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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祂哥跨进东旁内，表情温和地看着于斯，什么都没说。随后小明也进来了，他站在了小祂哥的旁边，他的手里依然抓着那把卡簧刀，脸上挂着忍俊不住的笑意，就像两个人玩游戏，一直耗了一天一夜，乙方终于露出了破绽，甲方赢了，现在，甲方笑吟吟地看着乙方，好像在说：你终于输了！
于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卡簧刀，尴尬极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法解释自己的这个动作。
小祂哥说话了：“我都对你坦白了，小明找你联合是我授意的，是我授意的，是我授意的——你脑袋进水了？”
于斯突然说：“你们别动啊，不然我杀了她！”
小祂哥说：“我没动。”
小明憋着笑也说了一句：“我也没动。”
于斯接着说：“你们都给我退出去！”
小祂哥皱了皱眉：“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退出去？”
于斯喊起来：“你想要你妹妹现在就死吗！”
他的声音太大了，赶紧低头看了看黄哈哈，黄哈哈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她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于斯，眼睛有些湿。
小祂哥说：“黄哈哈，你告诉他真相吧。”
黄哈哈说：“于斯，你这把刀子是个道具。”
于斯一愣，他看了看手上的卡簧刀，叫道：“你骗人！”
黄哈哈说：“既然是个圈套，他可能给你一把真刀子吗？来，你用它戳我，你试试。”
于斯不敢试。
黄哈哈依然老老实实地躺着：“我让你试你就试！”
于斯把卡簧刀轻轻朝前推了推，刀刃竟然缩回了刀柄里！他的心一下就扑空了，不过他还是死死抓着这把道具刀子不放手，而且依然顶着黄哈哈的脖子，不管是真是假，目前他只有这个东西了。
他的眼珠颤动了几下，低声问黄哈哈：“你也参与了这个骗局？”
黄哈哈直接推开了他的假刀子，直接从炕下跳了下去：“于斯，你太让我失望了。”
小祂哥说：“我们这个新世界，只靠一种东西维系，那就是忠诚。你被淘汰了。”
接着，他看了看黄哈哈，低声说：“交给你处理吧。”
黄哈哈指了指小明：“他不是司寇吗？交给他，我不管！”
小祂哥严厉地说：“他是你的人，我希望你亲自处理。”
说着，他掏出了一把枪，递给了黄哈哈，这时候黄哈哈背对着于斯，她很不情愿地把枪接了过去。
那不是一把正规的枪，应该是私人制造的土枪，形状有点像抗战时期南部十四年式，很长的棕色木柄，大号的板机护弓，枪管很细。
小祂哥转身就出去了。
小明也跟着出去了，临走之前，他丢下了一句：“于斯啊，反间计不仅仅需要计谋，还需要耐心。你没耐心。”
东旁内只剩下了于斯和黄哈哈。于斯坐在炕上，手里还抓着那把缩头乌龟一样的卡簧刀，像个傻子。他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该见到那个邯郸的苏曹了。
黄哈哈慢慢转过身来，用枪对准了他的脑袋，这时候，于斯看见她满眼都是泪……
于斯不知道子弹射穿脑袋是什么感觉，他很怕。
怕到极点，他笑了。
黄哈哈并不问他笑什么，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
于斯说：“我太累了，你送我去休息吧……”
说完，他的手终于松开了，那把道具卡簧刀掉在了炕上。
黄哈哈低声说：“不道个别吗？”
于斯说：“你哥就是个魔鬼，你为虎作伥，也是个魔鬼，小明更是个魔鬼。你们是一家人，你们一家魔鬼。”
黄哈哈说：“这就是你最后的话？”
于斯又看了看她：“还有一句——如果我们在正常的世界里，我肯定娶了你。”
枪突然就响了，于斯一下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那四个字：邯郸苏曹。
他猛地转过身去，看见黄哈哈正背对着他，还在睡着。
竟然是个梦。
地上传来了很大的呼噜声，他坐起来朝下看去，小明也睡着了，他像尸体一样趴在地上，睡姿很不安详。
于斯重新躺下来。
他很迷茫，为什么他刚刚有点相信小明就做了这样一个梦？难道冥冥之中有人在托梦警告他？
炕上铺着竹篾席子，清一色“人”字形花纹，花纹很大，就像寿衣粗糙的针脚。
靠近炕沿处，有两处竹篾断裂了，分别用蓝色和黑色的粗布缝补起来，看起来有些凑合，其实更考究——这些细节在秦始皇童年那个家里肯定是有的，工匠们根据秦始皇的回忆把它重现出来。于斯怀疑，灶口里的灰都不是随便的灰，比如，秦始皇小时候他家烧麦秸，那么这些灰一定是麦秸的灰，味道不一样。
炕寝上画着奇珍异兽，于斯不认识，也许它们在秦代是存在的，后来绝种了。这些画肯定也跟秦始皇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如果稍有偏差，苏曹就该掉脑袋了。
他轻轻坐起来，下了炕，拿起手电筒，打开土炕旁边的小木门，出去了。他走到“圊”跟前朝里照了照，跟第三层的那个厕所一样，有个纹路粗糙的石头座便器，对面还有个小便池，就点像喂牲口的槽子，尿槽旁有个“t”字形青铜开关，他打开试了试，竟然流出水来，很清冽。这是他在书简陪葬坑之后第一次见到水。
他反身把门闩上了，然后走进“圊”里，放心大胆地撒了一泡尿，用水冲了，感觉就像卸下了重大负担一般轻松。
接着，他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东旁内，凑近西墙下的梳妆台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也瘦了一圈。最后，他重新在炕上躺下来。
这一次，他的脸朝向了黄哈哈。
黄哈哈依然背对着他，她的脖子果然很嫩，白花花的，让人很想掐一下。
地上传来了声音。
他勾起脑袋看了看，小明坐起来了，可能于斯去厕所的时候惊动了他。
他朝于斯扬了扬下巴，于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轻轻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了于斯。
在梦里他就是这么干的！
于斯坐起来，接过手机看了看，上面写着：日你妈。
于斯把这行字删掉了，然后把手机还给了他，又躺了下来。
过了会儿，小明拍了拍他的脚，又把手机递向了他，他坐起来，接过手机看了看，上面写着：胆小鬼，现在就是个机会，机会，机会！
于斯想了想，也写了一行字：没有秘籍。
反正大家都这么玩儿，真真假假搞不清，他也不怕了。不过他只是举起手机给小明看了看，然后就把他写的字删掉了，这才把手机还给小明。
小明又写道：杀了他们再找。
于斯接过手机看了看，然后摇摇头，把手机还给了他。
小明接着写道：二对二，他们还有个女娃，我们有胜算。
于斯写道：这个游戏太枯燥了。
小明写道：我们这是在逃命，只是被人游戏化了！
他可能感觉自己说得不够充分，又写道：有个小孩玩魔兽世界着了迷，总觉得自己会飞，有一天他直接从高层楼上跳了下去——他就是把现实和游戏混淆了！
于斯想了想，写道：你有武器吗？跟之前一样，他只是举给小明看了看，然后就删除了。
小明有点为难，他写道：没有。不过灶台上有一把菜刀。
于斯写道：你剁了他？
给小明看完之后他又删了。
小明写道：你不管，我动手之后，你帮我按住他就行了。接着他又把“他”改成了“她”，再次举给于斯看了看。
于斯写道：你的表演太假了，还不如在梦里真实。刚才我梦见你了。
小明写道：日你妈！
这时候，小祂哥一步跨了进来，他看了看小明，又看了看于斯，小声问：“你们没睡？”
小明举着手机愣住了。
于斯赶紧说：“睡了，刚醒。”
小祂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很大的铜钥匙，打开了箱子的锁，从里面拿出一瓶水，又锁上了。
于斯很不自然地问：“小祂哥，你也没睡啊？”
小祂哥说：“没有，我去把上面的墓门关上了。”
于斯、黄哈哈和张回从第五层下来之后，那两扇刻着“龙”字的墓门一直没有关上。
说着，小祂哥走了过来，问小明：“还在考验他啊？”
小明说：“嗯。”
小祂哥说：“工作不要忘了休息。现在都半夜了，好好睡觉，天亮再继续吧。”
他竟然说——工作不要忘了休息……于斯感觉他们的对话又搞笑又恐怖。
小祂哥伸出手，把小明的手机拿过去看起来。
于斯的大脑快速转动起来，他在回忆他写了哪些话没有删，备忘录上留下的字迹应该是这些——
1，胆小鬼，现在就是个机会！机会！机会！
2，杀了他们再找。
3，二对二，他们还有个女娃，我们有胜算。
4，这个游戏太枯燥了。
5，我们这是在逃命，只是被人游戏化了！有个小孩玩魔兽世界怎么怎么着……
6，没有。不过灶台上有一把菜刀。
7，你不管，我动手之后，你帮我按住她就行了。
8，你的表演太假了，还不如在梦里真实。刚才我梦见你了。
9，日你妈！
于斯忽然紧张起来，第二句是——“杀了他们再找”，这句话没头没尾，之前于斯肯定说了什么，只要小祂哥稍微想想就会知道两个人的话题是“秘籍”。
还有第六句，小明说——“没有。不过灶台上有一把菜刀”，没有什么？前面于斯肯定提到了武器！
第四句和第八句一看就是于斯说的，不过那两句并不犯什么忌讳……
小祂哥很没有耐心地看了几眼，然后就把手机还给了小明：“什么乱七八糟的。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啊，你们俩。”
小明接过手机，赶紧说：“好的，小祂哥。”
小祂哥拧开瓶盖，一边喝一边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出去了。
小明看着于斯，于斯也看着他，两个人一下下眨巴着眼睛，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斯看过很多谍战片，国内的国外的，但从来没遇到过眼下的情节。他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很想笑。
小明又写道：他醒了，没机会了。我日你妈。
于斯接过来，也写了一行字：我可不愿意陪你加班，我睡了。
然后他把手机还给小明，躺了下去。
小明不再说什么，也回到地铺上躺下了。
毫无疑问，这个小明绝对是小祂哥的忠实走狗，确定这是个变态的骗局之后，于斯的心里踏实多了，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眼下他只有一条出路——进入棋盘搬救兵。
很快，他就再次睡着了。
这时候是凌晨，正常世界的人们睡得正香。
墓门外的假草中出现了一只虫子，不知道属于什么科目，大小跟蟑螂差不多，身体是枣红色的，头上有三根长长的触角，正不停地摆来摆去，看上去十分警惕。它算是地宫里第五个活物，只是行走速度极其缓慢，比起来那片假草就是森林。它在人类的鼾声中爬啊爬啊爬啊，终于在墓壁的边沿不见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于斯突然被人推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了黄哈哈，她怒气冲冲地说：“小明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