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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是人的自尊
出乎意料,森先生竟然痛快地同意了,亏我还想了一大堆理由说服他。
“好啊,太宰君也一起吧。雪小姐说得对,还是和同年龄的小伙伴一起挥洒汗水比较有趣啊。”
“你没事吧。”太宰治的小脸皱成一团,从小树苗变成老树皮。
森鸥外笑而不语,反而是爱丽丝扑到了我的怀里。她的上半身贴着我的小腹,飘逸的金发垂落在我的膝盖上,天蓝色勾蕾丝花边的裙子像花瓣一样绽放,洋娃娃般的可爱。
我一直默认森先生也是个颜控,至少他收集的三个孩子长相都很出挑。但我和太宰治还处于人类的范围之内,爱丽丝有时给我一种她真的是真人版娃娃的念头。直到有次我外出和藤沼悟联络,他请我去冷饮店吃了杯冰淇淋。我们坐在过道旁的位
置人又多,起先没有发现异常,等放学时间的高峰散去,我才从玻璃窗的反光看到了站在冷饮店墙根下的爱丽丝,她在监视我。
如果只是监视我倒不会在意,外来户要有外来户的自觉,森鸥外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可我无意中瞥见的爱丽丝,她的外表如人偶般精致美丽,她的瞳孔如人偶般冰冷没有人气。
最重要的是,外面飘着雪花,而她脚下的积雪快三公分厚了。也就是说,从跟着我来到冷饮厅之后,她就没有挪动过一步。
我能干什么,我只能夸张地指着窗外的雪,招呼藤沼悟一起看,这雪可真雪啊。
外面大雪纷纷,随着天色昏暗街市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清冷的雪似乎也染成温暖的颜色。少女招呼温和稳重的少年一起看雪,在少年凝神时,少女就像在拍大头贴一样微微侧过身子,头发落在对方的肩头,微斜下眼睛悄悄观察对方的反应,见
对方无知无觉,她只能露出一个无奈又甜蜜的微笑。
从我发现爱丽丝到“拍大头贴”,用时不超过一秒钟。
在那之后我对爱丽丝还和以前一样亲切,爱丽丝也再没跟踪过我,不得不说我的演技一流。
眼下爱丽丝细声细气地朝我撒娇,“雪去上学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我也要上学。”
接着她转过头对太宰治扮了个鬼脸,“太宰就不用去了,留他一个人陪林太郎这个怪大叔吧。”
太宰治正坐在另一边的高脚凳上调配他的降压药配高压药配养乐多,听到爱丽丝的话后放下了手中的紫砂三件套,秀丽的脸上难得出现茫然的情绪,“我?”
爱丽丝的笑容依旧甜美。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将自创的饮料一饮而尽,声音病恹恹地:“好吧,我也去上学。”
配合森先生??的假哭求爱丽丝留下来陪他这个孤寡老人,上学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手续就交给森先生办,我和太宰治被打发去买学习用品,我也终于有机会要回了我的记事本。
记事本是最普通的黑色封皮没有花里胡哨的颜色和装饰,学校的附近文具店打折时卖三百日元七本,我买了一大堆,但依然用得很珍惜。
两面纸,一面记账一面记课堂笔记,考虑到藤沼悟说我日后会是一位很出名的小说家,我想从现在起锻炼下自己的文笔,写点随笔。
记事本承受了太多。
想到这我爱惜地把记事本摸了一遍又一遍,枕在枕头底下还不够,都想抱在怀里。
不断的动作惊扰了睡在另一侧的太宰治,他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捅捅我,催促道:
“差不多行了吧,一个本子而已,明天朝森先生多要点钱,买几十个本子都够了。”
“太宰君你口气好大,听起来就像地主家的小少爷一样,明明你也没有零花钱不是吗。”
......一阵可疑的沉默。
“真的是小少爷啊。”
我只是随口怼了一句,没想到还真让我说中了。
回忆一下,其实太宰治的身份阶级挺好的。长期处于贫困的人可不会养成“就那样吧,而已”的观念。一个人的行事风格、性格气质、消费观念都和从小的环境有密切的关系。
如果拿我举例子,上学时我的便当是简单的白饭配梅子,同学们有的是全职妈妈做的两个层爱心餐,连饭包上都要用海苔和番茄酱拼成小熊的模样,有的是忙碌的父母无暇顾及这些琐事,就用大笔零花钱让孩子自己买吃的。小学一年级大家第
一次聚在一起吃便当时,我因为吧唧嘴被嘲笑和霸凌了一年,原来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可在家我的父母都是这样吃饭。
从那以后我就成为了一名模仿者,同时沉默寡言,说的越少做的越少才不会露怯,我就这样度过了小学生的六年,分辨“家里”和“世界”的不同,将自己打碎重组。
但是贫穷的烙印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所以我永远不可能像我的同学们那样随心所欲,尽管他们的家境只能算普通,但也比我好太多。
或许有一天当我成了暴发户,会变本加厉地浪费。
随着翻被子的声音,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颈窝处,是太宰治转过身换成了面向我的姿势。难道他来一场女子(?)卧谈会?我正要转过去和他脸贴脸,太宰治死扣住我的肩膀不撒手。
“别乱动,保持这个姿势。”
“没问题,介意我把睡裙的吊带拉上去吗,你的手好烫。”
手飞快地从我身上拿下来,太宰治的呼吸漏了一拍,我亲耳听到的。
切,纯情少男。
可惜太宰治的厚脸皮随着和森先生相处时间越久成正相关,几个八拍他就调整好了状态,开始虚张声势地咄咄逼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挺简单的,多观察就可以了,我可是一直注视着诊所发生的一切。”
太宰治虽然没有从森先生那拿过零花钱,但他从来没有[窘迫]的感觉,不止因为只要他想随时都能从别人的腰包里掏钱,还因为从他很小的时候衣食住行就被包办,想要的玩具书籍只要在杂志上画个圈就可以拿到,在这样的家庭根本不需要零花
钱。
我能推理出太宰治的家世,是因为我看过诊所接待室放着的旧杂志,上面有几处圆圈标过的痕迹,后来我在诊所的不同方位找到了它们,是战损版。
只有习惯了衣来伸手的人才会做出这么自然的举动。
我也愈发好奇太宰治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森先生对他无限包容。
结合藤沼悟的经历,是因为异能吗,非常特殊的异能。
异能真是个好东西啊,让锸体街随处可见的耗材小孩变成有用的人。
太宰治突兀地冷笑,“你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所措,好在他没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耍无赖。“你都知道我的身世了,那你呢,好八卦要一起分享。”
有什么好分享的啊。
我断断续续地说完,为了不让自己有卖惨之嫌特意说了几件趣事,太宰治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正当我松了口气心想太宰治平时能把人气成超雄但还是挺有分寸感时,发现他早就睡着了。
我:。
这样也好。
房间黑漆漆的,紧闭的窗和房门让月光一点都进不来,我只能凭感觉描摹太宰治的眉眼。他比我矮一点,青春期女生的发育比男生快,太宰治要想超过过起码要两年以后,那时他应该早就不记得我了。
我无声地叹口气,在寂寥凄清的手术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真好,我也想成为乡绅的小姐,财阀家的公主,和我命中注定的爱人走到舞台中央跳一支舞。他可以是乡下另一户人家的么子,也可以是政界名流,我穿着绣八重樱的振袖和服和他坐在屋檐下品茶,带珍珠项链和缎面手套让他牵着我的手走向
教堂。或者干脆利落地私奔,相信彼此的爱能支撑着从总角之宴走到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可真相是,如果我不是误闯到这个异世界,如果不是在森先生的诊所前晕倒,我和[太宰治]不会有任何交集,他只是语文书上需要牢记的知识点,是我在图书馆随手翻过的书页。
xxx雪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孩,她六神无主,只能假装镇定自若地目睹恋心的逝去。
为了她微不足道的自尊。
穷人的自尊是最昂贵最廉价的东西,除了这个她一无所有。
我的手准确无误地触碰到太宰治的眉心,因为这几天的夜晚我都会悄悄偷看他。手向下移,太宰治睡熟后呼吸时轻颤的睫毛在我的手心颤动,激起一阵痒意。
话说森先生新订购的沙发床马上就要到了,这下我和太宰治不用委屈自己笔直地竖躺睡觉了。
我这样想着,身体离太宰治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蜷在他的怀里为止。
明天早点醒钻出去就是了,再说睡觉时乱动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可大惊小怪。
我放任自己睡着了。
“名字?”
今早森先生特意把我和太宰治叫过来,他慈祥的目光看得我一哆嗦,这人又在发什么疯,有没有人告诉他他不适合打感情牌,超恶心。
对我俩发自内心毫不遮掩的厌恶森先生一点都不在意,他拿出一叠文件指给我看。
“对啊,入学怎么可能不用姓名,我都已经准备好材料了,翠岚中学是横滨最好的中学。”
也是藤沼悟所在的学校。
但我不想用我的本名,我超级讨厌我的姓氏。
“那太宰治呢,他用什么名字入学,就叫太宰治?”
“对啊,太宰君就叫太宰治,有什么问题?”
“.......“
我嘴上说着没有,确认入学表上的名字千真万确是这三个汉字没错后,退回太宰治的身边大声逼逼。
“真是了不起的名字啊太宰君,这个超级霸气的姓氏加充满野心的名字,令尊令堂对你的期望很高嘛,天官冢宰,治理天下?你怎么沦落到给黑医打工了。”
谁能想到[太宰治]真的就叫太宰治,做笔名也就算了,真名的话未免也太中二了,难怪你小子天天沉着脸45度忧伤哀叹死亡的神奇,这是从根上就坏了啊。
太宰治今天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斜了我一眼,一幅自得的小模样,“你昨天可不是那么说的。”
嗯,我昨天说什么了。突然有点心虚。
最好的解释就是反击,我追问:“那你说我昨天说什么做什么了,重复一遍给我看看。”
少年,你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啊。只要我够迟钝,就没人能让我破防。
“好了好了,你俩以后在学校有的是时间打。雪小姐,告诉我你的名字。”
森鸥外头痛地调停,圆珠笔不耐烦地在文件上敲击。
我避开他锐利的鹰眼,手指不断绞动着裙摆,小声说:“您随便取一个名字就好了,和雪字有关就行,我不喜欢我的姓氏。”
“这样啊。”森先生若有所思。
“既如此就用我的森姓好了。和雪有关的词。”森先生找了纸在上面写出和雪有关的词语和读音,“雪鹤,雪乃,雪见,雪穗,雪纪?“
森鸥外眼前一亮,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征求我的意见。
“就叫森雪纪,如何。身份是我森鸥外的养女。”
森、雪纪
默念这个名字时,和在小巷里如出一辙的头痛让我猝不及防,差点痛呼出声。
森雪纪,我的名字。
我欢喜地想要流泪,心底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替我做了答复。
“好,就叫森雪纪。”
仿佛是命运的开头。
我和太宰治顺利入学,并分别在异性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个看脸的世界。
太宰治无动于衷,他更喜欢逃课睡觉,反正那点知识他看都不用看就能拿满分。然后他在女生中的人气更高了。
太宰治:无聊,让她们去死。
也不知道森先生强烈要求他来学校是为什么。
而我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真是如鱼得水,很快就和藤沼悟还有离死亡倒计时只有一个月的雏月混熟了,我发现雏月似乎在班里不太受欢迎。
这是委婉一点的说法。
我作为雏月目前唯一的女性友人,似乎也有意无意遭到了排挤。
比如说今天,我收获了沾满墨水的课本和写满恐吓话语的课桌。
跟聪明人待久了,让我忘记了同龄人的愚蠢。
他们在干什么,霸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