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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宋卷一下就不动了，但是他没吭声。
无虞叫起来：“你干什么！”
黄哈哈站起身，紧紧盯着于斯，低低地说了句：“放下。”
吃饭的时候，于斯始终低着头，思索用什么办法干掉罗宋卷。他没有电击器，甚至没有防狼喷雾剂，他只有一把瑞士军刀。在于斯眼里，瑞士军刀不过是一把多功能的组合工具,主刀虽然锋利，但无法刺穿，很容易折回来伤到自己的手。想用它杀人，只有割喉。
周芳汀和无虞也站起来，周芳汀搂着无虞一步步后退，生怕被溅到血。
黄哈哈没有靠近，她抬起一只手在胸前朝下压了压，尽量平静地说：“于斯，你别激动，我们先谈谈。我相信你没有杀过人，但如果你现在真的动了手，那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于斯吼起来：“我刚才看见了蚯蚓汞人！我亲眼看见他先杀了你，又杀了我，然后还杀了上海那男的！”
黄哈哈愣住了：“蚯蚓汞人？”
于斯说：“那些水银成精了，它们变成了我们的样子！”
黄哈哈又把手朝下压了压：“慢慢说，我还是没听懂——水银变成了我们的样子，然后你看见罗宋卷杀人了？中间缺个逻辑。你放松，他的脖子都出血了。”
于斯说：“我亲眼看见它杀了你！”
黄哈哈说：“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于斯急了：“那个水银变成的罗宋卷杀了水银变成的你！都杀了，就剩下上海那女的了！”
黄哈哈似乎听懂了，她说：“于斯，你知道水银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对吧？你要清醒，那不是真的！”
于斯说：“我们来到第二层地宫就被困住了，就是他在害我们！你们怎么就不听！”
黄哈哈说：“是你要来的啊，于斯！”
于斯说：“你信不信，我杀了他还会出来别的人？这里不止他一个！”
黄哈哈说：“要是你错了呢？于斯，你不要被幻觉打败！就算他可疑，现在我们是四个人，还怕他一个吗？你放开他，我们让他说清楚，咋样？”
于斯说：“不可能！”
罗宋卷终于说话了，声音很轻：“于斯，我不想辩解，我只想拜托你两件事，我可以说话吗？”
于斯低下头，盯着他那三七分的头顶，没吭声。
罗宋卷这才说：“如果我死了，如果你们见到了张回，请把我交给他的订金要回来，3000，钱虽然不多，但我们得遵守承诺。他没把我带出去，这钱他不该收。还有，如果你们活着出去了，请找到我家人，我哥在陕西第四印厂上班，他叫宋昊，不好意思，他们厂有两个宋昊，麻烦你们找对人，把我的遗物交给他，并且告诉他，我爱家里每个人……没了。”
安静。
于斯愤愤地说：“别他妈装蒜！你把那斧头藏在哪儿了？”
黄哈哈马上说：“斧头？他有斧头？这才是证据！”
于斯看都不看她，只是扔出了一句：“水银斧头！”
黄哈哈慢慢走过来，于斯猛地抬起头来：“你站住！”
黄哈哈就站住了。
无虞竟然“呜呜”地哭起来。
黄哈哈说：“他很危险是吗？”
于斯不接话。
黄哈哈说：“你用不着杀他，我把他铐起来就行了，然后再审问他。”
于斯有些犹豫。
黄哈哈掏出了手铐晃了晃，接着走过来了：“咋样？”这时候她已经离于斯很近了。
于斯又喊起来：“我让你站住！”然后，他低头对罗宋卷说了句：“你该走了！”
接着他一把搂紧了罗宋卷的脖子，还没等把刀子割下去，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转眼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全身软塌塌的，没有一丝力气。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铺着睡袋。
罗宋卷和周芳汀、无虞坐在一起，他的脖子上缠着纱布，黄哈哈则坐在于斯的旁边。軒軒書吧 .xuanxuanbook.
他艰难地问了一句：“你电我？”
黄哈哈看了看他，怒冲冲地骂道：“你他妈疯了！我要是不电你，你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于斯不想再说话了。
黄哈哈问：“你现在还能看见水银变成的人吗？”
于斯清楚，如果他固执己见，说不定她还会用电击器电自己。对付神志不清的人，电击最有效。
他说：“刚才我干什么了？”说完这句话，他都感到自己好无耻。
黄哈哈说：“你要杀罗宋卷！”
于斯艰难地坐起来，看了看罗宋卷，罗宋卷也远远地看着他，目光很友好。他对罗宋卷说：“对不起……”
罗宋卷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于斯说：“我只记得很多水银变成的人追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怎么样？”
黄哈哈把氧气罩扣在了他的脸上：“周大夫说没啥事儿。这个氧气别人都不用了，你一个人用，慢慢恢复恢复。你现在能走吗？”
于斯点了点头。
黄哈哈站起来，说：“罗宋卷，我们走吧？”
罗宋卷说：“走。”
说着，那三个人也站了起来。
于斯悄悄摸了摸口袋，他的瑞士军刀已经被没收了，不知道装在谁的口袋里。
他把睡袋装进了旅行包，背起来。
黄哈哈已经带着周芳汀和无虞朝前走了。
罗宋卷走过来，一把夺过他的旅行包，低声说：“你太累了，我来。”
然后他很深邃地看了于斯一眼，然后就朝前走了。
……
穹顶的山脉景观成了大家的坐标。
他们沿着墓壁边缘，走过头顶的六盘山脉，秦岭山脉，大巴山脉，渐渐接近了秦国版图的西南边陲，也就是于斯和黄哈哈在上一层进入地宫的位置。头顶出现了清秀的桂林山水。
前行的时候，大家稀稀拉拉分成了三拨，黄哈哈和罗宋卷走在一起，周芳汀和无虞走在一起，于斯一个人走在后头。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有话，走着走着，他们越来越疲惫，谁都没心情说话了。就像长途迁徙的动物群，没有交流，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朝前走，朝前走，朝前走……
只有无虞偶尔咋呼一声，那是在抱怨周芳汀。她把火气都撒在这个倒霉的男朋友身上了。
于斯一直没有停止思考。
难道罗宋卷也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拽进这座陵墓的？不像，于斯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味，跟这座陵墓一模一样的气味。在这个死亡空间里，于斯一无所有了，仅仅剩下了多年来他赖以生存的直觉，他不敢忽视它。
如果蚯蚓汞人上演的那出“剧”真是一种警告，那于斯就不明白了，罗宋卷为什么不杀无虞？难道无虞才是真正的幕后大boss？如果真是这样，那周芳汀是什么人？
无虞又叫起来：“哎呀，我的脚痛死了！”
周芳汀赶紧扶住了她：“要不休息一下吧，喝点水？”
无虞说：“你就知道喝点水喝点水喝点水！”
于斯的大脑不够用了，他不想再琢磨，心里只盼着赶紧离开这个天地颠倒的空间，去到下一层找到出口，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接受太阳的拥抱……
可是他和其他人正在一层层地朝下走，能看见太阳吗？
这个问题让他心里一暗。
有一点他对自己是满意的，刚才他真的动手了。在影视剧中，凡是有人拿刀挟持了什么人，几乎没有手起刀落的，一定会废话连篇，直到被人制服。现实中也是这样，一个歹徒挟持了什么人，很少有现场杀死人质的，歹徒和警方一定是无休止地对峙，不间断地对话，直到最后被一枪击毙，人质被成功解救。而刚才于斯没有装模作样，虽然他也说了很多话，但最后他毕竟割了罗宋卷的脖子。
现在他被大家孤立了，他成了最不被信任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黄哈哈和罗宋卷停了下来，随后，周芳汀和无虞也停了下来。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于斯走上前去，看到了一个草绿色的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