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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闹了一会才发现,一共四十几分钟的电影已经结束,连片尾曲都放完了。
饭香味从楼下传来,哪怕关着门也能闻见肉香。
是菲姨在煮排骨汤。
转头,时钟显示下午四点半。冬天越来越近,白昼也越来越短。时间还在午后,但外面的阳光却已经隐隐有了日暮的红。
阿萧把窗帘拉开,看到外面已经挂了满枝黄叶的椴树。
玻璃窗上,树影婆娑。
伊一忍不住眯了眯眼。
男人回头时恰好看到,勾唇问她:“是不是困了?”
明明自己眼底的乌青重到遮都遮不住,却还在担心她困不困。
女孩托着下颌摇头,杏眼弯弯:“我一个刚考完试、课业也不忙的大学生,怎么会缺觉?”
说完,把毯子折成几层放到自己腿上,拍拍:“过来。“
男人确认了好几遍才迟疑地躺到她腿上。
怕她被压到,刻意只枕了一点点,脖子都有一些悬空。
还是伊一拉了一把,才枕好一个舒服的位置。
楚萧侧卧着……………
不远处已经息屏的巨大屏幕,映着他和伊一的倒影,看见女孩正低垂着眸,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
屋里很安静,笼子里的小刺猬在铺满绒毯的窝里缩成一团,已经睡了。
温暖的气息从身后流转过来,他闻见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恬适的午后……………
有阳光,有树影。
空气是暖的,风吹进来都像是在面上的云朵。
楚萧眼底发热。
转身,把头埋进女孩腰间。
轻声说:“我姐出事那年,她22岁......她有个谈了很多年,特别恩爱的男朋友。从高一就在一起了,后来两人又商量着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一直以为他们俩会结婚。我姐也这样觉得。”
那个男的很温柔,长得也还算好看。
对楚藜很好,经常到他们家里来做客。
变故发生在2018年的冬天。
那天南城下了罕见的暴雪,地上交通很多都停运了,地铁也关闭了路上地段的站点、限速运行。
楚藜读的是全国知名的艺术媒体大学,位于南城最东边的郊区,而楚萧所在的南城大学,在最西边,相隔四十多公里,地铁要一个半小时。
可就是在这样的天气,楚藜一个人迎着暴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楚萧的宿舍门口。
女孩冻得发抖,看见他的第一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衡白出轨了。”
她说。
出轨了整整五年。
和不同的女生。
这么多年过去,楚萧依旧忘不了那天阿藜痛苦的眼神,也忘不了她冻到通红的脸,还有积聚在下颌上,一滴一滴往下掉的泪珠。
“我姐高二的时候,衡白就睡了网吧里一块打游戏的一个女生。高三的时候,他睡了外校的一个姑娘,害得那女孩怀孕,给了一大笔封口费才把事情平息......”
也同样是那个时候,衡白对楚藜最好。
有事没事都会找借口和楚藜?在一起,还和她商量一起要上的大学。
“他在一个男性论坛里有个小号,记录他睡不同女孩的感受,分享给所有人看。我姐用他电脑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网页记录。从高二那年开始,他一共写了上百篇帖子,他的账号在那个论坛的粉丝有十多万。一共二十七个女生………………”
最后一个,记录的是阿藜。
因为等到那年过去,他们就双双毕业,也到了法定的结婚年纪。准备在六月拿学位证的时候把结婚证也一起领了。
在2018年的圣诞,阿藜把自己交给了他。
说起这些,男人始终埋在伊一的腰间。
语气平静的没有什么波澜,但揪着她衣角的手,却越来越紧。
“后来呢?阿藜的精神就不好了吗?”
伊一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顶,声音轻轻地问。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摇头:“那个时候她的情绪确实很低落......但没有到现在这样的程度。我带她去排查了一些高危感染,还好他们当时做了保护措施,她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但我那个时候......刚发现父亲也出轨很多年,他在外面还有一个
和我只差了几岁的私生子。那年,我妈才去世三年。当时我把姐姐交给她的好朋友,就去忙其他事了。她是那个时间出事的。”
伊一心里忽然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针扎一样,泛起细细绵绵的疼。
楚藜是阿萧在忙别的事情的时候出事的......
他没说是为什么,也没讲到底怎么出的事,可他的每一句话里都透露着深深的自责。
那是2019年的1月。
楚萧去京都和人洽谈合作。马上就要过年了,到处张灯结彩。京都最大的广场上挂满了红灯笼,他洽谈的很顺利,结束之后还特意去京都最有名的寺庙为阿藜求了个漂亮的手串,想借着这样欢庆的氛围,踏上一点喜气。希望她来年可以毕业顺
利、感情顺遂。
却没想到,除夕的前一天回到家里,一切都变了。
他的姐姐全身带血地躺在医院里,菲姨守在旁边不停地掉眼泪。不知道是命运捉弄还是怎样,楚藜在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前醒了。
醒了。
又没有醒。
她的记忆停留在腊月二十九号,那个乍然得知父亲出轨,之后两人彻底决裂的当晚。
心智也是忽好忽坏。
见到楚萧的第一眼,就甩了他一个重重的巴掌,尖利地吼叫:“楚文赋,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你们都是混蛋!”
她把阿萧认成了他们共同的父亲。
一边对着阿萧歇斯底里,一边又把自己蜷缩到一起,嘴里叫阿萧的名字。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当初,不该求来年的。
“如果没有加上那句来年就好了。“
男人说起这些,语气平静,也没有哭。
可是听在伊一的心里,却比他在自己面前掉眼泪还要难受。
“不是你的错,阿萧......你不要自责。”
伊一抚摸着他的背,把他揽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
她不敢想,如果经历这样的事,自己能不能撑下来。七年前的楚萧,也才刚二十岁。和她现在几乎一样大。
他才刚刚步入大学,人生也才刚开始。
一直以来信任的父亲,在母亲去世之前就已出轨多年,甚至在外养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姐姐因为刺激,变成一个处处需要人照顾的精神病人。
他背负着自责和责任,一个人照顾这个分崩离析的家。
这太沉重了。
伊一不知道除了拥抱还能怎样安慰他。
但男人却忽然把头抬起来,弯起眸子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阿黎现在还好,大部分时候都能认出我了。安医生让我从外形上和父亲割裂开来,所以我留了长头发,还打了耳洞,戴这种夸张的耳环。现在阿藜可以从外形上
就把我认出来。很少再打我了。”
他说:“可能阿藜一直都好不了了。但是事情在慢慢好转的。”
伊一抚着他落在鬓边的发,弯唇:“嗯。”
暮日渐渐西斜,房间渐渐染上红色。
窗外树叶摇摆,泛着浅浅的金。
男人枕在她腿上睡熟了。
摘掉半框镜后,少了几分精英阶层的冷感。
好像褪去了二十岁那年费力为自己穿上的外壳,他露出原本的柔软。
头发一个月没有剪过,现在比初见的时候更长了,一直垂到胸口。
耳朵上的耳环静静地躺在颈子上,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
女孩指尖触在他柔软的发丝,望着面前黑掉的电视屏幕发愣。
【安医生让我从外形上和父亲割裂开来,所以我留了长头发,还打了耳洞,戴这种夸张的耳环。】
阿萧的话让她不住地脑海里回想………………
男人的打扮一向好看。
应该不只四爱的女1,很多取向正常的女孩也会喜欢。
可这些都是安许晴建议的......?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心理医生会因为病人无法分清楚自己的家人,就建议身为男性的弟弟把头发留长、戴这种夸张的流苏耳环吗?
在明知道病人心理和情绪都不够稳定,而且对这个人有攻击性的情况下?
伊一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和阿萧见面的时候,阿萧一个人缩在沙发里,耳朵上流的血结出的血痂,把鬓角的头发都粘到了一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次就是他的姐姐发病,把他耳环拽下来才受的伤。
当时她还在想,那么长的耳环......别说是在一个精神病人身边,就算是平常戴着也要注意的。
被人抓住、或是不小心勾到了什么地方,把耳洞从中间拽开,都是有可能的。
为什么要让他在一个精神病人面前戴这么危险的东西?
安许晴不知道这样做,对阿萧来说很危险吗?
而且,男人对受伤这件事如此习以为常,上回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受伤。
即便安许晴刚开始不知道这样的建议很危险,后来也该意识到了才对。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却一次都没有阻止过。
为什么呢?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