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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
“所以他觉得还不如拿枪威胁你一下,更能逼迫你的好弟弟拿出钱来?”我讽刺似的反问道,“他还真是不害怕吓住了你们之后,你们不肯再为他掏出一个子儿啊……”
伊萨多拉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这一套他其实已经做熟了。”她毫无预兆地又当头对我丢下今天的不知道第几个大炸弹。
“他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勒索着我们,巧妙地只勒索没有碰触到我们底线的金钱数额,一次次的,在我们觉得忍耐有用的时候悄悄收紧捆在我们脖子上的绞索……”她低声说道。
“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他掌握着军队,而我们的产业遍及全国,再有钱也不可能把每一家工厂、每一座矿山都布置足够的武装护卫来保护我们自己的财产……而且这些产业也捆绑住了我们的脚,我们不可能离开,甚至在某些时候——你也见识过那样的时候,是不是?——还要替他清除掉一些有野心的人,因为那些人打的主意更糟,比艾德里安当政还要危险……”
我:“……”
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新奇的角度来看王国第一黑心资本家的无奈。但不得不说,即使其中有演绎和卖惨的成分,伊萨多拉的话里同样有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说得通、能够说服我的部分。
从斯坦耶家两姐弟的角度来说,他们的产业太多,完全不可能为每一家产业都聘请足够的武装护卫。但艾德里安再昏庸残暴,他也是国王,一声令下就可以和他们撕破脸、袭击他们的某几家产业——甚至他拿来养这些军队的军费都是从斯坦耶家两姐弟那里以各种名义收取来的。
艾德里安拥有王权和军队,但是他的国库空空荡荡。斯坦耶家两姐弟或许有钱有势,但他们的钱和势在王国的军队面前又不能算是什么——于是他们之间竟然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对于艾德里安来说,换上另一个为他赚钱的工具人,应该也并不比斯坦耶家两姐弟好用到哪里去。虽然这两姐弟有时也会表现出心不甘情不愿,但总的来说还算顶用,并且有时候还会自动为他除去其他危害自己的叛国贼——别的工具人可能并不会自带这种清除效果,一专多用。
对于斯坦耶家两姐弟来说,艾德里安并不会完全吸干净他们的血液和金钱,而且他们两人又不可能抛弃掉国内的一切财产和产业,逃亡到别的国家去过流亡的苦日子。
至于换个更容易让他们左右的新国王?——在遇见我之前,他们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名正言顺,我拥有了一支实力强大的军队支持,我只要走主线剧情就能够逐渐拿下全国的每一个州郡……只有我才是足以与艾德里安国王抗衡的那个完美的人选。最重要的是,即使我登上王座,应该也不会篡夺他们的财产;因为我更清醒、更有理智、更讲道理、可以沟通,明白再庞大的财富来源也需要有人替我经营——而他们正是最好的人选。
悲哀的是,我之前努力保持着清醒的理智,因为我无法说服自己沉溺于谭顿公爵编织出的热情浪漫的爱情美梦之中。到了这一刻,我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我终于明白了他一定会百分之百支持我,忠诚于我,站在我这一方,期盼我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
他忠诚于我的理由终于变得不可怀疑、不可撼动。但是,他沉迷于我的那些时刻却突然变得迷蒙起来,飘忽起来,像一团奇妙的雾霭和幻影那般,飘荡在空中,变得那么虚幻,缥缈,而不真切。
他的忠诚终于在我眼前得到了完全的证实。与此同时,他的爱情在我眼前却仿佛崩毁了。
我不相信自己是那种全无魅力的女人,也不相信他所表达出来的一切沉迷都是虚假的。但是——
我现在可以完全相信他的诚意。但我现在却无法完全相信他的感情了。这真讽刺。
我缓缓地挺直背脊,微微昂起下巴,做出了傲慢的姿态,就仿佛自己下一刻就将登上王位,是一位骄傲的女王那样。
不知为何,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谭顿公爵在月光城堡里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那时候我刚刚拿下王叔,获得了恩蒂奇克城与诺弗雷郡的实际控制权。在灯火昏暗的房间内,谭顿公爵半倚坐在那张堆满筹码与纸牌的牌桌上,凑近我的耳畔,低声问我:你害怕未来的道路只有你一人独行吗,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他含着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仿佛对堆满牌桌的、他赢来的筹码也并不是多么在意;他刚刚还握着纸牌的修长手指摩挲着我的后颈,他对我说话的时候,唇间逸出一点醇美的酒香,并不冲鼻,却恰到好处地令人感到了一阵微醺。
他说:站到最高处的话,本来就是孤独的。
这一瞬间再想起他的这两句话,几乎令我心脏发紧,咽喉挛缩。
——一切甜美的天工有何价值?
我短暂地闭了闭双眼,重新又睁开。
我对伊萨多拉说道:“那么,我想你们可以信任我会是一个更好的盟友。”
伊萨多拉的双眼中猛然绽放出光彩。
午后的清风吹拂过庭院,花木簌簌轻响。风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花香。
到了入夜,当我站在欧石楠城堡我下榻的客房的阳台上时,微凉的夜风吹在我脸上,已经足够让我冷静下来,回想今天仅有我和伊萨多拉两个人的饯别茶会的整个过程,回想自己可曾有一刻表现得不够得当,露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破绽——
伊萨多拉的脆弱、哀泣,恐惧与愤怒,都表现得恰到好处,足以塑造出一位受到我那位疯狂的暴君老哥胁迫的、令人同情的淑女形象。甚至是得到了我明确的盟友许诺之后,她明亮眼瞳中亮起的光彩,都显得那么恰如其分,美丽动人。
……或许这就是她在王都长袖善舞、甚至在我那位暴君老哥不时发作的疯狂之中也能全身而退的秘密吧。
这种恰如其分的演技,能够最大限度地把气氛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制造出一种娇媚无害的讨喜形象,令人放松警惕心,任由她主导全场的情绪——与思绪。
我不会因为暴君老哥的疯狂举动就认为伊萨多拉只是个可怜的、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因为并不是每一位富有魅力的美丽淑女,都有被我哥哥迷恋地注视的本事。
但是,无论如何,哥哥的做法太过界了。即使疯狂的病症,也不能够成为他脱罪的借口。
或许他们之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错误的悲剧。但我现在并不确定在我前方等待的,又会是什么。
我记得茶会结束后,伊萨多拉亲自在宅邸门前送我登上马车。当我弯腰打算钻进车厢的时候,我听见伊萨多拉的声音,在我身后轻轻扬起。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奥利弗了。”
我的脚步一滞,回过头去。
这种充满魅力的淑女所表现出来的悲伤简直有种油画般的魔力,她站在花木环绕的大宅门前,看上去又富贵,又可怜,又骄矜奢靡,又无能为力。
我想了想,还是答道:“假如您想了解他目前的行踪,恕我不知……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
伊萨多拉笑了,那种笑容里带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涩感,一瞬间我简直觉得这位高段大姐姐只凭这么一个笑容就完成了一次对我无声的指责。
“他在巡视我们各地的产业,”她说,“我还以为您和他总会在旅途上的什么地方偶然遇上的。”
我有点尴尬,也拿不准伊萨多拉对我和她弟弟之间的事情究竟了解多少;而且我总觉得伊萨多拉在提及她弟弟的时候措辞都若有深意,并不像是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于是我斟酌了一下说辞,谨慎地答道:“的确,我们曾经相遇过……可是后来,我们又分别了。”
我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伊萨多拉想要听到的答案。因为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伊萨多拉沉默良久。直到我决定不再礼貌地等候她的回答,而是继续屈身钻进车厢坐好之后,我才听到伊萨多拉唇间吐出了简单的两个音节。
“……是吗?”
单单从这两个音节里也听不出伊萨多拉对此事的看法。不过我也没有一定想要得知她看法的执拗念头,而且也无需征得她的同意才能采取行动。
在我的马车开始行驶之前,我却听到伊萨多拉又说了一句话。
一句令人感到费解、又显得意味深长的话。
她说:“您知道成为一位成功的商人的秘诀是什么吗?”
我有点诧异,因为我对这种经营成功学秘籍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出于那点旧时的情谊,我仍然礼貌地应了一声:“……什么?”
可是她发问的时间有点太迟,当我的回应落下时,马车的车轮已经开始辚辚地在石板路上滚动起来。
我隔着打开的车窗,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却刚巧捕捉到伊萨多拉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是‘不要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3.24.
姐姐的话里很多都很有深意的【喂!
还有,姐姐是故意制造出一种错觉,让公主认为公爵只是因为想要寻求与她的合作才对她好的
说白了就是,他们姐弟俩的利益和目的已经不完全一致了,公爵也未必全部赞同姐姐的话,但姐姐竭力想要在公主面前掩饰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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