白了些,她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也只有虞知聆知道自己的心跳多快,她望向手腕间的洄青蛇镯,一个渡劫境的修士撕开空间用了半成的灵力,也只够撕开那么小的一处地方。
如果她真是靠这镯子来到这个世界,那么能撕开两个世界,洄青蛇镯到底有多强悍?
怨不得幽昼追杀腾蛇一族那么多年,甚至还让自己的手下来到颖山宗潜伏,费了一番心血想要得到洄青蛇镯,这般强大的东西,似乎人人都想要。
虞知聆握紧钥匙,没听到耳畔的墨烛在说什么,她怔然望向墨烛左手托着的木盒,而她自己的右手里攥紧了那柄钥匙。
“墨烛,放下六时篆。”
身旁有个桌子,墨烛并未多问,直接将木盒放在了桌上。
虞知聆看到了木盒外的锁芯,这把钥匙便是用来开六时篆的,她深吸口气,这会儿不知为何,心跳倒是有些快。
钥匙对准锁芯,虞知聆缓缓打开了锁了这么多年的木盒,随着木盒缓缓打开,自设立四杀境后便被尘封的六时篆再次现世。
迸发的光亮自打开的木盒中溢出。
刺眼的光让人睁不开眼,墨烛偏过头皱了皱眉,一旁的云祉和邬照檐也下意识挡住自己的眼睛,缓了许久才等到光亮微弱。
“师尊,您没事吧?”
墨烛能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虞知聆的状况,可这一次却未得到回应。
身旁方才还站着的人,不过几息工夫消失不见。
寒意自脚底上涌,一路窜到头顶,不久前在灵幽道,她也是这样忽然消失,可后来证实是被传送到了云社的身旁。
但如今不一样,云祉和邬照都在这里,他们进来四个人,如今只剩下三个人。
“……师,师尊?”
“小五?”
木盒中的六时篆是很小的一枚玉环,穿个绳子后便是挂在脖子上也无人会认为这是件法器,通体碧绿,用玉石打造,镂雕却并非花纹,而是一道道繁杂的篆文。
虞知聆反应很快,在那股力量要拉她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要想挣脱其实不难,可那时候,心里有个直觉告诉她,不要拒绝这股力量,它可以告诉她很多事情。
她的周围一片虚妄,并不是黑,而是白蒙蒙的一大片。
周围好似云层,脚下却像踩在潭水之上,虞知聆一瞬间便知晓,自己被器灵拉了进来。
当年中州与魔族大战之后,魔族战败,中州在极北魔域通往中州的唯一道路,也就是魔渊外设立了四杀碑,用六时篆之力设立了上前道杀阵,并将方圆百里囊括起来,用六时篆在外设立坚不可摧的结界。
洄青蛇镯是妖族至宝,而六时篆则是中州三大至宝之一,神级法器是一定开了灵智的,甚至虞知聆腕间的洄青蛇镯应当也有器灵存在,只是它从未苏醒过。
有人自远处踱步走来,白衣翩跹,走路间踩在潭水上如履平地,每一步带动水花泛起涟漪,拖曳在水面上的衣摆却未被沾湿,脚下看起来是水,实际上只是灵力的实体罢了。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虞知聆面无表情看他越走越近。
他走到身前,虞知聆想起了他。
“………………岁霁长老?”
男子垂眸,低声回了句:“嗯。”
虞知聆觉得这个世界终于还是颠了,她来到这里什么都见过,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到这种时候,惊诧与震撼之际,竟然笑了出来。
“器灵?”
“嗯。”
“你不是人吗?”
“算是,也不算是。”
“那是先当了器灵还是先当了人?”
“有记忆起便是器灵了。”
那就是当人在后了。
虞知聆一言不发,表面风平浪静,心里翻江倒海,玄幻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可一个器灵是怎么变成人的?
岁霁席地坐下,安然看过来:“坐吧,地方简陋,你多见谅。”
虞知聆盘腿坐下,目光灼灼盯着他,等他先开口。
岁霁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模样周正硬朗,不是一眼出挑的俊美,可他只要出现便让人无法忽视,周身的气息......正得发邪。
虞知聆回忆自己在钟离家见到十三位长老之时,怎会没有注意过岁霁呢?
因为当时那个岁霁,躲在人群最后,根本没说过话,扔进人群中便看不到,气息太过普通。
岁霁正襟危坐,淡声道:“我有记忆就已经在六时篆中,中州三大神器,成风是天女玄铁所做,逐青集蛮荒杀气而成,可在我面前,它们都不配和我相提并论,中州无知,将它们和我并列。”
虞知聆腰间的逐青平日倒是颇为自大,不允许任何人看轻它,这时候一句话也不敢反驳,怂得像个鹌鹑。
岁霁说:“六时篆集万罗天象而成,我可以打造出任何空间,也可以将整个中州囊括进六时篆中,我是这片大陆诞生以来第一个出现的神器,在还没有人魔妖出现之时,我便已经在了。”
虞知聆点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魔族和中州大战,六时篆被魔族抢走,那群魔族身上血气太重,你们中州忙于战争,一直也没把我夺回来,我当时实在厌恶,只能从六时篆中出来化为人形,自己带着六时篆跑了回来。”
他面无表情说出这种话,虞知聆听得有些想笑。
“自己跑回来的?“
岁霁冷脸点头:“嗯。
虞知聆仔细一琢磨,想象岁霁一脸冷漠揣着自己的本体从魔族跑回中州,路上怕是还将中!那群没用的小辈骂了个遍,怕是谁也想不到,这神器能自己长腿跑了。
再看一眼岁霁现在颇为严肃的脸,虞知聆唇边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岁霁看出来她想笑,淡声道:“想笑就笑,憋着不好。”
虞知聆低声笑了几下,又连忙竖起手道歉:“抱歉,真的有些好笑,我实在有些忍不住。”
岁霁说:“当年我和阿凝说的时候,她也是这个反应。”
虞知聆将笑憋了回去,只是眸中还有笑意,忍笑问道:“是邬家上上任家主,未凝?”
“嗯,好多年没见了,她笑起来很好看,我便总拿这件事逗她。”
可邬未凝也已经死了。
虞知聆收起笑,沉默了会儿,等岁霁主动说话。
岁霁低下头,右手转动自己左腕间的红绳,是同心结,道侣间经常赠送彼此的小礼物,虞知聆也送了墨烛。
他的神情依旧淡然,只是触摸红绳的动作格外温柔,似乎透过这根红绳,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那个送红绳的人。
“那场战争很严重,中州被两族进军,兵力损失惨重,仙盟长老也死了许多人,三宗四家短短二十年便死了足有百位大能,你们应付不来,急需支援,我便再次从六时篆中出来了。”
“我装作失忆,只说自己是个散修无门无派,我的修为很高,带你们打赢了几场仗,当上长老也是微推我上去的,我当时想着,战争结束,我便自己偷摸回了六时篆,直到我被派去支援邬家。”
岁霁骨戒分明的手按在红绳上的玉珠。
“万物有灵,有灵便有七情六欲,我也同样如此,难以想象,一个器灵见到了一个女子,竟然再也不想回去孕育自己的灵器中了,我讨厌中州之人不纯的气息,但却喜欢上了一个鲜活的女子。”
虞知聆垂眸,并未说话,安安静静听他倾诉。
“我追求她,和她成婚,和她经营一个家庭,她知道我是器灵,见面第一次我便告诉她了,我们这辈子不能有孩子,我也无法飞升成仙,可她还是愿意嫁给我,嫁给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甚至没有心跳的人。”
“我想一辈子守着她,我也想她守着我,可是对于她来说,中州更重要,因此她选择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守住了家的主城,死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犹豫过?”
一滴泪自他的眼眶坠落,落到左手腕间,浸湿了那根红绳。
“可我是器灵,除非六时篆碎,否则我连死都死不了,我甚至无法去她。”
岁霁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
他抬眸看过来,与虞知聆对视。
“如果是你呢,你会犹豫吗,为心爱的人活下来,而不是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死。
虞知聆喉口滚了滚,指节微蜷,在岁霁安静的注视下,低声开口:“你觉得那些人对她不相干,可实际上,她是家家主,这些百姓和弟子敬仰她,信任她,对于她来说,这些便不是不相干的人。”
“那你呢?”
“会。”虞知聆再次回答:“我会。“
岁霁自嘲一笑:“对啊,忘了,你为了颖山死过一次。”
两人相视无言,岁霁神情逐渐冷漠,看虞知聆的眼神宛若寒冰。
“愿意为了旁人去死,却不愿意为了爱你们的人活下来,愚昧,无知。”
我那么爱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爱过我吗?”
“
“颖山宗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去赴死,你爱过他们吗?”
周围气压陡然加重,像是千万斤重的巨石压在虞知聆身上,她方才还挺直的脊背一瞬间被压弯,艰难匍匐在地,吐出大滩的血。
在神器中,器灵便是神。
虞知聆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强行调动灵力尽可能护住自己,眼眸因为窒息憋得通红,她费力道:“可在那种时候......死,才是保护所爱之人的唯一方法,我们.......我们该怎么做?”
她几乎跪在地上,不断吐血,磕磕绊绊道:“我想活,可我......可我怎么活,师尊死了,仇人逍遥......还妄图进攻中州......颖山六百年前死了近一半人......若当年惨案再次发生......我师兄师姐怎么活?”
“你告诉我,牺牲我一人,换他们平安......不值吗,不可吗?”
她的回答并未让岁霁满意,因此岁霁不断加大威压,虞知聆肋骨被压断几根,嘴里全是血,张口便吐出血沫。
“我爱他们,所以我愿意为了他们去死,重来一次,我仍旧愿意......”
“她爱你......所以想守住......你们的家......主城......是你们的家......”
身上压制的威压瞬间消失,虞知聆趴在地上不断咳嗽,血沫堵住嗓子眼,手腕被人攥住,森凉的灵力自腕间灌入,替她疗愈了些许伤势。
虞知聆能动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甩开了岁霁的手。
“滚!”
岁霁沉默收回手,依旧端坐在她的身前,看她的眼神没有歉意,只有冷漠。
可虞知聆没办法不生气,任谁莫名其妙被拉进来,还被压断几根骨头都不会没怒意的,她望向岁霁那双冷淡的眼,忽然便知晓了,这种看似无情的人一旦动情,比任何人都要执拗。
就如同江应尘做出碎无情道心,活埋自己的事情。
岁霁竟由爱生恨,开始怀疑邬未凝到底爱过他没?
虞知聆冷着脸:“你既然这般爱她,为什么这些年明明知道有人顶替你,你却缩在这里沉睡,不去报仇?”
岁霁面无表情道:“我出不去。”
“为何出不去?”
“阿凝死后我追杀幽昼,可幽昼一直躲在后方,我始终找不到他,后来魔族战败了,你们中州要设立四杀境,设下这么大个空间必须要用到六时篆,没有器灵在的六时篆就是个废品。”
“你回了六时篆?”
“嗯。”
“后来呢?”
“你师尊把我关起来了。
虞知聆:“......”
虞知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岁
霁竟然一点不生气,要换成虞知聆怕是得气死了,不得不说,他其实在其他事情上面,情绪还是挺稳定的。
虞知聆小心说:“我师尊应当不知道你是器灵,只是担心六时篆被窃取,可你就......这样被关了六百年?”
“嗯。”岁霁淡声回应:“六百年,也就是睡几觉的功夫,我知道有人顶替了我的位置,当年幽昼知晓我在追杀他,后来我忽然失踪了许久,他估摸着以为我死了,才让人易容成我的模样回到仙盟。”
“那你要出去吗?”虞知聆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家师尊阴差阳错把人关起来的,她说话语气也好了些:“我将六时篆拿出来了,你现在应该可以出去吧?”
“我找你有事。”岁霁说。
虞知聆:“……..…什么事?”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但需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岁霁神色宁静,淡声道:“魔渊。”
“虞知聆,我要你和我去魔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