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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内扬起一阵风，茶壶冒出的白雾愈发浓重，而后茶壶响起咕嘟声。
苏慕白提起茶壶，清澈的泉水扬起一道弧线，叮咚落入杯中，动作流畅而具有美感。顾锦宁安静看着他，只觉春光里与美男子烹茶对坐，也是一种乐趣。
如今她的心态又转变了些，渐渐真心将苏慕白当做好友，相处时也多了些随意。
一杯清茶泡好，茶汤清澈明亮，茶香清而不淡，苏慕白递至顾锦宁面前。
顾锦宁浅啜一口，她喝过许多茶，不可否认的是，苏慕白的茶艺绝佳，每次所泡茶叶不同，却皆滋味香醇。
春风十里柔情，茶叶清香萦绕在两人之间，顾锦宁眉目舒展开来，苏慕白亦是双眸如有淡雅星光。
一杯香茗品罢，顾锦宁说道：“铺面我自己做主，选在了城南，再有几日便能装修完毕。”
苏慕白放下茶杯，问道：“我有信得过的药材商，是否需要引见？”
“那自然极好。”
顾锦宁眼角弯起，原本她确实有点担心，自己虽懂医理，但牵扯到做买卖，她很难震慑住那些心思不正的小人。
思及此处，顾锦宁又随意地同苏慕白讲了那日盘铺面的事，而后坦言说道：“玄王爷留下的那五十两金，我想暂时先不动用。倘若将来遇到大灾大难，赈灾救治百姓时再用这笔银子也不迟。”
“你自己做主便是，苏某无异议。”苏慕白眼帘微垂，看着杯中清澈茶汤，敛下自己的眼神。
连顾锦宁开医馆，玄王都不放弃掺和的机会？
哪哪儿都是他……还真是无耻至极。
顾锦宁不知道苏慕白在想什么，见他反应淡漠，顾锦宁想了想，又解释道：“王爷这笔银子，不算他入股，所以到时你我不必与他分红。”
这话说得平淡当然，且顾锦宁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顾锦宁心里想的是，本来就是玄王捐赠的，哪怕到时那厮来问她要分红，她也不会给。
谁让他每回都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还闹得她生了好几回气，如今让他多出些银子做善事，已算饶过他了。
而且，她之所以告诉苏慕白此事，也是因本着朋友明算账的道理，每笔银子都该有出处，自己做了的决定，也应知会一声合伙人，这是原则。
但苏慕白听见顾锦宁所言，原本愉悦的心情忽地下坠了些。
“你与玄王……似是关系极亲近？”
苏慕白又添了些热茶，垂着星眸未看顾锦宁，说道：“你向来事事有明确分辨，不论对谁都不愿欠下人情。如今看你对玄王……似是有些特别之处。”
顾锦宁耳尖逐渐升起热度，抿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而后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苏慕白一定也听到过那些风言风语，而且玄王还是在缈鸿楼“大放厥词”，苏慕白不可能不知道她与玄王有瓜葛。
但苏慕白的问话，并没有失礼，却让顾锦宁莫名觉着，他问得太生硬了些。
只不过，顾锦宁连在自己丫鬟面前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更不会在旁的男子面前承认她与玄王的关系。
故而顾锦宁只好端茶作掩饰，只小声说了句：“苏公子这茶极好。”
苏慕白眸色黯了一瞬，随即也笑着道：“若锦宁喜欢，等下走时带些回去。”
这便是将话题揭过了。
顾锦宁暗自长松了口气，心道希望苏慕白莫与她计较，并非她想瞒着他，而是她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说。
苏慕白也并没有再追问她的意思，转而说道：“待我离开汴州，医馆事宜我已安排给少泽，他会全力助你。”
顾锦宁点点头，随即扬腕举杯，笑盈盈地说道：“那就提前祝苏公子一路平安顺利。”
苏慕白亦浅笑着举杯，两人以茶代酒相碰。
随后顾锦宁又与苏慕白闲聊片刻，但说来说去，也都是关于开医馆的想法，以及请教苏慕白开医馆的经验。
苏慕白仍然和煦温暖，非常耐心地与顾锦宁分享经验。
两人聊了近一个时辰，顾锦宁茶也饮了个半饱，而后与苏慕白告辞，苏慕白仍然如过去那般，坚持送顾锦宁出书院。
顾锦宁迟疑了下，没有拒绝。
只是两人走在路上时，顾锦宁问道：“大公主那边……苏公子可有决断？”
她是想了很久，才决定问苏慕白此事。他们日后少不得经常来往，顾锦宁也想知道苏慕白究竟对大公主是何态度。
苏慕白眸中闪过诧异，而后又了然暗叹。
他很清楚，顾锦宁并不是关心他，而是在考虑全局。
“我已明确拒绝殿下，且已与她讲明，我与你只是好友。”苏慕白语气平静，似是在说旁人的事，“今后……殿下应当不会再与你为难。”
顾锦宁微怔，遂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其实她并不在意大公主的那些刁难，只不过，时间久了，她也有些腻味总被人揪着这些闲事。
只是……她并不信，此事真会像苏慕白表现的这样轻松随意。
大公主是最得皇帝宠爱的孩子，也许是因不必承袭皇位，皇帝对她只有宠爱，没有过多期盼或者猜忌。
被这样的皇女爱慕，即便苏慕白再处之淡然，也定会承担不小的压力。更不要说，直接拒绝大公主了。
也不知苏慕白此次前去江南，会不会是因为要躲避大公主？
顾锦宁心里这样想，却不敢直接问，于是也就沉默着没有再提这件事。
直到将顾锦宁送至书院门口，苏慕白看着顾国公府的马车离开街角，他始终扬起的唇角才渐渐抿成直线。
“公子……您为何不告诉顾小姐？”小正憋了许久，终于问出了口。
他每日陪伴着苏慕白，要说谁会了解苏慕白的想法，小正自然是其中之一。
苏慕白似是没有听见小正的问题，只平静转身折回书院。
白衣扬起，墨发随风，身姿挺拔而绰约，瞧着不似凡人，更像仙人。
“没有意义。”
清越的声音穿过春风，而后随风消散。
仿佛没有来处，亦无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