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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千衣:
他生活在一个不得不早熟的环境里。
他生于四大家族之一的帝都杨家,大家族向来盘根错节,隐藏在世家风光下的是数不尽的勾引斗角,争名夺利,后宅隐私。
喻家以医毒双绝为长,巫家善巫术,姚家商会遍布天下,而杨家则专攻机关术。
法自术起,机由心生。在各种机械装置里,机关堪称最要害的部分,它微小而,却“牵一发而动全身”。
杨家有权有势,据对忠于帝王,向来得钟离皇室重用,帝宫中的机关阵法都是全权交于杨家负责的。但是名声在外界却不太好,因为杨家人都是沉迷于机关术的疯子,他们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被用来研发新型机关,不理世事,也不懂世故。
在这种以机关天赋为尊的家族,偏偏只有他们姐弟俩遇上了一个私心作祟的主母。
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容貌姣美的舞姬,被权贵当作礼物送给了父亲,从此之后一辈子都被困在了后宅的四方天地里。
父亲与元妻伉俪情深,并不爱她,更多的是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玩物。主母性妒,妾室在她手下甚至都不如婢女过的好。
生他时难产,母亲从此落下了病根,有我好药医治,缠绵病榻,勉强挣扎到他满六岁的时候,就去了。
从此,偌大深院里,唯一会关怀保护他们姐弟的人也离开了。
当时,姐姐八岁,他才六岁,只顾着伤心不舍,母亲的尸首在房间里放了三天,都臭了,才有下人发现,用草席一卷,便随便选了一个地方下葬了。
若就是这样没人关注,悄无声息地长大,虽然生活贫苦了些,也并无什么不好。
那时候他们尚且抱着凭借天赋出人头地摆脱困境的幻想,拼了命的练习机关术。
直到
——在他七岁那年,他们身上的天赋被主母发现了。
姐姐在机关术上的天资惊才艳艳,时常得教导的夫子称赞,而他擅排关布阵,可主母的两个孩子,在机关术上的天赋平平,不得父亲看重。
妒意怒烧心头。
一息间,心血设计被偷走,姐姐被诬陷偷盗了嫡兄的作品,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
在杨家抄袭别人的设计是大忌,势必严惩不贷,在众目睽睽下姐姐被用家法打的半死,他在父亲房外跪了一夜,才换来他肯派大夫去医治高烧不退的姐姐。
经此一遭,他们学会了韬光养晦,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将自己身上的天赋藏起来,渐渐泯灭常人。
这样以来,他们的生活就更不好过了,这偌大的杨家,就像一个嗜人的魔窟,拼了命的想逃离,却怎么也逃不走。
在他生了一场重病差点救不回来后,他那么骄傲的姐姐第一次低下头,卑微的去求主母,甘愿将以后制作的所有机关上交,换的他们在杨家的一席之地。
可仍然有人不肯放过他们,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偏偏长了一副妖孽惑人的模样,两个嫡兄给他下了勾栏院里下作的药,想要侮辱他,辛亏姐姐及时赶到,拼死护住他。
可这没什么用,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主母嫉恨他勾引兄长,瞒着冷漠不管事的父亲,将他卖进了以色侍人的青衿阁。
杨千衣伸了一个懒腰,欣赏着镜中那张雌雄莫辨,至柔至美的面孔。
所以说啊,命运虽薄待他颇多,可上天总算厚待了他一回。
昔日帝王救他于水火,那一纸让杨家上下惊叹不已的复杂设计图,暗中扶持姐姐实现抱负,以女子之身登上家主之位,所有的恩情,都值得他们两人铭记终生。
杨家能成为王上手中的一把刀,何其有幸。
昔年,纸醉金迷的消金窟中,帝王看着狼狈的他,如玉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抬着他的下巴,吐出的昆山玉碎的那一句“孤甚喜之。”他记了许多年,曾经被厌恶恨不得毁容的容貌,也开始被他珍而视之。
就这样怀着对帝王的思念,没有娶妻成家,过继了同族的一个孩子,他活了许多年。
熬到昔日同僚都接连逝世,膝下子孙环绕,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将帝王的画像丢入火炉中焚烧殆尽。
王上,您交于我的事,千衣都已经乖乖做到了。
莫亦冥:
时间追溯到他七岁的时候,他其实就特别讨厌离忧,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情绪名为嫉妒。
也许刚开始分魂的时候,他也曾为之开心过,期待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长大,毕竟他们两人比世间所有的关系都要亲密无间。
后来,这种感情就慢慢变了质,原来,他们虽是同为一人,命运际遇却也是截然不同的。
他嫉妒离忧能无忧无虑的长大,他虽然心智不全,可是太乖了,习书作画方面极有天分,族中所有的人都愿意哄着他。
他羡慕他不用在尚是孩童的时候,半夜里拼死训练,羡慕他不用每次醒来后都要忍受毒虫撕咬之痛,羡慕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用承受,快乐无忧的长大。
他杀过许多人,手上染的血再也洗不干净了,心早已黑的没边了,而离忧依旧是纯白净澈的一张白纸。
这种羡慕嫉妒的情绪在离忧进宫之后达到了顶峰。
他们本就心意相通,离忧进宫后他便不能随意出来了,他躲在身体里,透过离忧的视角日日看着帝王,感受着他对帝王的喜爱日愈加深。
暴虐嗜杀的帝王,却只对他一人展现偏爱和独一无二的温柔,他嫉妒极了。
时间久了,谁不会在这种情意中沦陷呢。
他也会。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受到了离忧残留的感情影响,他才会对帝王产生旖旎心思,等他明白后,那人已经成了一统后天下的新帝。
那日在金銮殿上,他看着高居王座上的那人,众臣俯首而跪,选择悄悄退下,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却也释怀。
他差点害死了他,不求他能原谅,可是能亲眼看着他万事顺遂,依旧高高在上,也是心满意足的。
后来巫家因为参与谋逆一事,被抄家贬为庶民,没了权势和富贵,也困不住他这一把剑了。
他终于获得了自由,能走遍了千山万水。
离开京城后的不久,一直沉睡灵魂马上就要消散的离忧,意识苏醒了,他已经从昔日那种崩溃致死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他隐约明白,原来帝王曾经给与离忧的温柔和偏爱,从来都不是假的。
在那样自顾不暇危机四伏的处境下,哪怕知道身体虚弱的原因是因为离忧,即使在后来帝王失忆后,他都依旧对离忧温柔以待,更是出手驱散了离忧灵魂所带的业障,保护他意识不被自己吞并。
他真的嫉妒极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没有再对离忧动过吞并的心思。
后来,朝政大变,帝王权力被架空后,他们去了帝宫,远远地看过帝王一眼。
那个和他有着同样的面容,沉迷于声色犬马的人,不是他。
两人亦敌亦友,相伴着游遍千山万水。
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要待上半个月,等离忧画完一副画后,便启程去下一个地点。
这些水平极高的画作流传到后世,成为研究当时地理环境的重要资料和文学艺术作品。
没人知道,被后世赞誉为书画大家的离忧公子,一支笔画遍世间景致,一双足丈量山河大地,初心也只不过是心死之后,想代替爱人,看遍千山万水。
死前,莫亦冥只遗憾。
何时,他才能以自己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唤他一句九仪。
羽先生:
他被后世誉为慕国开国功臣,历史上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辅佐慕元帝开拓慕元盛世的功勋。
从早年家贫,常从人寄食的落魄贵族后人,成为权倾朝野世人爱戴的相爷,他这一生波澜壮阔,也曾大起大浮。
他祖上也曾是有权有势、名震朝野的家族,因为门下子弟行事嚣张无礼打伤了微服私访的先帝,被抄家贬到了西北的乡野小镇。
西北环境恶劣,又处于两国边界,常年战争不断,到了他这一代,仅剩了他一家三口,穷的连饭也吃不起,所幸还有几箱子书供他拜读学习。
后来父母接连逝世,他在辗转去帝都的途中,不小心患上了恶疾,同行的人怕被传染扔下了他。人迹罕至的荒山野林里,在他意识昏迷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是大统领和民军救了他。
后来,显露才学能力的他,得到大统领重用,用了三个月时间得到民军的信服,成为地位仅次于司衍的二把手。
他也是第一个知道大统领真正身份和面容的人。
等大统领回帝都后,民军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交予了他来决断,后来他带领军队征伐钟离,征战十几场,无一败绩,当时天下莫敢与之相争,钟离王朝暂避其锋芒。
无人知道,他所行的每一步棋,背后都有着大统领的指导,包括钟离一方会如何的应对,怎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攻下城池......
他臣服于司衍的惊才大略,甘愿俯首为臣。
所以才会在发现龙椅上的帝王性情转变,大肆收拢权力放置改革之后,毫不犹豫地发动兵变,悄无声息地软禁了帝王,架空了他身为帝王的权力,从此帝王之位形同虚设,再无实权。
不管这具壳子里的人到底是谁,他都不能容忍任何人想要毁了大统领一手创建的慕国,保他一世性命无忧已是底线。
他在右相的位置上待了几十年,从清俊儒雅的青年到满脸皱纹的耄耋老者,等慕国海晏河清,发展的欣欣向荣之后,他退位让贤,搬去了清源山度过余年。
临死前,他只抱着那一帛一画随他入墓。
一帛是为了昔日的厉炀帝正名。
一画是为了全自己的念想。
那画还是他年少时见帝王弹琴时所作,被他悬挂于书房日日相看,只可惜他画技不佳,只描绘出那人三分的姿容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