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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盐欢
陆云薄开车带着高翔和贺飞在B市的二环路上兜了一圈,到了中午才回到景山大厦。
景山大厦附近有个小型商圈，商圈里新开了一家肯德基。
陆云薄买了好几个全家桶，带回去给公司员工当午饭。
如今的乘风科创,负责开发程序的还是原先的三个人。
贺飞是首席工程师，钱蒙和陈轩是高级工程师。
这些头衔,是两年前陆云薄给他们加上的。
三人原本对此有些不习惯。
“没必要弄这么高级的头衔吧。”贺飞说道。
陆云薄学着黎辉的语气说：“如今的市场上,CEO,大区经理,总监，总策划,别管什么妖魔鬼怪,名头都响得很的啦。”
然后又切换回正常语气，继续说道：“但凡对咱们公司有点了解的，都知道你们技术水平高,这些头衔听着浮夸,倒也不算言过其实。以后就这么叫！”
乘风科创刚创立的前两年，陆云薄也写程序。
但是随着后来业务变得繁忙,要谈的生意越来越多,他逐渐不再写代码，只专注软件的代码构架和产品设计。
软件的具体实现，则全权由贺飞负责。
程序员团队之外,还有一个前台,两个销售——由于高翔和陆云薄承担了主要销售工作，所以销售人员并没有那么多。
人员占比最大的还是售后——软件授权卖出去以后，工作量最大的便是售后人员。
每卖出一份软件授权，就需要对操作人员进行培训，虽然他们早就录制了培训光碟,但面对一些大客户，陆云薄还是会派售后上门，手把手去教。
在软件的使用过程中，客人每天都有无数的问题，简单的复杂的都有，有些问题打打电话就能解决，但大多数电脑问题很难通过语言描述清楚，必须亲自去现场。
除此之外，软件升级，bug维护，包括客人投诉，这些事情都要交给售后处理。
在乘风科创，售后是一个单独的小组，包含一个组长，四个组员，一共五个人。
不过，就在上周，负责售后的一个组长，还有一个组员一起辞职，理由是明年想去别的地方发展。
这两人兢兢业业干了三年，既然想寻找新的机会，陆云薄也不好说什么，结完工资便放两人走了。
售后没有了组长，又少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组员，到了年底，业务压力倍增。剩下的三个人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焦头烂额。
陆云薄只好临时招了两个人，帮忙干些杂活，暂时缓解售后组的压力。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他们准备熬过这一阵子，新年再招个售后组长。
回到景山大厦五层，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陆云薄脱下穿了一天的西装，顿觉神清气爽。
还是自己的办公室舒服。
他向后一靠，对不远处的钱蒙说道：“钱蒙，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买了肯德基全家桶，你给大家分一下。”
一提起吃的，钱蒙两眼放光。“交给我吧。”他说道。
“你少吃点啊。”陆云薄嘱咐道。
钱蒙原本就是个小胖子，工作以后吃的好喝的好，身材变得更加圆滚滚。
年中高翔组织员工体检，钱蒙年纪轻轻，竟然有了轻微的脂肪肝。
陆云薄时不时也监督一下钱蒙的卡路里摄入，当然收效甚微。
不过，与钱蒙相反，几年过去，贺飞还是像以前那么瘦。
“贺飞哥，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光吃不胖就好了。”钱蒙用羡慕的语气说道。
贺飞也很无奈，他倒是希望自己壮实一些。
陆云薄抓着吮指原味鸡，来到了贺飞的办公桌前。
“网站开发到什么程度了？”陆云薄问道。
贺飞放下手中的土豆泥，敲了几下键盘，眼前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网页。
“已经按照设计图，把基础的样子弄出来了，代码构架我也写好了，今天我和钱蒙就可以开始编写具体页面。”
钱蒙此时分发完了全家桶，折返回来。
“新的域名搞定了吗？”陆云薄问钱蒙。
钱蒙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道：“前域名的持有人，昨天已经把所有权转交给我了，我今天就去网上登记，给域名备案。”
陆云薄点点头，继续问道：“新的服务器什么时候给咱们送来？”
“咱们要的那个型号的服务器缺货，潘凯已经联系了厂商，最晚下周一送来。”
“得嘞。”陆云薄说道。
眼见几人聊完网站的事情，一旁的陈轩一边啃着鸡翅，一边说道：“陆哥，我又在一个论坛板块找到了一份咱们的盗版软件。”
“是哪个版本的？”
“2.9那个。”
“去年年底的那个版本啊。”
“嗯。”陈轩点点头。
“那就不去管它了，反正是个老版本，你去研究一下它的破解方法，把漏洞补上就行。”
“嗯，等会儿吃完饭就弄。”
“怎么这么担心盗版也不是办法，联网验证的事情要赶紧提上日程。”
“放心吧，我最近开始和贺飞哥在讨论了，最近我们研究了不少验证方案，过了元旦应该就能定下来了。”
陆云薄点了点头。
除了日常的进销存软件编写，最近和开发有关的，就是他刚才问的那两件事。
确认完进度，他手里的吮指鸡也已经吃完。
他回到办公桌，擦了擦手，打开桌子上的一个小牛皮本，上边记录着今天的行程。
本子上记录着他下午的安排：
【下午3点，和周老板见面，更新授权合同】
他转头问高翔：“高爷，小马呢？”
陆云薄口中的小马，是乘风科创的销售，名叫马志强。
前年公司的一个销售离职，重新招人时，马志强便加入了进来。
此人精明强干，活力无限，公司现在将近一半的客户，都是他拓展出来的，是当之无愧的金牌销售。
周老板是公司创业初期的一个大客户。
再过一个月，他购买的软件授权就要到期了。
陆云薄想趁这个机会，让马志强和周老板认识一下，他想把这个大客户以后专门交给马志强负责。
“小马去外地了。”高翔说道。
“外地？他去哪儿了？”
“M市。”高翔答道。
M市是B市旁边的一个城市，做长途大巴需要四个小时。
“怎么跑那么远啊？”
“谈客户去了。”高翔说道。
“什么客户啊？还值得让小马专门跑外地一趟。”陆云薄笑着说道。
“听小马说，这个客户生意做的挺大，要是这笔订单能谈成，起码能卖出20套软件授权。”
“那还真是个大客户。”陆云薄说道，“行，那就让他在M市忙着吧，下午我自己去见周老板。”
既然是老客户，更新软件授权不过是重新签几个文件的事情，周老板只是大致看了一下更新条款，就爽快地签了名。
陆云薄和周老板将近半年没有见面了，巧的是，周老板的几个朋友今天也在。
周老板拉着陆云薄，又是叙旧，又是将其引荐给自己的朋友。
陆云薄原先并不擅长这种场合，但是生意做得久了，如今也逐渐习惯。
到了晚上七点，他才回到公司。
他到达五楼门口的时候，公司的一个售后人员正在锁门。
“小王，等一下。”陆云薄赶忙叫住那人。
小王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
“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啊？”陆云薄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最近实在太忙了。”小王说道，“售后的事情本来就多，现在没有组长，临时帮忙的两个人，主要工作也没法接受，实际上还是靠我们三个。”
“辛苦你们了。”陆云薄说道，“高翔已经开始面试新人了。这次要招的售后经理，不仅要会用电脑，会打字，还要熟悉互联网，要求高，所以人选比较少，你们再坚持坚持。”
小王先行离开，陆云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收拾东西。
寂静中，他想起了早上参加的活动。
早上他见到了谢常明和佟孝成，两人性格大相径庭，但都不约而同提到了进销存软件生意。
前段时间刚汇总好的年度报告，就放在班高翔的办公桌上，他走过去打开报告，随手翻阅起来。
他首先翻到市场占有率的报告。谢常明非常在意这件事。
大成软件，在B市总的占有率，大约37%。乘风科创和长鸣软件，占有率分别是15%和7.5%。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成软件去年的占有率是35%，今年只增长了两个点。而自己和谢常明的公司，占有率几乎没有变化。
随后是财务数据，和去年相比，乘风科创今年的净利润增加了5%。
今年可比去年忙多了，利润只增长了这么点。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财务数据的后几页，是具体的营收项目和开销。
这一部分他没有细看，因为早在今年年中，他已经通过这一部分内容，看出了问题所在。
佟孝成果然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他说得没错，进销存软件市场已经趋近饱和了。
要想保持盈利稳定，维持现状自然没有问题。
但时代发展如此之快，如果原地踏步的话，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时代远远甩开。
必须要提前转型。
陆云薄已经拟定好了方案，今天他向技术组询问的事情，便是转型方案中的一部分。
明天他会去见一个人，与那个人的合作，是方案中的另一部分。
陆云薄已经想好了对策，不过他仍然好奇——
同样发现问题的佟孝成，他会有哪些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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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陆云薄一个人坐在餐桌前，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
九六年夏天的时候，乘风科创的生意蒸蒸日上。陆云薄一家人搬离了西联集团的员工宿舍，租了现在的房子。
他之前住的房子，洗碗要去公共水池，洗澡澡要去楼下的公共浴室。
而新房子有一个大客厅，旁边是餐厅，两间卧室，厨房浴室一应俱全，完全是现代装修风格。
家里的座机铃声响起，他赶忙擦了擦手，抓起听筒。
“Hello，老哥！MerryChristmas！”打电话来的人是陆云雪。
陆云薄转头看了眼日历，说道：“还有两天才到圣诞呢。”
“提前给你祝福一下嘛，圣诞节聚会比较多，我怕忘了。”
“你最近怎么样，芝加哥的冬天挺冷的，你注意保暖。”
陆云雪今年大四，这是她在F大的最后一个学期。
暑假时，学校通知她，F大有一个新的合作项目，优秀的金融系大四学生，可以去芝加哥大学，在外国教授的带领下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
陆云雪想也没想就报了名。
十月份，毕业选题出来后，陆云雪就提前去了她梦寐以求的芝加哥大学。
“确实挺冷的，最近还有寒流。不过学校宿舍取暖用电不收钱，加热电器随便用。”
兄妹二人寒暄几句，话题又转到毕业论文的事。最后，陆云薄嘱咐堂妹照顾好自己，便挂断了电话。
此时门外有钥匙声响起，彭纭回来了。
彭纭今年六月已经研究生毕业，如今依然作为T大裴桐华教授的学生，继续攻读博士学位。
成了博士，彭纭的工作更加繁忙，平时除了读资料，写论文，时不时还要给本科生带课。
彭纭站在门口，用力跺了跺脚，驱散一下外面的寒气。
她看了看墙上的表，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发去文化宫吧。”
黎辉当年投资了一所私立小学，近些年来发展得不错，陆劲从伯特兰幼儿园毕业以后，便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这所小学。
今年六月，陆劲去参加市里的大提琴比赛，摘得一枚金牌。
B市文化宫有一个少儿乐团，乐团的负责人是B市著名音乐家和指挥家，杜励青。由于在比赛中的优异表现，陆劲被杜励青邀请入乐团，担任大提琴手。
为了迎接新千年，文化宫举办了一系列演出活动，陆劲所在的乐团的演出就定在今天早晨。
陆云薄早早就给高翔打了招呼，彭纭之所以去而复返，是因为早上有两节线性代数课要上。
他们到达的时候，乐团的乐手们已经在台上就位。
乐手大都是五岁至十几岁的孩子，他们已正在对乐器做最后的调试。杜励青也在一旁忙碌，不断的向乐手们嘱咐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台上准备就绪。
杜励青转过身，示意演出即将开始。
伴随着他手中的指挥向下挥舞，演奏开始。
演奏的曲目全部来自于巴赫，曲目本身以单一乐器独奏为主，但是经过杜励青的改编，加入了其他乐器，变成了合奏曲。
不过，演出中间还是穿插了一首独奏曲，正是巴赫著名的那首，G大调第一号大提琴组曲/前奏曲。
负责演奏这首曲子的，便是陆劲。
演出总共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结束之后，底下的观众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观众开始散去，陆云薄则站起身来，在人群中搜索一个人的身影。
他左顾右盼一番，就看见远处有个人冲他招手。
陆云薄今天来打文化宫，一方面是来看儿子的演出，另一方面，就是来见这个人。
此人名叫胡先跃。
他的儿子胡鑫和陆劲是同班同学。
胡鑫从小学习小提琴，由于音乐的关系，两个孩子第一天上学就一见如故。
因为孩子的缘故，陆云薄和胡先跃也早早就认识了。
胡鑫去年夏天就参加了市级比赛，拿下了金牌。
杜励青今天组建少儿乐团，一开始邀请了陆劲，而后，通过陆劲的介绍，胡鑫也加入了进来。
今天的演奏会胡鑫也是乐手之一，胡先跃自然也会到场。
彭纭先行去后台找陆劲。
陆云薄则穿过人群，走到胡先跃面前。
胡先跃四十多岁，一脸富态。他平时倒是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只可惜无论怎么努力，也挡不住他微微凸起小肚子。
“云薄，我儿子学了这么多年小提琴，我也算略懂一二，不过这巴赫的曲子，我还是听不进去，太沉闷。”
陆云薄说道：“胡老板，跟您说实话，我都听进去了。”
“是吗？”胡先跃说道，“那还是你有音乐素养。”
陆云薄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恰恰相反，我只懂计算机，对音乐一窍不通，也正因为如此，我根本分不清演奏的是哪个音乐家的曲子，一股脑就全听进去了。”
胡先跃呵呵笑了起来。
闲聊过后，陆云薄问起正事：“胡老板，你上次说的那个大楼，建筑审批完成了吗？”
胡先跃是一名房地产开发商。
在陆云薄的眼里，搞房地产的都是大老板。
“我可算不上什么大老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建材承包商，不出钱，只出力。说白了，不过是往工地上运砖头的。”
“我公司的金主，董老板，那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他旗下的公司每年营收几个亿，不在话下。”
“董老板久在南方，在B市的业务比较少，才轮得着我跟着喝点汤。”
胡先跃口中的董老板，陆云薄也有所耳闻。此人名叫董兴承，是X市著名的地产开发商。
不过，董兴承这样的神仙离陆云薄太远，可是胡先跃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能见上一面。
其实胡先跃说这些话，只是不想太露富罢了，可有的事情是藏不住的。
两年前陆云薄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开一辆进口的宝马轿车。
既然胡先跃想要低调，陆云薄也没什么可深究的。
两人虽然隔着十几岁，但性格相投，平时走得也近。
去年七月，B市想要开辟一片新的商业区，作为B市的CBD。
规划局看中了市中心以南的一片老城区，用了半年的时间，把商户和居民迁移到了别处。随后，这块地皮公开出售，很多地产开发商都来竞标。
如胡先跃所说，董兴承确实是大老板，生意做得大，人脉更广。
虽然整个过程董兴承一次也没来过B市，但还是在激烈的竞争中，拿下了这片土地中一个区域的开发权。
董兴承打算用这片土地，建一栋三十层的写字楼，出售给企业作为办公场地。
建筑设计和施工都由董兴承派团队亲自来做，胡先跃的主要任务就是联系当地建材商，提供建材，配合团队施工。
胡先跃收到任务后，没过几天便和陆云薄在学校里遇到，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陆云薄。
此时，陆云薄向胡先跃询问的，正是这件事。
“年底比较繁忙，等待审批的建筑很多，手续办理也慢。”胡先跃说道，“不过说到底也就是那么几个流程，只要开始审批，几天就能完成。”
“行。”陆云薄点了点头。
胡先跃呵呵一笑，说道：“云薄，看来要买新办公室这事，已经等不及啊。”
陆云薄也笑了笑，说道：“只是昨天遇到两个同行，聊到进销存软件的行业现状，我就想起了写字楼。毕竟，这也是我们公司转型的重要一环。”
“等过了新年吧。”胡先跃说道，“根据我的估计，一月中旬之前建筑审批就能下来，等大楼一开工，你就可以掏钱喽。”
随后他又说道：“我虽然只是个建材供应商，但房地产的事情我看的很清楚，长了我不敢说，但起码十年之内，这是一个最赚钱的生意。你现在买楼的钱，将来绝对能给你成倍赚回来。”
“胡老板，我倒不是想通过投资房产发财，只是我账上有太多现金，资金得找个去处，不然白白放在那里，连个利息都没有。”
“这些你之前都说过了，我懂。”胡先跃说道，“不过我还是要说，云薄，选择房地产投资，你真是有眼光。”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说完便一同去看孩子。
后台，杜励青正在和彭纭陆劲说话。
“杜老师。”陆云薄问候道。
“陆先生，你来了。”杜励青说道，“陆劲今天的状态很好，独奏非常完美。”
“谢谢您给他这个独奏的机会。”陆云薄说道。
杜励青看看陆劲，又转头看向夫妻二人，问道：“陆劲已经拿到了市级金牌，这算是业余组最高的荣誉。接下来，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让他成为专业的大提琴手？”
陆云薄有些犯难，问道：“这个……我们也没有想好。”
“要尽早做决定了。”杜励青说道，“他今年七岁，年纪刚刚好，再晚一些，专业路线就没那么好走了。”
“陆劲，你有什么想法？”陆云薄转头问儿子。
七岁的陆劲，拖着下巴，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这个是个艰难的决定，让我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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