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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日头一落，天气明显转冷。
秦如狂回到将军府，跨进藏锋阁的正门，一抬眼便瞧见老账房正站在正厅门外，满腹心事的模样。
秦如狂冲他抬了抬手：“有事去暖阁说，外头冷，进去喝杯热茶。”
老账房便拄着拐杖，跟在秦如狂身后进了正厅，挨着椅子坐下。
秦如狂给自己倒杯热茶驱驱寒，顺便也给老账房倒了杯茶，随口问道：“你来找我，莫不是为账上的事？”
老账房没去接茶，神色却反而愈发沉凝：“老奴今天来，并不为了这个，而是另外一件特别要紧的事。”
他沉默片刻，这才接着道：“将军或许并不知道，其实那些白家的产业，原本都是将军的亡母所有，只不过是交给白家保管多年而已。”
秦如狂举着茶杯的手不由一滞，神情疑惑：“老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账房低着头，叹了一声：“不瞒将军，其实老奴在去白家当管账之前，一直跟随伺候的人，就是将军的亡母，老奴是小姐的仆人。”
“你是我娘的仆人？”秦如狂微微一惊，“可是我怎么从没听我娘提起过？”
老账房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当年小姐从京城嫁来凉州秦府，所携嫁妆资产甚丰，但是夫人却暗中与白氏夫妇协商，将那些妆奁银钱的绝大多数都交与他们二人购置产业，代为保管。”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旧薄册，奉与秦如狂：“这是当年小姐与白氏夫妇所协商的凭证。”
秦如狂接过薄册打开一阅，果然落款是亡母姓名笔迹，另外一方被委托人则是他的岳丈岳母。
秦如狂合上簿册，若有所思。
难怪白家原本在凉州城默默无闻，却在十数年前突然发迹，原来都是得益于母亲。
“母亲为何要这样做？”秦如狂微微沉声问道。
老账房咳嗽数声，眼角泪光闪动：“说起来，小姐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将军。”
他接着说道：“小姐想要把这些财产留给将军，却又怕秦家窃夺，因此只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这也是老奴为何去白家当管账的原因，就是为了监护这些产业不被人夺走。”
秦如狂俊眉皱得愈紧：“老先生，我还是不明白，母亲把这些产业留给我，亦或是给秦家，又有何不一样？”
他也姓秦，是秦氏子孙，就算母亲最终把这些产业交到他手上，还不还是等同于给了秦氏吗？
老账房闻言，手却有些发颤，连拐杖都开始拿不稳了。
他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把从关雎雎房中取来的玉佩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来，用帕子托着，恭恭敬敬递与秦如狂。
“这是何物？”秦如狂接过玉佩打量，茶绿清透，只雕刻着嘲风神兽，并不见有什么字痕，实在瞧不出来历。
老账房神情肃穆：“这枚玉佩乃是将军的生父留给小姐的信物。”
秦如狂俊眉蓦然紧皱：“你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老账房缓缓点头：“老奴知道，小姐曾经嘱咐过老奴，时机未到，绝不能告诉将军，如今老奴认为是该让将军知道了，所以老奴才来将军。”
他一字一句沉缓道：“将军的亲生父亲，正是当今的天子，大晋的掌权者。”
秦如狂闻言，手掌蓦然攥紧，神情难掩惊诧：“你说什么？我的生父竟然是当今的皇上？”
老账房笃定道：“老奴不敢欺骗将军，当初小姐在京城时就已经与皇上有意，后来小姐嫁到凉州，那秦老爷只不过是一个太守府的小吏，却能够一举被擢拔为四品参将，都是得益于皇上对小姐的垂怜，不忍看她过得太寒微。”
原来如此。
秦如狂暗暗皱眉。
看来凉州城中私下所传的那些流言确实接近真相，母亲也确实与朝廷中的贵人相好。
只是没想到，这个贵人却是贵极，竟然是当朝的皇帝。
秦如狂惊诧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原来这些事情都是母亲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老账房叹了口气：“小姐在闺中时虽然是庶出，但是心气傲盛，因此遭到排挤，嫁来凉州后她一直筹谋想要回到京城，秦老爷看出她不安分，虽然百般讨好亦是无用，后来皇上偶然来到凉州巡境——”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秦如狂却知道，必是皇帝与母亲又私下好上，这才有了他。
不过，在他出生时，兄长已然快成年，母亲在凉州城待了十数年，以她那般傲性，必然饱受煎熬。
秦如狂又转而想到关雎雎。
这女人还不是如母亲一般，性情傲烈，只是表面上瞧着和气罢了。
秦如狂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一想到关雎雎，他就觉得气闷。
老账房见秦如狂叹气，以为他是在感叹自己的身世，便劝慰道：“小姐曾经叮嘱老奴，若是将军此生庸碌，就干脆不将身世告诉你，只把那些产业交与你，亦足够你安度一世。”
秦如狂闻言，不由笑了一下。
难怪当初白家为何硬要把嫡长女白雪清塞给她当老婆，原来都是为了把本来属于他的东西都交还给他。
又听老账房接着道：“可是老奴这些年来，见将军渐渐得势，如今已然掌权凉州城，所以老奴认为将军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
秦如狂却又笑了，手中摩挲着玉佩：“你以为这个身世很好吗？”
老账房闻言，不由一愣：“将军乃是皇上的儿子，这难道还不够好吗？”
秦如狂却嗤笑一声：“皇帝的儿子又如何？秦氏的子孙又如何？我秦如狂就是秦如狂，不管是不是皇帝的儿子，只要我想要做的事，那就一定会办到。”
他举起手中的玉佩：“老先生，今日多谢你来告诉我的身世，但是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老账房听呆了。
这么贵重的身份，将军竟然说不重要？
秦如狂笑了笑，反正跟老账房也说不明白，那就干脆不说了。
他对老账房微微颔首：“既然你是我娘的仆人，那以后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就算将来干不动了，我也给你养老送终。”
老账房一听，顿时感激得热泪盈眶，再三拜谢，这才离开了。
秦如狂独自站在暖阁中，摩挲着掌中有些发热的玉佩。
原来他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当朝的皇帝。
但是那又怎样，他不照样还是关雎雎的二表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