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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失去了复现的能力，两个人就彻底走投无路了，只能来硬的。
好在他们带着激光切割机。
草包已经把它拿出来了。他要破釜沉舟了。
朱棉小塘有些担心：“我们破坏了内羡门地宫就移动了，要是强行切开这个墓门……会不会出更大的事儿？”
草包说：“还顾得上那么多啊！我早就憋了一泡屎，就等着出去痛痛快快地拉出来呢！”
朱棉小塘拦住了他：“你让我想想……”
草包说：“我都想了一路了！”
接着他就动手了，端起切割机，在墓门切割起来。
朱棉小塘只能由他去了。她把脸转向了背后，望向了深不可测的墓道。
时间似乎被卡住不走了，她好像等了有一个钟头，回头看，二枝草包还在忙活，刚刚切出一个“l”字形。
墓道上始终没有什么东西出现。
又等了很长时间，她再次回头看了看，墓门上终于切出了一个“口”字形，跟内羡门一样，二枝草包正在分割中间的整块石头。
朱棉小塘焦急地说：“草包你快点！”
草包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切割机震动的原因，他的手抖得厉害。
朱棉小塘把手电筒放在地上，上前夺过了切割机：“你放哨，我来！”
二枝草包就放手了。
朱棉小塘继续切割，抬头看看，二枝草包正盯着她，她说：“你看我干什么？看背后！”
二枝草包“噢”了一声，把手电筒照向了墓道。
朱棉小塘把整块石头分割开，然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人推开了那些石块，墓门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洞口。她把两个背包都推了过去。
草包突然说：“来了！”
朱棉小塘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她看到了银灰色的“于斯”、“黄哈哈”、“小祂哥”、“罗宋卷”、“张回”、“周芳汀”、“无虞”……还有两个人朱棉小塘不认识，一个身材瘦高，留着长发，另一个人五官周正，胡茬很干净，它们应该就是小说里的“孙孙”和“易小封”了，九个人正齐刷刷地朝他们走过来！
从神态上看，它们好像并不是冲着朱棉小塘和二枝草包来的，一路上有说有笑，很和睦，就像刚刚拍了一部剧，名字叫《尊敬的秦陵先生》，在剧里它们的关系错综复杂，你死我活，而现在收工了，大家正在一起找地方吃宵夜……
不知道“张回”说了句什么，“于斯”还捶了他一拳。“无虞”和“罗宋卷”走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小祂哥”一个人走在旁边，低头摆弄着手机。“孙孙”好像给“黄哈哈”讲着什么笑话，没心没肺的“黄哈哈”笑得弯下腰去。“易小封”跟“周芳汀”低声聊着什么严肃的话题，“周芳汀”听得一愣一愣的……
草包低声说：“硫磺！”
朱棉小塘看了看墓门上的窟窿，大声说：“扔到里面去了！”
草包喊起来：“你赶紧钻进去把它扔过来啊！”
朱棉小塘这才抓起手电筒，手忙脚乱地爬进了那个窟窿。那个窟窿又长又窄，加上朱棉小塘过于慌张，她爬得很慢，呼吸腮还被碰掉了。隔着衣服，她依然能感受到切割形成的棱角和热度。
她好不容易钻过了墓门，朝上看了一眼，一条很窄的夯土台阶朝上伸去。
她蹲下来，在洞口里摸到呼吸腮戴上了，然后从背包里拽出了那个装着硫磺的垃圾袋，紧紧抓在手上，从那个窟窿朝里看去，九个蚯蚓汞人全部停止了说笑和走动，一致朝墓门这里看过来，好像看到了吃宵夜的地方，接着，它们快步走过来。
二枝草包盯着它们，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窟窿前，腰部的衣服掉下去了，朱棉小塘又看到了他那个软塌塌的白屁股，他已经来不及钻进来了，大声喊道：“给我！”
虽然两个人仅仅隔着一二米，但只有一个狭窄的孔洞相通，听起来二枝草包的声音很遥远。
朱棉小塘似乎被吓傻了，她抓着垃圾袋，并没有任何行动。
那些蚯蚓汞人似乎饿极了，它们纷纷朝着二枝草包冲过来。由于目标是一致的，它们免不了发生粘连和交融，看起来更像一群影像。
二枝草包又喊了声：“快他妈给我硫磺！”
朱棉小塘死死抓着垃圾袋，抖得越来越厉害，好像丢了魂儿一样。她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
蚯蚓汞人离二枝草包只剩两三米了，二枝草包嘶哑地喊起来：“给我滚开！”同时举起手电筒慌乱地朝前砸去，水银飞溅，“易小封”的脑袋被砸出了一个缺口，立即就复原了。
他转过身来又喊道：“朱棉小塘！给我硫磺！硫磺！”
朱棉小塘还是不动。
她只能看到二枝草包的腰部，一会儿是个难看的屁股，一会儿是个孤零零的酸黄瓜和两个茶叶蛋……
“黄哈哈”冲到了二枝草包跟前，表情淫荡地抱住了他，它的水银迅速把二枝草包裹住了，二枝草包跌坐在地上，又喊了声：“给我……”
就像溺水的人在呼救，朱棉小塘只听到了“给我”，后面就被水吞没了。她死死抓着垃圾袋，还是没有任何作为。
“于斯”、“小祂哥”、“罗宋卷”、“张回”、“周芳汀”、“无虞”、“孙孙”、“易小封”纷纷压在了二枝草包的身上，他倒在墓门下，身体不见了，只能看见一堆水银在涌动……
朱棉小塘站起来，一手拿着硫磺，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步步朝后退去。
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那个窟窿。
九个蚯蚓汞人合成了一张巨大的脸，塞满了整个洞口，这张脸不是小说中的任何人物，很陌生，不过它并没有钻过来，它在窟窿中看着朱棉小塘，表情竟然有些好奇。
朱棉小塘跟它对视着，魂儿都出窍了。
过了好半天，这张脸终于动了动，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粗粗的，似乎在模仿人类的语言：“寨！……架！……”
接着，那张脸突然一抖就不见了。
朱棉小塘以为它会变成水银珠儿纷纷钻出来，可是她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并没看到一颗水银珠儿。
难道它离开了？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走上前去，蹲下去喊了一声：“二枝草包？”
墓门内一片死寂。
她又喊了声：“二枝草包！”
还是没有回应。
她放下手电筒和硫磺，含着泪搬起一块石头，把它推进了洞口……
就在这时候，她那颗门牙终于掉了，她捡起来看了看，血淋淋的，样子很丑，她把它扔在了墓道上，继续搬石头。
她前后花了十多分钟，终于把墓门上的洞口堵上了，还剩下一块石头，怎么都塞不进去。她拍打拍打手上的尘土，拿起手电筒照了照墓门，那个洞口参差不齐，漏着一个很小的窟窿，很像她掉了一颗牙的嘴。
接着，她拿出方便式方便器，坐上去，极其放松地撒了一泡尿，拉了一泡屎，声音比二枝草包还响。
然后，她把方便器留下了，只是背起了背包，顺着夯土台阶朝上爬去。
只有老天才知道，她压根就没打算把硫磺扔过去。
细究她的心理，大概有三个原因——
第一，离合器没电了，二枝草包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她要留着这些硫磺自保，万一那些蚯蚓汞人追出来，她可以做最后一搏。
第二，离合器是个伟大的发明，二枝草包死了，这个发明就成了她的专利和财富。
第三，有洁癖的朱棉小塘不喜欢二枝草包。是的，很不喜欢。但她绝不会因为不喜欢一个同事而去杀人，刚才她只是没有帮忙而已，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没有伸出援手而导致二枝草包死掉，她是愿意的。二枝草包有那么讨厌吗？有个细节也许促成了朱棉小塘的决心——那些蚯蚓汞人刚刚出现的时候，二枝草包被吓尿了，他真的尿了，朱棉小塘看到一股焦黄的液体顺着他光溜溜的大腿内侧淌下来。
第三个原因是最主要的。
没错儿，在合适的条件下，一个人真的会因为厌恶一个人而杀了他。尤其二枝草包被大火烧掉了头发、眉毛和睫毛，露肉的地方到处都鼓着火泡，看上去非常恶心，就像一个瓷壶的嘴儿碎了，越看越难受，那就干脆扔掉吧。还有，没有了阴毛的遮掩，朱棉小塘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根酸黄瓜和那两个茶叶蛋，从此在一直脑海里驱之不去。既然记忆无法删除，那就删除实物好了……
地下漆黑，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现在，所有仪器都在她身上，接下来她要一个人去面对前面的“旅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