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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浅而急促地又呼吸了几下,觉得我沉默的留白火候已到,才压低声线,轻声说话了。
“……原来是这样。”
我听见自己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可是我能说什么呢?
在官方说法里,在明面上,我一直被告诉说我的生母就是凯瑟琳王后。
传言我当然也听说过,而且在布雷斯特城,我也从伊萨多拉那里听说过另一种说法——艾德里安国王之所以突然同意释放我出高塔,恢复我公主的身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的生母是安妮特夫人——而安妮特夫人的家族是没有那种疯病的遗传的。
那么我现在应该作何反应?
我既没有见过凯瑟琳王后,也没有见过安妮特夫人,谈不上对她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有着什么感天动地的孺慕之情。可是面前的都是忠诚于我、支持着我的友人,我不拿出一个足以两全其美的态度来回应的话,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情,或者太糊涂?
这种犹豫不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迅速做出了判断。
“所以……我的生母,到底是谁……?”我用一种近似呢喃的、困惑而难过的口吻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我既没有见过凯瑟琳王后,也没有见过安妮特夫人……别人告诉我的说法,也有很多种……她们都不在了,我很遗憾,也有点悲伤……可是,我知道的是,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花在悲伤上面……”
我深吸一口气。
“既然鸦片酊是害了安妮特夫人的罪魁祸首,我就有责任把这件事解决。”
很好,我成功地把“缺乏母女情深的天然孺慕情感”的问题,转化成了“又发现了一名鸦片的受害者,还是跟我有关系的人,我一定要把解决这件事的决心贯彻到底”。
一片沉寂之后,蕾拉突然抬手,“啪”地一声,一掌拍在我的肩上。
我:?!
或许是为了打破室内那种微妙的窒闷感,蕾拉爽朗地笑了。
“就是嘛!”她朗声说道,“是谁生的有那么重要吗?公主就是公主呀。”
我:!
也许是我和蕾拉共事也有一段时间,已经混得关系很不错了,她甚至亲亲热热地来搭我的肩膀,哥俩好似的跟我站在一起。
“或许那些贵族或者大臣们,那些死脑筋的老顽固会认这个,什么血统血缘之类的……但是,我们愿意追随你,帮助你,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相信你能够为这个国家带来更美好一点儿的未来吗?”
我:!!
我还没来得及向蕾拉表示出一点感动之意,就听到埃尔文的声音。
他就活像是被提醒了一样,之前那副有点儿小心翼翼的表情消失了,露出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确实如此。”他同意蕾拉的说法,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很重要。因为你是王室成员中最有可能改变这个国家混乱的现状、带领这个国家走上正轨的人——而且,由于其他的王族成员都残暴、冷酷或昏庸,所以在这之中,你的存在就显得更为可贵。”
我:!!!
埃尔文原本是用他那种惯用的、平淡直率还带着一点儿学术讨论严肃氛围的冷感语调说出这番话的,但是他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房间里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包括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肯定我的我本人在内。
埃尔文:?
他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就好像在思考着为什么大家都定格了。然后,柯伦轻笑了一声,准确地捕捉到了埃尔文话语里的关键词,并且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将之又重复了一遍。
“重要?可贵?”
我脸上差点表情管理崩坏。
……不,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改变这个国家混乱的现状、带领这个国家走上正轨”吗!!!
我还没说话,就看到——
隔着那张桌子,站在我对面的埃尔文,猛地脸色爆红!
他那张似乎因为缺乏日晒而显得有点苍白的、学者一样斯文到有点不通世情的脸孔,仿佛因为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陡然染上了一层红晕。
那层红晕从他的脸颊肌肤之下隐隐透出来,在短时间之内就迅速扩展到额头和双耳,颜色也逐渐加深,最后连耳垂都红得像是滴血一样。
他微微张开了嘴,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我……我……”,但底下却什么辩解的话语都没有说出来。
我:“……”
啊,本来他那一番话也没什么,大家可以装聋作哑强行忽视其中的歧义;但他现在红得像个番茄一样,谁还能假装没看到啊!
这里要不是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的话,我真恨不能化身古早言情剧女主角,跳上去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或手臂一通摇晃,朝他咆哮“你心虚什么啊!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咳,打住。
我垂在身侧的手猛掐自己大腿,总算忍住了这种有害的冲动。我极力板起脸来,面无表情、毫无灵魂地用一种棒读的刻板语气,像个晨间剧的热血女主角一样说出了标准台词。
“……感谢大家的信赖和肯定。我不会辜负这种信任,一定会给这个国家的大家尽力带来幸福的!”
话刚说完,我就感到蕾拉还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动了动。
可能是因为她也终于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吧。
……也可能是因为我毫无灵魂、毫无起伏的语调和阳光热血的台词内容显得太割裂,让她的手一瞬间发痒了。
“哦呵呵我们还是来商议一下如何潜入一支可疑的、贩运石料的商队吧……”她慌忙跳出来把谈话的节奏带回正轨。
啊蕾拉小姐姐真是太好了!在桌子对面的学者先生还面红耳赤、室内气氛奇诡的情况下,小姐姐还记得搞事业!真不愧是反抗军的杰出领袖!
我咳嗽了一声,板起脸拿出了一副“说正事专用表情”,应道:“我们目前有确切的怀疑对象吗?假如要潜入商队的话,事先应当做怎样的布置?”
……
所以这就是布置的结果。
我简直怀疑人生。
埃尔文不是能搞阴谋诡计的人,蕾拉还要留守加拉赫城掌控局面,于是——他们把路德叫了回来,参与了我们搞事的秘密活动。
路德虽然是一副阳光浪子的形象,但实际上他心思灵活、人面广、手腕多、又懂得变通,所以之前被委以重任,留在恩蒂奇克城梳理王叔被赶下台之后的局势。
现在那边的局势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而我们这里的调查却到了紧要关头,所以路德差不多是日夜兼程,赶到瑞凡奇镇跟我们会合的时候还喘得像个破风箱一样,几乎还没开口说话,他那夸张的肢体语言就已经在我们面前充分表明了他一路上的艰辛。
我:“……”
为了表示我懂他的暗示,我说道:“好了我明白了。晚上请你喝最贵的酒。”
路德的眼眸一亮,立刻朝着我竖起大拇指。
“公……”他及时把那个词的后半截咽了回去,改换了一种称呼。“哦不,可爱的小姐,您真是太善解人意啦!愿上帝保佑您一直这么善解人意!”
我:“……”
啊去喝马尿吧!摔!
内心暴怒归暴怒,晚上我们还是一起去了当地的某间小酒馆,喝了一种据说是从邻国走/私进来的、酒精度数可不怎么低的烈酒。
路德的酒量不错我是能猜到的,意外的是,柯伦的酒量居然好像也不差。
拉胯的竟是我自己(。
我一杯下去就不敢再喝,感觉就如同喝了一整杯工业酒精一样,热辣辣的烧灼感从口腔一路往下延伸,直烧到肚腹间,我怀疑我现在一张口都能往外喷个火。
我嘟哝着:“这是什么?!哪个私酒贩子勾兑的野生白酒吗……”
路德已经灌下了好几杯,但他却显得更加精神奕奕了,仿佛毫无醉意。我这句吐槽被他听到,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啊去喝马尿吧!摔!
我怒瞪了他一眼。
反而是一旁的柯伦,淡淡地解释了几句:“这种酒在伊西铎王国还挺受欢迎的……因为他们境内沙漠多,昼夜温差大,夜间气温寒冷的时候喝上两口再适宜不过。当然,确实比我国流行的酒类浓度要高多了……”
路德也笑着凑了一句趣:“贩运过来的时候恐怕是换了酒瓶子吧……原来的酒瓶子上,酒标是一只狼头,所以它的绰号就叫‘狼头酒’,其实正经名字叫‘雷金纳’酒。”
我:“哦……”
我除了哦,确实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我们已经锁定了一支十分可疑的商队,但要临时混入这种商队并不容易。反抗军找了个头脑和身手都狡猾灵活的小个子青年乔斯,用了点手段进入那支商队充当杂役。可再多的人就不可能一口气塞进去了——至于像我、柯伦或路德这种,更是不可能。
不过,离开瑞凡奇镇,还要走一点距离才能越过边境。这边的国境线其实也没什么人管,原本的规矩是要出境或入境,必须经由瑞凡奇镇办理手续;但后来这一带走/私势头猖獗起来,手续都有人造假了,离开瑞凡奇镇之后绕一点远路再从无人看管的地方越境,也不会有多大危险。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在商队绕路的半途中制造一点危机,趁机把他们的护卫至少解决一半以上,再借着“同样走到这里遭遇危机的难兄难弟商队”的伪装,借口大家都人手不够、不如互相帮助,和他们同道而行,至少打探清楚他们进入伊西铎王国境内的路线再说——假如能够顺利博取到他们的信任或合作,和他们同行到目的地,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路德一来,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更狂野的新思路。
“这些干黑心事的人们,想法里都有一种错误的印象,就是——‘如果同行的商队贩运的玩意儿比我们的还黑还危险的话,那么他们一定就不会对我们的货感兴趣’。”
路德一边又吨吨吨地灌下一杯“狼头酒”,一边啪地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4.7.
接下来我们要不要搞大事呢【思考.jpg
明天我有可能还要出去办事,更新时间暂定下午5点,可能会晚。先在这里给大家鞠个躬抱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