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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物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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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别重逢是很符合物哀美学的一个词。
    林西月总是想,如果将个体生命拉伸成一根细线,那么她和郑云州在一起的那几年,就像横亘在人生里打不开的死结。
    多希望能有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够精准且毫不留情地剪开它。
    那么,她就不会在得知要来见他后,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整天,反应迟钝、效率低下。
    等到真正走进铭昌香港分部的大楼,心脏又以一种即将进行百米冲刺的速度狂跳起来,林西月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内,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离郑云州办公室越近,她的紧张就越暴露无遗。
    站在电梯内,林西月轻咬了下唇,试图用这种微小的痛感来驱散心中的不安,这是最笨也最快的法子了。
    王凯看她脸色苍白,关心地问了句:“西月,没事吧?”
    “没事。”林西月摇了摇头,小声说:“昨晚加班到很晚,没睡好。”
    “注意休息。”
    “嗯。”
    香港铭昌法务部的负责人在电梯口等他们。
    高总很热情,分别和他们握手,解释说:“郑董事长还在开会,请到他办公室稍等。”
    王凯点头:“没关系,我们等一会儿就是了。”
    将近下午五点半,郑云州才从会议室脱身。
    香港的高层们难得见一次真佛,在提问环节逮住他不停地请教,他都忍着脾气地一一作答。
    也是这几年变故多,老爷子的位置险些不保,集团内各方势力冲突不断,郑云州再桀骜的性子,也被世间风风雨雨冲刷没了,性格里不羁的部分被打破又重塑,换成了老成练达的稳重。
    方才高层内部争执声四起,他也只是单手轻扣了扣桌面,阴沉的目光在掠过众人时稍作停留,片刻便让嘈杂声停了下来。
    郑云州出来后,袁秘书快步跟上去说:“郑董,凯华的合伙人到了,在您办公室。”
    他脚步微顿,手势利落地系上西服的第二颗扣子,“走。”
    郑云州身形高瘦,走路也是大步流星,行疾如风。
    袁秘书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可到了门外,郑云州却又止步不前了。
    落地玻璃窗内,折竹帘被高高地卷起,黑色真皮长沙发上,坐着个文静娴雅的林西月,她眼睛里泊着浅淡的笑意,小声和身边人在交换意见。
    沙发后面的角几上,摆了一盆很不应景的白桃花,枝桠在暮色里裂出干褐的细纹,却意外地衬出她乌发红唇,眉目动人。
    三十八度的黄梅天气,他站在走廊上,皱着眉朝她睇去一眼。
    头顶的冷风出口有些年头了,持续地发出类似蜂鸟拍翅般的嗡鸣,听得他也一阵晕眩,在地毯上快站不稳。
    那些痛苦的、激烈的,他们像血管一样曲折缠绕,又怎么都不肯放过彼此的过去,一瞬间又回到了他脑海里。
    “林西月,想不到你的心肠比我还要冷。”
    “疼了你三年,你就算是花岗岩转世,也该捂热了吧!”
    “到头来你还是一点都不在乎我。”
    “好样的,你林西月是这个。”
    无论他怎么歇斯底里地怒吼,如何在小姑娘面前失尽体面,她都眉眼哀愁地站着,冷静地看着他发疯,那样子仿佛比他还委屈。
    等他没力气再摔东西了。
    林西月就只管重复道:“是郑总说的,时间一到就让我走,您不好食言的。”
    那一刻,郑云州是真想掐死她。
    袁秘书推开门,出声提了句醒:“郑董,到了。”
    郑云州脚步缓慢地走进去。
    王凯迅速起身,提前伸出手,谦恭地问好:“郑董事长,久仰大名。”
    “你好。”郑云州略微颔首,注意力又挪到林西月身上。
    她也刚好凝眸,正对上他的眼睛。
    两个人一同怔住,万物都仿佛被隔绝在他们的屏障之外。
    浓郁的桃花香气里,过去一千多个日夜的刻骨爱恨,被深深掩埋在心底的过往情仇,都在这个仓促的述情空间中被激发。
    林西月眼尾起了零星的湿意,像清晨的薄雾一样在林间弥漫开,嘴唇动了动,连一句招呼都打不出口。
    高总以为小姑娘害羞,他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了,小郑董面容雅俊,没几个女孩子在他面前不脸红的。
    他忙介绍说:“这位是凯华今年新晋的合伙人,林西月。在对星宇科技收购的前期,关于知识产权的尽调,数据合规审查,劳动纠纷排查这些,都是林律主抓的。”
    她艰涩地扯了下唇角:“您好,郑董。”
    “林律师辛苦。”
    看起来郑云州比她从容得多,例行公事的态度,很绅士地握了一下她的掌尖,立刻便松开了。
    林西月收回手,她低垂着黑浓的睫毛,不敢再看他。
    对她来说,郑云州的眼睛是世上所有的诱惑中,最危险的一项。
    她抚了下裙摆落座,王凯和高总在向郑云州汇报股权分配方案。
    西月没出声,她静静地抬眸,只敢像从前做惯的那样,悄默声地打量他。
    五年过去,郑云州仍是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鼻高唇薄,面部线条偏冷硬,一身白衬衫也敛不住的清傲气。
    还是那股木秀于林的风姿,仿佛平白长了几岁,什么都没变。
    恍惚了片刻,高总已经把话题带到了她身上。
    他对郑云州说:“您别看林律年轻,办事很牢靠的,每一份合同,每一项知识产权,和每一笔潜在债务,她都认真仔细地审查。包括我向您汇报的,星宇和一家供应商的合同上存在模糊条款,履行期限和交付标准界限不明,如果不是她及时指出来的话,收购以后可能会引起不小的纠纷。”
    郑云州听后,仍是冷淡地瞥她一眼。
    林西月端坐着,心神不宁地硬撑在他极富压迫性的目光里。
    他还是这样,习惯了以高位者的姿态审视周围的一切。
    郑云州收回视线,玩笑说:“老高,那你要注意了,后生可畏啊。”
    今天她穿了一身藏蓝色西装,剪裁合宜的款式掐出清减的腰线,白如霜雪的手腕上,还戴着那条帝王绿翡翠珠串,金扣都已经被磨得发乌,像一道年岁久远的旧伤痕。
    西月战战兢兢地笑了:“没有,都是应该做的,高总也教了我很多东西,这次合作很愉快。”
    没坐多久,高总接了个电话,说是有项条款有问题,让他过去看看。
    那部分是王凯负责的,他也跟着一道去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就只剩了他们二人,和站在一旁的袁秘书。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林西月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也不是能过问这些年好不好的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他们即便在大街上碰到,也不见得会说话。
    郑云州那么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憎恨她,出国前大骂她没有心肝,是怎么都喂不熟的白眼狼,巴不得她从来没出现过,让她走得越远越好。
    他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再过十年也不会原谅她。
    好在她提前准备了材料,不至于让尴尬持续太久。
    西月坐过去了一些,把手上的预案递给他,声音有些颤:“郑董,香港证监会最近对收购的审查趋严,我们这边和财务团队沟通过了,准备了两套方案,一是完全按规则制定的常规审批流程,二是紧急情况下的替代方案,请您过目。”
    郑云州接过去时,用力掀起眼皮,刀子一样锋利地在她脸上扫过。
    林西月收回手,下意识地又坐回了原位。
    是她冒昧,不该这么突然凑到他的身边去。
    郑云州低头,继续面无表情地浏览文件。
    她仍然是这副乖模样。
    不管什么时候,都很会看他的脸色行事,从来不做一些扭捏做作的姿态,乖巧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偶尔撒娇也是软糯甜腻的。
    林西月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除了一点,她不爱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当然,也不爱他。
    幼年坎坷的经历使她过早地成熟,在比身边人更深地参透了命运的机锋后,林西月对现实人生已是冷眼旁观的态度,心里绝了情爱这一类东西,看什么都没有无波无澜。
    哪怕是在五年前,林西月会听他的话,会关心他、顺从他,但不会放任自己爱上他。
    他因此变得恨她。
    恨透了她不爱他。
    郑云州翻着她的方案,林西月也没催促,在一边默默地等。
    她越过风口飘出的冷气,看见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动了动,郑云州在思考的时候,拇指会惯性地停留在杯柄上,到现在还是没改。
    过了片刻,郑云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忽然吩咐道:“把那盆桃花端下去,林律师花粉过敏。”
    林西月清亮的眼眸里有讶异之色闪过。
    难为他还记得这种小事。
    很快她就温柔地制止说:“不用,我在纽约的时候经过系统治疗,已经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谢谢郑董。”
    郑云州先是一愣,继而抬起唇角笑了下:“那很好。”
    西月想,她大概又说错什么了。
    在这之后,他看方案也好,回手机上的短信也好,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再看她一眼。
    当女友的惯性思维还在,她一到了郑云州面前,就忍不住反省自己,又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揣度他的喜好,几乎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本能。
    直到高总改完合同回来,说晚上一起去麒天吃顿便饭。
    郑云州顺手把计划书交给了袁秘书。
    他站起来说:“我晚上还有事,你招待好他们。”
    高总领命点头:“好的。”
    麒天在香港西九龙,101层的楼高能俯瞰整个维港,环境和味道都过得去。
    高总不止请了他们,还有负责审计的事务所,星宇科技的老总也在。
    夜幕落下来,灯光像揉碎的金箔碎屑,跳跃在深蓝的海面上。
    林西月坐在王凯旁边,低头吃着一颗松露羊肚菌饺,周围不断挑起各种话题。
    她安静地吃着,忽然被方星宇点了下名:“小林,你也喝点酒。”
    林西月摆了下手:“开车来的,不喝了。”
    方星宇哦了声,就扭过头和高总说话了。
    借着氛围活跃,王凯多了句嘴:“我怎么听人说,方总和你关系特别好,他在追你啊?他这下可阔了,又年轻,只比你大三岁吧,抓住机会。当了方太太,就不用累死累活了。”
    他说了一长串,林西月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没有的事。”
    方星宇这个人,最早从程序员做起,后来被哥们儿拉出来创业,一路靠着聪明才智和不小的气运赢到现在,赶上了一波科技革新的热潮,公司的估值一路上涨,又在最合适的时候被铭昌看中,卖了个好价钱。
    他对林西月也不能说是喜欢。
    非要定性的话,大概是小镇做题家之间的惺惺相惜,方星宇的家境也不好。
    饭局快到尾声时,郑云州才赶过来敬了一杯酒。
    方星宇早就喝多了,不顾分寸地拉着郑董坐下,高声说一些感恩戴德的话。
    要不是旁边人扶着,说不定已经跪下去了。
    林西月朝上座看去,郑云州也是一副微醺的样子,面目轮廓在酒精的作用下柔和了几分,应该是在香港的子弟为他接风洗尘,推脱不过。
    她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每次来香港都是如此。
    他半靠在椅背上,这副和煦儒雅的意态太具有欺骗性了。
    无端端让人觉得他很温柔。
    明明在床上凶得要死。
    几杯酒下肚,方星宇就说起了自己的创业史,他说:“年轻的时候心高啊,郑董,那真是心高。刚从硅谷回来,上司随意使唤我的时候,我经常就是一个心态,《风声》这部电影都看过吧,李冰冰说的那句,我李宁玉,堂堂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高材生,不是妓......”
    “方总,您又来了。”林西月脆生生地打断了他。
    在坐着这么多女性的场合讲这些,真的粗鲁又无礼。
    方星宇连连哦了几声,双手合十朝她拜了一下:“我一高兴忘了,咱们林律师就是宾大毕业的嘛,实在对不住,不开这个玩笑了。”
    后面的话,郑云州已经没心思再往下听了。
    他眼角的余光都停驻在那张柔白端丽的面容上。
    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会交际,会应酬,专业功底过硬,敢当着这么多人出声,低回婉转地劝阻一个地位高过自己的男人,在饭桌上维护女性的尊严。
    也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瑟缩着,只敢从他的大衣里探出头,转着眼珠子看世界的女孩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郑云州是被袁秘书扶上车的,他走不稳路了。
    高总也喝了酒,袁秘书问林西月说:“林律,能不能麻烦你开下车?现在叫司机来也太久了。”
    高总直接推她上去:“去开吧,把郑董安全送到酒店。”
    林西月点头:“好。”
    她从来没开过幻影,坐上去还有些紧张,摸索了一阵,才敢把车从地库开出来,在路口问了一声:“郑董事长住哪里?”
    西月是在问袁秘书。
    她知道郑云州已经不清醒。
    没等他回答,沉静地靠在后座上,需要靠秘书搀扶才能保持身体平衡的郑云州说话了。
    他闭着眼,口齿不清地回答她:“金......金宝街90号。”
    这是京城的一条街道,在二环。
    袁秘书抱歉地说:“对不起,郑董喝多了,他住瑰丽。”
    金宝街的房子,是郑云州用来安置她的,奢华得足以媲美皇宫,被人笑称是她的金丝笼。
    听见这个地址,林西月脑子里轰的一声,心里像有一堵墙倒了下去,一瞬间炸开蔽天的粉尘,迅速迷住了她的视线。
    香港的夜晚华美且摩登,宛如嵌在陆地上的一颗明珠,璀璨生辉。
    林西月握着方向盘,眼眶里抿着一点薄薄的泪光,转头看向车窗外。
    一晃五年,她只有在梦里回到过金宝街。
    这些年风刀霜剑地走来,离开了郑云州,就再也没有人心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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