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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盐欢
周六忙碌照旧。
陆云薄和高翔趁着饭点之前的空档,去楼下随便买了点吃的。
两人趴在柜台上吃饭时，电话响起，是贺飞打来的。
“陆哥,邓主任今天开完会了。”贺飞说道。
高翔就在旁边，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他问陆云薄：“什么会呀,周六还开？”
陆云薄学着那天贺飞的样子,说道：“大——会。”
然后他又对电话说：“那等邓主任来上班，你就可以给他说离职的事情了。”
“我准备今天就告诉他。”贺飞说道。
“今天吗？”陆云薄问道,“可是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邓主任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开会的地方给他送一份文件。”贺飞说道,“我想,干脆我一会儿就告诉他吧。”
“这样啊，也行。”陆云薄说道。
高翔贴近话筒，插话道：“贺飞，你快去吧，早点告诉邓主任,你也早点能来我这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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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天黑得特别快，太阳落山之后,天气也突然变得寒冷，还刮起一阵秋风。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晚上这么冷啊？”高翔问道。
陆云薄摇摇头，他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天气预报也没说要降温啊。
天气骤变,没人愿意继续在街上逗留，都急忙回家去了。
七点以后，原本热闹的红星百货,此时显得冷清。
陆云薄和高翔突如其来地无事可做。
他们时而来到窗前，听秋风呼啸，时而回到柜台，闲聊几句。
“陆哥，咱们把店里收拾一下吧。”高翔提议道。
北方入秋之后，天气变得越来越干燥，也更容易累积灰尘。
高翔早上出门前去了一趟高盛堂，父亲高建诚正拿着鸡毛掸子清理药柜上方。
鸡毛掸子滑过去，扬起的灰尘让高建诚直咳嗽。
高盛堂里，装置摆设以木质居多，尚且如此，更别提高翔红星百货的柜台——玻璃柜台，塑料包装，再加上电子产品，每一个都是吸引灰尘的好手。
高翔百无聊赖之下，与陆云薄商量一番，最终两人决定打扫一下整个柜台。
红星百货门口有一个杂货铺，高翔跑去那里挑了一个鸡毛掸子。
陆云薄负责整理货柜，高翔负责清理灰尘。高翔打扫得颇为认真，边边角角也不放过。
货柜的下层是一个双开门，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配件。
陆云薄刚把配件搬出来，高翔准备蹲下来清扫一番时，只见贺飞的身影出现在柜台前。
高翔抓着鸡毛掸子站起身来。
“贺飞，怎么到这来了？”高翔问道。
陆云薄把一个电脑归位，转过身。
眼前的贺飞，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找邓主任了吗？”
“我……”贺飞低声说道，“把邓主任给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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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旭这几天开会，是在一个叫做文化大厦的地方。
这是幢大楼B市人尽皆知，是B市的地标式建筑，位于市中心。
很多大型的会议，高规格的宴会，或者市里的重要活动，都由文化大厦承办。
邓旭这次去参加的，是省里文化局组织的一次大型会议。
各个市重要的文化单位，都步伐齐整地来参加会议。
B市是省内的中心城市，市图书馆又是B市这几年重点关注的单位。
于是，市图书馆馆长和邓旭也在邀请参会人员之列。
会议总共持续六天，从周一早上到周六下午。
之所以会议时间这么长，是因为几乎全省的文化单位都来参会了。
会议的前两天，是整体会议。
这两天会的内容实在有些无趣，都是一些领导讲话，主要讲全省文化发展的大方向之类的。
会从第三天开始，就变成了以市为单位的中型会议，这个会议效率就高多了。
市级别会议刚开始，发言人就表示：为了明确B市未来的文化发展方向，这次会议将简洁高效，主要以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为主。
这个会议只开了一天，但是B市所有的文化单位的代表人员都上去讲了话。
图书馆馆长和邓旭分别上去发言。
图书馆馆长的发言主要是表决心，表示会支持手下的人发挥特长，领导大家开拓进取。
虽然他的发言有些大而无当，但在这种大型会议中，他的积极态度很重要。
到了邓旭发言时，内容就具体多了。
邓旭早就准备好了发言稿，具体阐述了自己对市图书馆未来的规划，以及实现规划的几个步骤。
一天的会议结束，剩下的两天则是本次会的重中之中——自由讨论环节。
这次会议，文化局几乎是全员出马，各个部门的人都来了。
每一个文化单位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找到相关的负责人。
邓旭在文化局有个朋友，叫做周启南。
邓旭来自中部的一个城市，高考考到了B市的大学，大学毕业后便去了旁边的W市。
W市算是个小城，整个城市只有一家图书馆，邓旭便在那里当图书管理员。
周启南是W市本地人，比邓旭早入职两年。
那时候周启南名义上是邓旭的小组长，但那个图书馆加上馆长一共才四个人，周启南搞不清楚他这个组长的意义在哪里。
他和邓旭年纪放相仿，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
邓旭参加工作的前五年，一直和周启南一起工作。
后来周启南几经调动，最终去了B市文化局，做规划办公室的主任。
邓旭倒是稳定，一直在各个图书馆之间调动，最终也到了B市。
两人久经岁月一路走来，虽然后来各自成家立业，联络没有以前频繁，但依然保持着深厚的友谊。
这次文化局开会，周启南自然也在其列。
自由讨论的时候，邓旭自然不必找别人，直接奔着老朋友周启南去了。
周启南现在是规划办公室主任，找他的人自然很多。
但大多数人只是来找他咨询事情，那些事情他很快就能回答，于是他预留了半天的时间，专门回答别人的问题。
半天过后，周启南解决了大多数人的问询，剩下的时间，则全部留给了邓旭。
邓旭拉着周启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叠资料——这些都是他为了这次会议准备的。他发言时说的那些规划，细节全在这些资料里。
周启南虽然权限不高，但是职责宽泛，大多数事情他都能说上话。而且，邓旭的计划中，有很多都在周启南的负责范围内。
所以邓旭和周启南碰头之后，也没客套，直奔主题讨论起他的计划。两人整整讨论两天，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还时不时说一些往事，还有近期的生活。
这次谈话让邓旭颇为舒心。
周启南的本子上记满了邓旭所说的要点。
两人每讨论半天，他就会拿着本子，整理好要点直接去找相关领导汇报。
及时讨论，及时反馈，这次的会议效率确实高，每个人都非常满意。
对于邓旭来说，这两天他的很多提议，总是能得到上级“批准”的指示。
一方面，邓旭年初力排众议，给市图书馆买了六台电脑，办了电子阅览角，又弄了一个图书查询系统。这件事让上级对他印象深刻。
另一方面，这次会议就是为确定各单位未来的发展方向，所以周启南汇报的每一个事情，上级都予以考虑。
会议的最后一个下午，周启南找到一位重要领导，向他汇报了一件事。
汇报完之后，周启男兴冲冲地回来找邓旭，说道：“领导要见你。”
“我的那个计划领导同意了？”邓旭满眼都是期待。
“对呀，不然见你干嘛？”周启南说道，“赶紧跟我走吧。”
会议期间，文化大厦的房间，作为各个上级单位的临时办公室。
从房间出来后，邓旭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对周启南说道：“批准了！批准了！”
“别激动，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周启南看看周围的人，玩笑道。
“这可是个大项目，我真没想到能成。”邓旭说道。
“我倒是一直觉得有希望。能成，这才说明咱们国家发展文化产业的决心嘛。”周启南说道。
邓旭用力点了点头。
邓旭的“大项目”得到上级的批准，还有之前的一些计划，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次会议，他满载而归。
会议散场之前，他和周启南随便聊着些什么。
两人聊天期间有个人来找邓旭，这人是隔壁市图书馆的馆长，来找他请教关于图书查询系统的事情。
口头描述说不清楚，邓旭看了看表，觉得时间还算充足，文化大厦离市图书馆也不算远，便给贺飞打了个电话，让他送一份图书馆查询系统的软件拷贝过来。
这几天，自由讨论的地点就设置在文化大厦四层的小礼堂。
邓旭就在那里等贺飞。
半个小时候，贺飞来了。
图书馆馆长收下了贺飞给他软件拷贝，一脸开心地离去了。周启南也暂时被领导叫走。
此时已经到了散会时间，小礼堂里没别人，只剩下邓旭和贺飞。
邓旭今天格外兴奋，贺飞知道，这肯定是因为他的计划得到了认可。
贺飞是来提离职的，他原本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见到邓旭此时的样子，更加犹豫。
但是考虑再三，他还是不想把这件事拖下去，决定就趁着这个时候告诉邓旭。
贺飞在谈话中找了个机会，郑重其事地告诉邓旭，他想要从图书馆离职，去和陆云薄一起工作。
邓旭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开始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当他缓过神来，兴奋的表情变成了疑惑。
贺飞又向他说了一次。
这一次，疑惑变成了愤怒。
“不行！”邓旭大喊道。他的声音引起了不远处的周启南的注意。
“邓主任，您听我解释。”贺飞赶忙说道。
“我不听！”已然是中年的邓旭，却仿佛像孩子受了委屈一样喊道。
“邓主任……”
“别再说了，绝对不行！”邓旭没再给贺飞说话的机会，抓起手边的公文包，冲出了小礼堂。
“老邓，怎么回事？”周启南在礼堂门口拦了一下邓旭。
邓旭短暂停下脚步，语气似是生气似是不解，对周启南喊道：“贺飞说他要离职！”然后便消失在大厦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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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飞向二人说着刚才的事情，高翔听得太入神，握着鸡毛掸子的手都有些出汗。
“怎么会这样啊。”高翔喃喃自语道。
陆云薄也皱紧了眉头。他原本只觉得，邓旭可能不太乐意贺飞离职，却没想到邓旭的反应如此之大。
“邓主任为什么这么生气？”陆云薄问道。
“其实……”贺飞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说了邓旭从大厦离开后的事……
周启南没追上邓旭，于是返回小礼堂来找贺飞。
“你就是贺飞？”周启南问道。他没见过贺飞，但光是这两天开会，他就听见邓旭念叨了这个名字无数次。
贺飞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离职？”周启南问道。
贺飞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邓主任多么看重你……你这样突然提离职……”周启南替邓旭着急。
他看了看贺飞，叹了一口气，然后告诉了贺飞，那个邓旭口中的“重要提议”。
市图书馆后方有一片土地没有开发，邓旭请示上级，要求给把这块地批给图书馆。
然后再给图书馆追加一大笔资金，在这块地皮上，再建一个全新的建筑，作为图书馆的二号馆。
预计从土地批放，再到建筑动工至建成，大约需要四五年时间。
邓旭的计划是，等到建筑完成，贺飞也有了足够的经验和资历，他就提拔贺飞当主任或者副主任，主管二号馆。
“要让你主管二号馆！？”陆云薄瞪大了眼睛。
陆云薄隐隐明白了邓旭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这次邓旭去参加会议，向上级领导提了诸多建议，尤其以土地和新建筑批示作为重要。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图书馆的发展，另一方面，也为贺飞的未来打算。
这或许是邓旭一直以来的考量，也就是说，在他所有的计划中，每时每刻都在考虑，贺飞应该在这些计划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而贺飞突然提起离职，打乱他所有的计划，也伤害了他爱护贺飞的心。
三人久久沉默着，半晌之后，陆云薄叹了一口气，轻声问贺飞：“你下午还没吃饭吧？”
贺飞摇摇头。
陆云薄看了看高翔，说道：“今天晚上实在也没什么客人，咱们去陪贺飞吃点东西吧。”
“好。”高翔说道。
他们锁了货柜，然后去红星百货附近找吃的。
走到室外，高翔才知道今天为什么生意不好。
此时天色已黑，冷风呼啸。
“今天怎么这么冷呀？”他双臂抱在胸前。
“对呀，这才十月中，就这么冷。”陆云薄也抱怨道。
邓旭的事情依然像一块石头压在贺飞的心头，但是呼啸的冷风让他不得不关注眼前的情况。
同时，有朋友在身边，他至少没有刚才那么沮丧。
“因为寒流……”他说道，“大概会持续几天。”
“寒流呀……”高翔说道，“那咱们这几天可得多加件衣服。”
陆云薄冻得瑟瑟发抖，勉强从嘴中挤出几个字：“加衣服！”
陆云薄高翔常去吃的那家馄饨，此时已经歇业打烊。夏天他们经常去吃一家串串，但是今天如此寒冷，串串店空无一人。
“去吃炸酱面吧。”高翔说道。
事实证明，高翔的这个提议还不错。
炸酱面馆，煮面的水汽从厨房里飘出来，贴到冰冷的窗户上，每一扇窗都沾上了蒙蒙的雾气。
面馆里格外温暖，雾气似乎隔开了外面的寒冷，所以面馆里还有一些顾客。
这种独特的氛围，也给倍感凄冷的陆云薄一行人增添了一份温暖。
“二位又来了。”面馆老板说道，“还带了朋友啊。”
因为高翔喜欢吃面，所以自从面馆开业以来，陆云薄和高翔就经常光顾，老板已经认识他们了。
“对，我朋友没吃饭。我们带他来您这吃点东西。”高翔说道。
“好嘞。”老板说着，递给三人一份菜单，特意对贺飞说道，“这是菜单，您先看看，我这什么面都有，每个味道都不错。”
贺飞点了点头。
陆云薄和高翔下午已经吃过饭了，但刚才，两人在外面被冷得够呛，此时也继续补充些能量。
“咱俩都点丸子汤吧。”高翔对陆云薄说道，“还没吃过这个呢。”
“我做的丸子汤特别香，今天这个天气吃也挺合适。”老板在柜台听到了两人说话，插话道。
然后他又问道：“怎么不点面吃呀？”
“我们下午吃过了。”高翔答道。
“那就丸子汤吧。”老板建议道。
“行。”高翔说道，“那我们要两份。”
“贺飞，你想好要什么了吗？”他又问贺飞。
贺飞看了看菜谱，除了刚才点的丸子汤，其他就都是面了。“那我就要炸酱面吧。”他说道。
“再加一份炸酱面。”高翔对老板说道。
“没问题。”老板说道。
一份炸酱面和两份丸子汤很快上来。
三人都没在说话，专心闷头吃饭。
高翔火速解决了自己的那份，靠在椅子上。另外两人也很快吃完。
三人吃完了东西，身上都暖洋洋的，颇为满足。
外面秋风呼啸，他们窝在面馆里，哪也不愿意去。
“反正柜台和货柜已经上锁，今天就算是歇业了。”高翔说道。
陆云薄看看贺飞，回到了之前的话题：“贺飞，邓主任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贺飞说道。
“你想留在图书馆吗？”高翔问道。
贺飞摇了摇头。
上一次，他和陆云薄连续几天一起写代码，自那以后，他想要去做软件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强烈。
他从前喜欢图书馆的工作，现在也并不讨厌。
只是如今他觉得，做软件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即使是在图书馆工作，其他工作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完成了那些任务，他最想做的，还是坐在电脑前，研究代码。
邓主任对他好，他自然能感受到，只是他没想到，邓旭这次去和文化局开会，竟然提出要建二号馆，而且心中早就认定，自己就是二号馆以后的主管。
贺飞想起邓旭出发去开会是，公文包中放了一大叠资料。
他不知道，邓旭在会议上还提及了哪些关于未来的计划，而这些计划中，又有哪些与自己相关？
一时间，贺飞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喜欢关于计算机的一切，更加享受写代码时的专注和酣畅淋漓。
他还记得，那天去见黎辉谈开发合同之前，他和陆云薄站在电脑前，满心自豪地欣赏着那个进销存软件。
欣赏那规整的代码，简明的模块设计，还有他们第一次尝试的图形界面。
这仍旧是一个示例软件，还有无数的功能等着他去完成。
他和陆云薄之前已经大致规划好了软件完成后的形态。一想自己要去写完这个软件，他就充满期待。
可是邓旭的事情……
他原本对提离职这件事就有些不安心，总觉得自己辜负了邓旭对自己的信任和关爱。
而如今，文化局会议上邓旭顺风顺水，正在踌躇满志之时，自己却要离职……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上班时，该如何面对邓旭。
“陆哥……”贺飞开口道，“要不然你明天陪我去趟图书馆吧，明天是周日，邓主任值班。”
“我想明天再去见见他……但是……现在的情况，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你帮着我一起去劝吧。”
“好。”陆云薄点了点头。
“我也去。”高翔说道。
“就我一个人去吧。”陆云薄说道，“咱们三个人跑过去，气势汹汹，我怕把事情搞得更糟。”
“而且邓主任没见过你，带上你，让别人以为咱们是去抢人的呢。”
高翔还想说点什么。
“这事就交给我吧。”陆云薄看了看高翔，“你明天好好看店。”
“好吧……”高翔勉强接受。然后他又问道：“陆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哎……”陆云薄叹一口气。
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料到邓旭会有如此反应，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想了想说道：“邓主任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做了这么多事，也是为了贺飞的未来着想。”
“如今贺飞想要的东西，不在邓旭的未来规划之内，他一下接受不了，也能理解。”
众人一阵沉默。
“让我再想想吧……”陆云薄缓缓说道。
然后他对贺飞说：“明天早上你直接坐公交先到我家，我和你一起去。”
“好。”贺飞点了点头。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三人准备回家。
从炸酱面馆出来，陆云薄和高翔先把贺飞送去了公交车站。
贺飞离开后，陆云薄和高翔一起叹了口气。
高翔说道：“陆哥，咱也回家吧。”
两人去了马路对面，刚好有一辆高翔家方向的公交。
高翔离去后，陆云薄站在原地，思索良久。
他看了看表，又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红星百货，然后转身向红星百货走去。
他走到门口，迎面撞见管理员李哥。
“陆老板，大楼要关门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李哥问道。
“我回来取个东西。”陆云薄说道，“你现在要锁门吗？”
“哦，还没有，潘老板还在三层收拾东西，我正在等他。”李哥说道，“你要取什么东西赶紧去吧。”
陆云薄赶忙往三楼跑。他到三楼的时候，潘凯正在关灯。
“潘凯，稍微等一下。”陆云薄喊道。
潘凯回头看见气喘吁吁的陆云薄，暂停了手上的动作。
陆云薄掏出钥匙，从一个抽屉中拿出一张软盘塞进口袋，又把抽屉锁好。
“好了，你关灯吧。”陆云薄说道。
灯光熄灭，楼梯间还有留有夜间灯，两人借着微弱的灯光，一起从三楼走到门口，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两位老板下来了。”李哥看见两人，说道。
“嗯。”陆云薄应着。
“行，那我锁门了。”李哥说着，就按下了手边的开关，大门缓缓落下。
潘凯和陆云薄就站在楼下的宣传栏旁。
陆云薄盯着自己制作的那两张宣传页。
可真够难看的。他心里想道。也不知道姜谷雨手绘的宣传页什么时候能给他。
旁边是夏荣的宣传页，高翔手写的小楷颇为醒目。
潘凯不知何时，也盯着宣传栏看。
他作为商家，也留有一块区域，只是一直没有使用。
他看了看身边的陆云薄，突然开口道：“是你建议让夏荣压低价格的吗？”
陆云薄有些吃惊，他完全没想到潘凯会主动和他搭话。
“对啊。”陆云薄说道。
潘凯又抬头看了看夏荣的宣传页，说道：“他现在的零售价格够低的。”
说到此事，陆云薄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夏荣。
所谓低价策略，并不是说价格只比别家低一点就可以了，要想用价格来吸引客人，必须要做到价格明显低于竞争对手。
陆云薄建议夏荣这么做，却没有帮夏荣拿到更低的进货价。他看着夏荣标出的价格，心中粗略一算，就知道夏荣几乎剩不下多少利润。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夏荣最近这几天生意特别好，高翔的店面都受到了影响，客流减少了一些。而潘凯的店面，进来的客流量肉眼可见的大幅降低。
潘凯看看陆云薄，那天他听到了三人的谈话，知道夏荣没有获得理想的进货价。
他又看了看夏荣的宣传页，自顾自地说道：“他现在利润还能剩下多少……”
陆云薄听见了这句话，转头对潘凯说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生意吧。”
潘凯没有回应他，喃喃自语了一句：“等这个月末再看看……”
大门完全降下后，李哥拿出钥匙，俯下身子，把大门锁好。
“我先走了两位老板。”李哥说道。
“我也走了。”陆云薄看看李哥，又看看潘凯。
“再见。”潘凯最后说道。
—
第二天早上，陆云薄于约定的时间在公交站等候。
没过多久，贺飞便从公交车上下来了。
由于寒流，陆云薄今天穿上了羊毛衫。由于他今天要陪贺飞去见邓旭，所以彭纭便送儿子去幼儿园。临走时他嘱咐彭纭，天气寒冷，她和儿子要多穿些衣服。
陆云薄看见贺飞的外套单薄，问道：“你冷不冷啊？”
“不冷。”贺飞抓起衣角，展示着里面的面料，“这是警察局发的衣服，我妈帮我拿了一件，里面有羊绒。”
“行。”陆云薄说道，“刚过去一辆去图书馆的公交车，咱们可能要多等一下。”
“好。”贺飞说道。
陆云薄看看贺飞，看起来，贺飞今天精神好了不少。
“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嗯。”贺飞点点头。
“那就好……”陆云薄默默说道。
“昨天我给姜谷雨打电话了。”贺飞开口说道。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陆云薄问道。
“姜谷雨告诉我，一定要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贺飞说道。
昨天晚上，贺飞彻夜未眠。白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姜谷雨说的话，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因公殉职的父亲，想起母亲，大学的日子，电子厂的工作，图书馆与邓旭，当然，还有陆云薄和高翔。
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他和母亲。母亲工作繁忙，为了人民群众不得以牺牲了自己的家庭时间。但是他也从没有让母亲担心过。
高中时他成绩优秀，高考考入北方交通大学，随后他选择了电子信息工程。
在大学中，他也一直名列前茅，每年都会取得奖学金。一直以来，他都是同学和老师眼中的尖子生。
工作之后，无论是在电子厂，还是在图书馆，他都是工作最认真，表现最优秀的那个。后来开始学习软件，他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人生中每一个重要抉择，都是他自己做的。
在他告诉母亲，自己要去和陆云薄高翔一起做软件时，母亲只是询问了收入情况。当得知收入可以保证生活时，母亲便立刻同意了他的决定。
他从未让别人失望过。
而这只是别人对他的评价，对他来说，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源于自己的本心。
他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是不让自己后悔，不让未来的自己失望。
做软件，是他真正热爱的事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一定要奋力抓住。
思索一夜后，他下定决心，他一定要从事软件行业。
而今天，他必须要说服邓旭。
陆云薄看着贺飞。
眼前的贺飞依然像他第一次见时那样瘦弱，他还想起高盛曾经说过，贺飞脾胃不好，要多吃点东西。
但是贺飞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光芒。这个光芒平时掩藏在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下，时隐时现。而此时，却格外耀眼。
一辆公交驶入公交站。
“车来了，咱们走吧。”贺飞说道。
“好。”陆云薄说着，挤上了早高峰的公交，他更加抓紧了公文包——里面放着他昨天晚上取来的东西，或许能在今天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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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薄贺飞二人来到市图书馆。
两人一进门就迎面碰上了另一名新来的员工，小马——他也周日值班。
“邓主任来了吗？”贺飞问道。
“来了。”小马神色凝重，说道，“邓主任早上一来就一直待在办公室里，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太好。”
小马觉得邓旭有些反常。
他虽然是新来的，但是听说过，那个领导办公室以前是旧的员工休息室，邓旭和馆长从来不在里面办公。
而今天一早，邓旭来了以后，和谁也没有打招呼，一直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
“贺飞，邓主任怎么了？”小马疑惑地问道，“我还有事情要向他汇报呢，但是看他的样子……”
贺飞自然知道原因，说道：“没事，我去看看。你先忙别的吧，有什么事去找馆长汇报。”
“行。”小马点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办公室就在图书馆一层的侧边，俩人绕过前台，进入图书馆A区，角落便是办公室。
贺飞盯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深吸了一口气。
陆云薄看着贺飞，轻轻地点了点头。
“咚咚咚”，贺飞敲了三下门。
里面没有人回应。
贺飞再次敲门，片刻之后，邓旭的声音响起，问道：“谁呀？”
“邓主任，是我。”贺飞说道。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进来吧。”
贺飞打开门，只见邓旭有些颓废地坐在办公桌前。
邓旭抬眼看了一眼贺飞，发现贺飞的身后还跟着陆云薄。他没有多问——他知道陆云薄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你们来了。”邓旭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支持，继续码字笃笃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