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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临近散,但这么大的事儿,内阁处理起来也不会耽搁。
毕竟,一个弄得不好,其他地方都有样学样,为了少清丈田地就进行毁田毁地,对于之后两三年土地的收成影响就大了。
土地里没有足够的产出,后果是什么?
吃不饱饭的农民会做什么?
都是看过《史记》、《资治通鉴》的人,自然心知肚明。
别看现在大明的天还牢牢的,他塌下来,可只要不够吃,后果就不可预计。
历史上改朝换代所发生的祸乱,可不就是为了争一口吃的吗?
而且,你也别怀疑那些士绅大户、宗室勋戚的操守,为了利益也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首辅值房这边发出去命令,内阁行人司的行人们马上就忙碌起来,几个人已经得了差事儿就飞跑着出了内阁,去各衙门请人。
好在还没有散衙,因为考成法的原因,各部堂官都还没有提前离开衙门,所以很快就把人请到内阁。
很快,九卿齐聚首辅值房,由新进阁臣申时行把之前的事儿再重复了一遍,众人尽皆默认。
大明对私有产权其实还是比较保护的,田地是地主的,他们爱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儿,原则上朝廷不应该过问,只要按照田亩照实缴纳赋税即可。
只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朝廷在组织清丈田地,他们在这个时候毁坏耕田,说大了就是和朝廷作对,说小了也是破坏朝廷以农为本的原则。
“诸位大人,对汝默所说之事,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事情已经说完,召集他们过来就是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可解。
若是有比魏广德法子更好的办法,那自然就采纳。
若是没有,那就把魏广德的法子拿出,大家也好讨论。
这个事儿拖不得,早点出结果就能保住无数田地,也就是保住无数口粮,否则来年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为因此忍饥挨饿。
内阁这边商议,而在京几个衙门,堂官忽然被内阁紧急召走的消息也很快在衙门里传播。
说到底,就大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在那里瞎猜。
毕竟,内阁召集九卿,那绝对是出了大事儿,涉及国朝政令的大事儿。
否则,按照正常情况下,都是发还各部先行讨论,然后再上奏,可不会把朝堂上权利最大、话语权最重的一批人集中到一起商量对策。
外面的在瞎猜,而知道内情的其实也不少。
此时,永康胡同定国公府,当代定国公徐文璧正怒目圆睁瞪着身前两人,他们一个是襄城伯李应臣,一个是恭顺侯吴继爵,也就是这次申时行去调解纠纷,看到的主要的两家。
毁田地的事儿,他们其实是知情的,虽然不是他们想到的办法,但却是下面庄头想到的。
毕竟,这个庄头也算是吴家的家生子,是世世代代就在这个庄子说打理庄务。
想到那片田地,都是家中长辈只会佃户开垦出来的,现在却要被朝廷收税,于是就想到干脆恢复成荒地。
就算朝廷要征税,那征的也不会太多。
等清丈之事过去,再复垦回来就是了。
他这么想的,可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还是私下里跟侯爷汇报此事得到默许。
有了老爷的默认,那庄头胆子也就大了,又多毁了不少田地。
他这边的动作,自然被隔壁庄子看在眼里,然后李家庄头也有样学样。
当然,事先也都有禀报,得到家主许可才干的。
多明显的事儿,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为的是什么。
只不过两个庄子一干,毁的田地不小心就多了点,已经有好几百亩了。
如果只是几十亩,或许申时行谨慎软弱的性子,也就装作看不到。
可两个大庄子就敢毁两三百亩田地,试想天下效仿,这大明还能剩下多少田地,由不得他申时行不跳脚。
“公爷,你和魏阁老不是亲戚嘛,帮我们说和一下,就说下不为例。”
李应臣这会儿小声说了句。
“是啊,徐公爷,此事虽是我等做的不地道,可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外面看着我等世袭勋贵,可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钱财上也是为难的很,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
吴继爵也马上接话跟上,说道。
“清丈之事,是首辅在做,还专门委派阁臣申时行,魏阁老能帮你们说和什么。
还有,你们自己毁掉那些田地事小,可你们想过没有,要是不惩办你们,那其他人有样学样,首辅搞的新政还继续做什么?
你们这样打首辅的脸,你以为他能咽得下这口气?”
徐文璧恨铁不成钢吼道。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还是有人出了纰漏。
看上去事儿不大,可那是放平时。
现在这件事儿,闹不好直接捅到宫里去。
别看皇室对他们这些勋贵恩宠有加,可也得看什么地方。
这毁田毁地的事儿,若是皇帝稍微较真,那就是在动摇国本,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这时候,外面有小厮进来,在徐文璧耳边小声嘀咕几句,徐文璧脸色也是微变。
“内阁召集了九卿议事,我估计八成就是为了你们做的这狗屁倒灶的事儿。’
徐文璧不傻,申时行负气回城,他得到消息就把两个人找来。
“那怎么办?大不了罚俸,反正也没几个钱。”
吴继爵摆烂了,他自己的地,不想种了还要怎滴,难道朝廷也要管?
“惹毛了,我去把奉天门外的广场开荒出来种地。”
李应臣也咋呼道,“内阁不是不准撂荒,我就去开荒,我把紫禁城周围的地都种上粮食。”
听到李应臣不要命的言论,徐文璧拿起茶几上茶杯直接砸了过去。
李应臣虽然比徐文璧年长,但毕竟权势,爵位差的老远,这会儿手忙脚乱躲避才没被砸到。
这样直接动手,在勋贵当中也是很少见的。
“你们去做,事儿我也不管了,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
徐文璧不确定内阁会不会上奏天子,治他们动摇国本的罪名,所以打算干脆放手。
大不了就是舍掉两个人,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别呀公爷,我们就是发发牢骚。”
吴继爵马上说道,还不满的瞪了李应臣一眼。
他只说认罚,谁知道李应臣不要命了,连那种话都敢说。
李应臣这会儿也有点怕了,要是被勋贵抛弃,他这个爵位还真未必保得住。
大明朝当初封了多少勋贵,现在还留下多少?
丢了爵位,那就愧对祖宗,死了都不得安生。
“公爷,是我胡说八道,我认罚,可千万别不管我啊。”
李应臣马上也哀嚎道。
大明皇帝对勋贵真的不错,城里城外的大军,始终都交在他们手里,所以平日里他们也时常和天子见面。
也就是这几年,皇帝年幼,除了每月两次朝会,各种仪式也是多由徐文璧代劳,所以接触的少了。
若非如此,别看什么国公,其实伯爵,侯爵大家都差不多,主要还是看皇帝看你顺不顺眼。
顺眼了就提拔,权势不会比公爵弱。
不顺眼,公爵也能一边去。
当然,京城几位国公轮流亲近皇帝,也是已经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不会允许一家独大。
现在,不管是在宫里还是朝堂,再没有比徐文面子大的勋贵了。
另两位国公爷,毕竟都没有正式袭爵。
就算袭爵,以他们的年龄,也难以得到万历小皇帝的倚重。
徐文刚才也是一时气急失态,这会儿看两人都服软,也没有继续着。
想了想,才问道:“知道厉害了?”
“知道知道。”
两人慌不迭答应。
“认罚?”
徐文璧再次问道。
“认罚,认罚。”
李应臣这次抢先说道。
一些田地的损失,相比动摇国本的罪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
“现在,我只能试试。”
徐文也不会真的就不管他们,马上在旁边书案处快速书写条子,让人送进内阁去。
内阁议事,他就算亲自过去也是进不去。
虽然学着五军都督府和京营,可不是九卿。
想当初,他们这些勋贵,总是能在其中占一、两个位置的。
而此时内阁里,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就正在说要弹劾他们,不仅公然对抗朝廷政令,甚至动摇大明以农为本的国策。
“陈大人,陈大人息怒,动摇国本,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不过就是被黄白之物蒙蔽双眼而已,责罚就是了。”
魏广德急忙说道,“以默所述,近三百亩田地,至少让他们损失四、五千两银子,够他们肉疼了。
至于宫里,估计还会罚俸等处罚,主要就是杀一杀这帮人的气焰,免得他们继续要这小聪明就是了。”
魏广德还是在劝和,他想的办法,大家都认为不错,二两银子强征荒地,收为官田,花点银子复垦,身家就能暴增数倍。
钱是不多,但他们更关注的是有这一遭,其他那些耍小聪明的就该放弃了。
“也太轻饶他们了。”
吏部尚书王国光忽然说道,“最好请宫里追加处罚,这样也能保证之后清丈顺遂。”
“这处罚不轻了。”
魏广德没说话,江治接话道,“强收田地,国朝以前还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儿。”
“只要有罪,那就是抄家的大事儿,这个该刑部严大人出来说说。”
王国光看向刑部尚书严清,等他开口。
“有没有罪,宫里定性才能移交刑部论罪。”
严清淡淡笑笑说道,他才不会卷进其中。
反正就算要治罪,有旨意他就执行好了,明摆着虽然要惩罚勋贵,但魏广德并不想把事儿弄得太大。
严清能理解魏广德的立场,他在朝中和勋贵的稍微近些,若是在这事儿上不讲和,那以后勋贵也就不会和他继续维持关系了。
要的就是魏广德帮忙在朝堂上说几句话,毕竟现在的勋贵被文官压迫的远离朝堂,缺少话语权。
皇帝面前他们倒是能说上话,可现在皇帝又不是时时刻刻在处理政务,都是内阁在办。
看着下面纷争,张居正思量片刻还是不想把事儿闹大,影响到清丈之事,于是开口说道:“此事想来应该是被迷了心智,魏阁老的意见很中肯,朝廷收他们手里的荒地开垦田地。
这,也能体现出朝廷以农为本的国策,任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对来。
等开垦出来,到底充官田还是按照魏阁老所说,官地竞拍,下来户部再商议。”
想到那片土地在别人庄田附近,要是稍微管理不善,很容易又被侵占,所以魏广德建议干脆卖钱算了。
朝廷其实也不缺那几百亩地的地租,朝廷缺的是田地赋税,上亿亩田地稳定的赋税。
“其实,官地拍卖这个法子,我觉得倒是挺好。
朝廷虽然有大量官地,但是其实多被士绅转租,百姓能得到的极少,都只能转佃耕种。
若是竞拍官地,周边农户每户设限拍卖十亩田地,倒是有利于百姓积累家产。”
陈蚧开口说道。
现在土地兼并,出现大量失地百姓,若是朝廷能把官地分出一部分交给他们,对于稳定百姓也是有好处的。
“此事牵扯太大,今日就不议论了。
下来诸位若有意,不妨将想法写出来,咱们再研究,如何?”
张居正开口说道。
他心里清楚的很,朝廷的官员,其实对于所谓的官地也是深恶痛绝。
官地,只能为地方每年带来一点租金,其实地租大头都被士绅拿走了。
而且,留官地在手,说不定哪天皇帝封儿子个亲王,就把这些官地直接赏赐出去了。
到头来,什么也落不到好。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官地变现,以后朝廷只管收税就好。
不过也正如张居正所说,此事非同小可,自然不是他们能定下来的,怕是还要走朝议,得到绝大部分官员支持。
只是若真走到这一步,怕是支持的官员不会少,所以其实张居正的态度也就是默许的意思。
正在此时,芦布从门外进来,先向屋里众位大人行礼,这才来到魏广德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知道了。”
一个纸条落在他手里,他也没看,直接收入袖中。
当日,内阁连夜向宫里递交奏本,等待皇帝批复。
出了皇宫天色已然黑了,魏广德让长随去永康胡同送信,他则直接回府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