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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韩家祖坟上,从傍晚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就陆陆续续有乡民到来。
或携家眷伴儿郎,或呼朋唤友相邀,有些胆大的小娘子也换去襦衣长裙,着紧身玄色衣裳,前来观望。
坟园开阔地摆着长长的案几和小杌子,准备好的香烛麻纸整齐摆放。赵子易让芸儿提前烤制了点心,除去供奉祖宗魂灵外,还做足乡民品尝的份额,妇孺更是不限。
玉观音和王姑娘一左一右跟随在赵子易身边,像小仆从亦步亦趋,不过美丽的仆从总是遭人非议,有乡民嘲讽阔少和小妾。
她俩谁也没搞明白赵子易的意图,却狐假虎威地身形挺俊,面容肃严。
不过,“花木兰”的员工都能肯定,官家被赵子易在安阳乡下推而广之,成了货真价实的“东方网红”,他要是本尊驾临,没准会收获一大票狂热的粉丝!
古代乡下粮食金贵,点心堪属奢侈,兼之“花木兰”的甜食确有口碑,取饱腹实惠之长,口感新鲜清甜,甫一亮相即被哄抢。
传说中韩家祖坟有仙气,果真不假,免费送的小点心都好吃得不要不要的,还有仙女似的娘子笑脸相迎。娃儿兀自贪吃,直若有天界大佬教化,个个灵机慧敏,把个做爹当娘的高兴的不得了,欣喜异常,更坚定了要一睹仙尊真面目的决心。
赵旭带领着“花木兰”的杂勤工们,在坟茔周围泼洒上好佳酿,说天意难违,不可泄露,凡夫俗子靠太近,会有污秽浊气,故需用粮食之精华隔断。
赵旭身形矫健,眉眼含威,俊面阔郎,和善财童子不同,他是敛财敛福的凡间郎,布置起这些工作,很有“我是领导……派来的”大咖的派儿。
虽然他换了麻衣短褐,但自身秉持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信念,反而让他自带辉耀人眼的气质。
安阳乡下的精神享受和汴京自是没有可比性,平日惜于烛火昂贵,家家户户天黑即睡,像今晚这样的闹腾并不多见。
众乡民心满意足打着饱嗝,间或嗜酒之徒还能从神仙口里,分得一盅佳酿,惬意不过如此。
夜幕在众人各偿心愿之际,姗姗来迟。
空气清幽甘醇,晚风凉寒淡泊,夜空深邃朗静,靡靡之音幽幽传来,坟茔四周的人群在天籁之音的影响下,逐渐安静。
赵子易一袭白袍,赫立高处,发髻垂散,星目炯炯,玉面朗秀,身形俊逸,直若仙人的前行官。
门阍特意叫了邻居同来,不为别的,“花木兰”的点心可是安阳市面上买不到的好玩意呢!
王夫人未惊动王县丞,自己打马前来,襦衣阔裳,素白雅致,如饱满绽放的牡丹,端庄秀立。
赵子易很感激王夫人的巾帼侠义,众目睽睽,不好表达谢意,摇摇拱手抱拳致礼。
王夫人爽朗地潇笑一声,遂隐入人群静待时光。
夜色渐浓,皎月升上柳梢头,盼望中的奇迹并未出现,反倒是露寒风紧,乡邻俱单衣薄衫,埋怨牢骚泄愤声乍起,坟茔顿如乱纷纷的闹市。
锵锵铿铿的锣鼓声骤然响起,惊天巨雷般从众人头顶滚过,坟茔周围突然亮起一道光火,烁烁闪动的火苗散发浓香,夜晚的静谧被扰乱。我爱 .5ilr
“鬼火啊……”
围观乡民齐齐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坟园被佳酿围起来的圈子里出现“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行大字烁烁生辉,字体清晰可辨。
王夫人见状机警地伏地叩拜,高呼“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身份比较特殊,不似坊间俚俗村妇,隐含官方默许的支持,又兼雍容大度的举止。
村民见她伏地,有样学样,扑拉拉跪倒一大片,口里亦山呼“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旭和“花木兰”的员工退后丈许,整齐划一,单膝跪地,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上飘过的乌云也适时地出来凑热闹,它企图遮盖皎月的辉煌,谁料真的万里苍穹蒙尘,月色顿失颜色。
锣鼓继续肆意喧天,乡民继续惊骇不已,“花木兰”的老师继续虔诚叩拜。
玉观音清越的声音如天籁之音回旋:“最最亲爱的乡邻们,韩家忠君事主,得此庇护,仙灵现身,官家江山稳屹不倒,根基固若磐石,汝等还不行叩拜之礼?”
月亮在玉观音的声音里越来越暗,竞至完全掉进无底深渊。
一时间,恐慌惊悚弥漫坟园,乡民颤颤生怯,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无比崇拜敬仰地伏地叩拜。
玉观音的声音最后居然变成“忐忑”,她的艺术天赋在这荒诞不稽的环境,竟然发挥到极致,极具穿透力的歌声如妖似魔。
找了个外国老头的龚琳娜,舞台上霸气侧漏的女汉子,将“忐忑”演绎的痛快淋漓。
千年之前的玉观音亦不逊分毫于她,将京剧变脸和混血的“忐忑”,做成一锅勿用追溯出处的煲仔饭,好吃管饱就行了。
坟茔周围的乡民,哪里见过这样怪异惊骇的阵势,俱如木鸡呆立,不知所以然。
天上飘过一片云彩,那都不算事。玉观音的余音袅袅,锣鼓的金属清音尚存,众人还沉浸在惊惧恐怖的氛围里,皎月羞答答地绽放娇颜了。
它眨巴眼睛望着人间的闹剧,慵懒地闭上眼睛,任由星辰依偎身边。夜幕重又恢复安静祥和,犹如乖顺的孩童,静静等着太阳升起。
赵子易缓缓走下高岗,手里捧着赵家娃儿的巨幅画像,任由虐风穿过衣袖,鼓荡成饱满的旗帜。
“花木兰”的老师跟在他的身后,手里都多了官家的画像,龙威烁烁,仪态万千。
门阍的邻居混在人群里,浑身发颤,脸色晦暗,嘴里又开始胡言乱语:“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众人涌向赵子易,将他团团围住,恍若他是仙人下凡,或者怀揣福衹。
赵子易玉面萧肃,嘴角轻扬,呓语般道:“心念向善,自得福佑,心念邪恶,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