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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娘娘出宫时只有王德用相送,他甩着拂尘就要叩拜,曹娘娘赶紧上前馋住了他道:“公公,我现在已不是皇后了,你何必再拜呢?”
王德用双目玄然泣泪道:“娘娘宅心仁厚,对咱家这些奴隶没有另眼相看,一直当做家人看待,吃的用的没少赏赐。
如今你要出宫,我没办法相随,就送你个使唤小子,但凡有啥粗活累活就让他替换你。”
说完拉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徒弟,推到曹娘娘跟前道:“以后你的主子就是曹娘娘,她若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小徒儿十四五岁模样,眉清目秀,慌慌地趴倒就拜:“娘娘吉祥!”
“好了,小应儿,赶快陪娘娘上路吧!”王德用一把将小应儿拉起来,往他的手里塞了些碎银子。
曹娘娘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枝玉钗子,递给小应儿道:“既然你跟了我,以后用度所需银两,你只管开口,不能再朝你师傅伸手了。”
王德用夺过小应儿已接住的玉钗子,又还给曹娘娘道:“娘娘你是打我的脸呢!你放心走吧,李美清那个狐媚子的日子长不了!”
曹娘娘半晌没有说话,扬起清丽的面庞,望了望高墙里皇宫的天空,依然明澈高远,极速略过的鹰隼凝结成天边的一个黑点,那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在练鹰吧!
“公公,小皇子还小,就由李美清教养吧!我这一出宫,自此四海为家,他乡飘零,孩儿没有亲娘不行的。”
曹娘娘尚不知道楚楚的事,她害怕王德用朝李美清下手,一字一句地说,或许她的话已没有震慑力,但她是真心想让赵官家的唯一血脉延续下去。
王德用只是摆摆手,他想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来,楚楚很快会登上后位,李美清的如意算盘很快会落空,接下来的战争很快会硝烟四起,赵官家曾经不屑珍惜的安稳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曹娘娘道:“权当出宫去散散心吧!等宫里太平了,再回来吧!”
曹娘娘微微一笑,从兜里摸出一个袖珍八音盒,递给王德用道:“公公,这个叫八音盒,上上发条,能叮咚叮咚响,送给你,留个念想吧!”
王德用在赵官家的龙案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八音盒,知道它是稀罕物儿,高兴地接过来道:“娘娘,我瞧这物件可有些日子了,好宝贝啊!”
曹娘娘微微一笑,转身上了马车,只留下王德用在宫外的官道孤独地站立,马车扬起的黄土将他的身影渐渐隐没。
曹娘娘收回视线,朝着车夫道:“暂停一下,在此稍事休息,我有故人要来。”
马车缓缓停下,小应儿站在轿外问道:“娘娘,前面路边有一茶水棚子,要不要到那里去避避风?”
“稍等一下,曹府的马车会来接应我,你打发了车夫吧!”曹娘娘沉闷的声音从车厢传出来。
小应儿愣了一下,遂道:“我们不去安阳了吗?”
曹娘娘长长叹气道:“以前深居后宫,和家人见面都不方便,现在好了,不用给谁奏请,随时可探望。”
小应儿乖巧地答应,给了车夫银子,打发他回去。
曹娘娘从马车上下来,眼望着通往安阳的道路,神情寂然落寞,繁华如烟云,昨日情缘难续,自此天高水长,月是他乡明了。
风轻轻掀起她的裙裾,又钻过她耳边的配饰,拨弄出微细的脆响。
“狼烟照西京,心中自不服。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墨客”……
曹娘娘轻轻诵道,这是老祖最喜欢的一首诗,初唐四杰杨炯的诗作。
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疆场立功无门路,儿女私情蹉跎了岁月……曹娘娘的双眼蓄满泪水,她是将门子孙,也曾经有大义情怀,梦想为国家抛洒热血,可如今她连自己的生命都差点周全不了!
官道上有往来的车辆,远远望见曹娘娘和小应儿一主一仆寥落的身影,又瞧见曹娘娘华丽的着装,行至跟前,皆挑帘相望,有几个浪 荡子还朝着曹娘娘嘘着轻挑的口哨。
小应儿很气愤地说:“娘娘,这些个闲人实在恼恨,咱们换个地儿吧!”
曹娘娘摆摆手,淡然地说:“你在看台上演戏的人,而戏中人也在看你,由他们去吧!爹生娘养的容貌从来都是为了别人!”
说完瞧一眼气愤满面的小应儿,随口问道:“你家乡是哪里的?”
小应儿愣了一下,提高了声调道:“我自小就跟着师傅了,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家乡!”
曹娘娘怜惜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舍得离开师傅吗?说得难听点,我是被废之身,你跟着我,是自毁前程哪!”
“有点儿舍不得,但师傅之命不能违抗,我以后的主子就是娘娘您了,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带上我。”
小应儿老实地答道,清亮的眼睛望着曹娘娘,没有一丝犹疑不满。
曹娘娘不由一阵感动,她从神位走下来,宫里平日那些姐姐妹妹的人们,在她的马车经过宫门时,都是紧紧闭上大门,生怕被连累到。
而眼前的小黄门,有王德用这棵大树做靠山,却甘愿抛了前程跟着她,情义重如山啊!
一柱香的功夫,玉柴儿驾着太夫人的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停他跃下马车,单膝跪地道:“娘娘请上车!”
车内亦传出一声女人的声音:“娘娘,久等了!”
曹娘娘在小应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内是大肚悬天的婉云,她往里挪了挪身子道:“你呀!终是干干净净离开了!”
曹娘娘见了闺蜜,心情有些畅快,她心疼地说:“害得你大着肚子还来送我,谁说什么都没带呢?这个小子,是王德用送我的,乖巧听话!”
“娘娘,此去安阳,日子倒是不难,难得是你要放下宫里的一切人和事,重新开始生活。”
婉云抓着曹娘娘的手,万般不舍地说。
“我做好准备了,结束第一次婚姻时,我就想明白,以后的幸福都是多赚的,没想到赚了这么些年,我知足了!”
曹娘娘深深吸口气,充满底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