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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民和林泉应邀参加琢玉大赛,他俩对董进也知晓一二,骨子里瞧不起董进的旁门野路,乡下丑小子,会雕琢几块石头,就自以为了不起,曹家太夫人是怜悯他生存艰辛,再说曹家以前的玉器都是销往外国骗蛮夷的,他们哪里懂得玉石的精髓和底蕴?
范纯仁在曹娘娘,马召,王德用等评委的瞩目下姗姗来迟。
玉石铺门前摆着高腿桌椅,评委们正襟危坐,衣裳是赵越的大娘婉云设计的评委服,缭绫质地,高档休闲,袖口处皆绣着一排小字:“懂得进退,适时取舍”,似乎和比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却含着曹家两名玉工的名字:董进和时麝。这是太夫人一手培养出来的,时麝彼时在老家邓州守孝。
在大宋,达官显贵家的玉器是不许玉工刻上自己的名字,若有违令者重则搭上性命的。
而赵越却高调要他们扬名四方,人尽皆知,已经从心理上收服了人心,如此主顾,哪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三名玉工,只有董进默默无闻,他还戴着面巾,搞了个奇怪的发型,衣裳很新颖华贵,不似林泉的古板,陈振民的随意,他很谦卑地躲在他的同行后面,朝评委们抱拳行礼,就开始他的雕琢。
赵越告诉他官家喜欢牡丹花,在宫里遍植牡丹,赏赐嫔妃们多以鲜花,为了打压汴京珠宝行业的高额利润。
董进闭上眼思虑半响,脑海里浮出各种牡丹的形态,遂睁开眼,沉着镇定地开始雕琢。
林泉给汴京许多有钱人家啄过玉,见过的璞玉无数,自然不把这次比赛放在眼里,而是为了赵越的高额奖金。
他信手琢开赵越准备的一块和田籽玉,欲雕刻一只凤凰,他认出曹娘娘的身份,想借此巴结大宋第一夫人。
陈振民也是人精,他和宫里的一些小黄门有交集,从他们手里收购过宫女或者妃嫔私底下卖出的饰品,他转手再交给主家,一举两得,赚取差价,不费神力。
王德用也知道后宫的黑色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官家的节俭闻名遐迩,他知道妃嫔们都没有体己进项,卖个首饰补贴一下日用不算过分。
可是宫里丢失了一件大型玉器青玉圆雕卧鹿,该玉器玉质地,温润无暇,圆雕而成。鹿头顶饰灵芝状角,抬头前视,双耳贴于角下作跪卧状。通体光素无纹,洁白细润,在紫宸殿赵官家的龙案上蹲踞,怎么就莫名失踪了。
他让陈振民琢了一件赝品,赵官家倒没发现,但他心里是个结,曹娘娘不是个把家的,赵官家是个不识货的,如此下去,宫里的值钱物什不被偷光才怪。
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找出宫里的小偷儿,他对赵越说了来的目的,赵越沉吟不语,他知道是谁偷了青玉圆雕卧鹿,是王德用自己。他是贼喊捉贼,他将他的一片忠心告知曹娘娘和赵官家,他伪装得两袖清风,赵越在皇宫出入,看清了王德用的野心,就为给自己储备足够的养老钱,后来胃口越来越大,野心也越来越膨胀,已经不是为银子而蝇营狗苟,而是习惯成自然。
赵越笑呵呵说:“董进若出手,估计能胜过你佬儿的赝品,丢了就丢了吧!”
王德用听话听音,从赵越的眼睛里努力寻找答案,但是徒然无益,仍然一片水汪汪的纯真。
他决心拉赵越下水,他对玉工如此豁达关切,家里的璞玉堆满了房间,他要给自己的子孙,也是养子留一些值钱玩意。
有名的玉工不敢请,他们行走在汴京上流社会,知道他的家底后,官家会让他死得很惨。
赵越那次撞了王德用,赵官家当时就委任了新的大监,可是王德用命不该绝,抬回去竟然又活过来,官家不能撤职新的大监,给他一个闲职,俸禄依旧,让他给小太监教习宫里规矩,这本来是跟随的师傅要做的事,王德用耿直正义,官家让他好好整肃后宫风气。
王德用给陈振民的暗示是青玉圆雕卧鹿,赵越打眼看见陈振民就是王德用的走狗,他遂做个人情,伏在王德用耳边说:“公公你的那些家底不能露啊!董进的分得打到最高!”
王德用心里一惊,陈振民难道背叛了他吗?抖搂出后宫的那些黑暗交易吗?
他看着赵越迷茫地摇摇头说:“哥儿,老奴自从撞在紫宸殿的柱子上,脑袋昏昏沉沉,你给我指点迷津。”
赵越狡黠地笑着,肥短的手指指着董进,说:“你们这几个评委,我能搞定范相公和马召,曹娘娘正义的化身,你是邪恶的代言,不管如何,你帮我推出董进,你的事情我在官家面前一句话么。”
王德用看了看陈振民,他得意洋洋地左顾右盼,手里的刀子转得飞快,目空一起的笑容让他心里凛然起了寒意。
这小子如此沉不住气,迟早得坏事在他手里,今日将他的威风灭掉,立即得寻个机会结果了他。
王德用和赵越达成协议,他坐到曹娘娘身边,谄媚地说:“大宋其实有很多手艺精湛的玉工,却被打压得无出头之日,曹家玉石铺的董进想必娘娘也知道,太夫人亲手提拔,技艺已驱炉火纯青,却仍然默默无闻。曹娘娘历来品性端洁,若能为底层百姓呼吁,他的前程不会比那些著名玉工差。”
曹娘娘是婉云请来的,脸上挂着肃严的神情,听见王德用的话仔细打量了一下董进,玉树临风,眼睛炯炯有神,一派闲静洒脱,倒合着美玉的温婉如水。
她也喜欢赵越,婉云的后半世依靠,这个孩子的眼睛太勾人了!
王德用见状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遂猫腰退回自己的座位。
比赛在范纯仁到来后正式开始,范纯仁被赵越又戏弄一番,心情郁闷,沉着脸子说:“曹家玉石铺十六年老店,一直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的良好信誉在汴京屹立不倒,前番有人状告售卖假货,经司理院彻查,俱是同行蓄意搞的破坏,我亦奏请官家为曹家玉石铺题词,以正声誉。”
彼时玉石铺子前的空地上已围观了不少看官,不乏汴京城里其他玉石铺的伙计掌柜,他们以为听错了,范纯仁是开封府的推官,曾买过曹家玉石,也发言说是假货。
他出尔反尔,不似被曹家要挟的样子。
一时间议论声如蜂子般嗡嗡作响,有好事者还压着嗓子问了一声:“据传范相公也卖到过假玉石?”
赵越笑嘻嘻从店里出来,说:“很正常,玉石没有假,在于人心里天平的倾斜程度。”
赵子易捣鼓过简单天平,还告诉过赵越阿基米德的神奇理论:给我一根杠杆,我能把整个地球撬起来。
赵越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的坦然接受,让赵子易很欣慰。
范纯仁的脸都黑了,他的理解是人心是杆秤,他的准星已经偏离了。
他掩饰地咳咳两声,往下压压手说:“子虚乌有!诸位不能助长歪风邪气!曹家老祖是太祖爷的肱骨之臣,怎能售卖假货?!”
林泉心高气傲,范纯仁的溢美之词即是暗着夸赞董进么!他在汴京城里的声名犹如卞桥边上的赵太丞,不知晓的人不多,他一直嫉恨董进的高工资,可偏偏外国人就欣赏到骨子了,曹家的玉石铺生意也红红火火,相较于其他玉石铺,曹家确实称得上童叟无欺。
他站起身,走到董进面前,装着捡地上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董进,董进全神贯注地琢玉,被他撞到,一刀下去毁了琢三分之一的花瓣,他抬头看时,林泉已经摇摆着回到自己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