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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整个宗门里,飒飒知道她的师兄们都是很好的人。但对她来说,最特殊的人还是师父许沂。
飒飒一直都记得许沂将浑身脏兮兮的她抱起来的样子,就像一道光。
来到太一宗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或许是因为还有不安,她经常会做噩梦,梦到那些欺负她的村民变成狰狞的怪兽,想要把她吃掉。她就一直跑一直跑,然后,前面就出现了一道光,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对她说:“别害怕。”
那时候,飒飒就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其实相比三位师兄,许沂真正照顾她的时间不多。他经常闭关,她的饮食起居是靠大师兄他们照料的,可是师父出关的时候,飒飒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然后迈着两条小短腿就要往山顶跑,“师父出来了!”
宋宁锋他们就吃醋,谢容直接拽住了飒飒的辫子,说:“飒飒,你个小没良心的,平时明明是我们带着你玩,怎么师父一出来,你就要往他那儿跑?”
飒飒着急地说:“那不一样的。”
“你给说说,怎么不一样了?”谢容不依不饶地说。
还是宋宁锋比较可靠,对谢容的行为看不过眼,拍开了他的手,对飒飒说:“去找师父吧。”
谢容小声嘟囔,“师父就跟我那个不靠谱的亲爹似的,管生不管养,把这么小的孩子直接丢给我们,自己只知道修炼。”
宋宁锋知道,谢容这么吐槽,就是想为飒飒打抱不平而已,他莞尔一笑,说:“师父对飒飒已经很好了,以前他闭关,怎么可能每年都出来一次?”
修真无岁月,以前许沂闭关,几年、几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飒飒来了太一宗之后,每年大家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对一般人来说,一年见一次,确实有点少。但对许沂来说,这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也就飒飒有这个待遇。
飒飒扬起小脸,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我知道,师父对我是最好的。”
谢容翻了个白眼,“就你这小破孩好收买。”
飒飒想,她才不是好收买的人呢,她只是一个每一点光芒,都想要珍藏的人。
有一次,她兴冲冲地跑到山上去,却看到师父对着空邈的云海发呆。他的眼神落在虚处,没有焦点。
看着这样的师父,飒飒莫名就有了一种失落感。好像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好像下一刻,师父就会乘风归去。
飒飒连忙上前拉住了师父的衣摆,说:“师父,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的命运。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行,有什么意思?飞升成仙,长生不死,然后呢?”
当时的飒飒不是很能理解师父的话,这对她来说还是太深奥了。但她记住了师父那寂寥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紧紧地抓着师父的手。
后来,飒飒听说了很多许沂的故事。他如何被认定为天道之子,被整个修真界寄予厚望,他如何在短短百来年时间里修为突飞猛进……
所有人都说,那些大能没有算错,许沂就是身负拯救修真界的使命而生的。
剑仙剑仙,斩断七情六欲,高冷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飒飒听了却觉得很难过。师父不是天生无欲无求,也不是人情淡漠,而是从小就没有人告诉他,该如何去生活,所有人都只会逼迫他去修炼。
飒飒讨厌那些人这样对待师父。师父又不是他们的傀儡,凭什么要按照他们的意愿去生活?拯救修真界什么的,那些老古董都还没死呢,凭什么就要让师父去“无私奉献”?
飒飒希望师父能够过得快乐一些。如果师父能快乐一些的话,就不会觉得漫长的岁月只是孤独与无趣了吧。
她喜欢师父带她去见世面的那些日子,山下灯火煌煌,驱散了他身上的清冷,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似乎给他整个人平添了一丝暖意。
飒飒怀念那些日子,不仅是因为那是师父陪伴她的日子,更因为在那些时候,师父脸上出现笑容的频率会变高。
她托腮对师父说:“师父,你之前问我,人的命运有什么意思,我之前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对我来说,看到你的笑,就觉得很有意思。我觉得师父你应该多笑笑,肯定把三师兄给比下去。”
许沂一愣,他其实都快忘记那天的事情了。因为那天他不是问飒飒,而是心有所感,就顺嘴说了出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依然记得当时的事情。
“嗯。”许沂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揉了揉飒飒的发顶说,“跟你一起出来玩也很有意思,所以我才会笑。”
孤独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只是在飒飒面前,总会破防。
飒飒马上就说:“师父,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很开心,师父对她说过别怕,现在她也能对师父说别怕。
“嗯。”许沂含笑应了一句。
飒飒其实还不知道怎样才能一直陪着一个人,直到有一次许沂带她参加了结道大典,她听着那一对道侣的誓词,就默默地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她希望师父可以远离孤独的长夜,不觉得这是一段无趣的人生。
2.
许沂的大道被补全了之后,虽然没有原地飞升,但也已经是一个近乎“仙”的存在。
普通人跟他接触之后,下意识生出敬畏心,不敢接近,也是潜意识里的正常反应。他本来就是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的人,现在更是成了高山之巅的一阵风,只可仰望,不可追逐。
但是飒飒对此毫无感觉,她知道师父的境界突破了,但那又如何?突破了就不是她师父吗?比起担心师父会丢下她,她更担心的是师父会无聊。
一般人可能会想,以许沂的身份,想玩什么都可以,怎么会无聊?
可是飒飒太了解师父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剑道,平日里清心寡欲,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他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呆在自己的小黑屋里。
当一个人还有最大追求的时候,或许不觉得这有什么。但许沂的最大追求已经达成,时光又暴露出它最无趣的一面,飒飒希望师父别跟以前一样,她希望他可以更像人一点。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曾经的小目标。其实不能成为师父的道侣也无所谓,她希望能够给师父多多带去快乐。
所以,飒飒从贺朝原、蒋丞几个首都星土著这儿拿到了首都星的美食地图:拯救师父身上的人味儿,从饮食做起!
许沂早已辟谷,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口腹之欲很重的人。不过飒飒想让他一起去,他也不会拒绝。
星际食材丰富,可以满足食客的各种口味需要。当然在很多餐厅里,机器人厨师都已经代替了普通厨师,做出来的饭菜不比普通人差,有很多这类高性价比的餐厅。
不过也有一些厨师会认为双手做出来的饭菜更有灵魂,所以几十年如一日地开着小店,亲自下厨。
飒飒带是许沂的就是人类厨师的餐馆。机器人厨师有机器人厨师的好处,但她认为许沂缺的就是那种人间烟火气,冷冰冰的机器人还是缺了点感觉。
然后,飒飒拉着许沂,她拉一下,许沂才动一下,他的眉毛都要拧成一个死结了,“之前你没说来这里。”
两个人的前方,店铺牌匾写着“古法臭豆腐”。许沂大老远就闻到了那股味儿,再也不想靠近了。
如果他做错了什么,请让天劫来惩罚他,而不是带他来吃臭豆腐。
这家店店面不大,但生意很好,属于首都星外来游客的网红打卡点之一。
“师父,我们再不进去位置都要被占满了。而且我之前问了你吃什么,你不是没有意见嘛。”飒飒不肯放手让许沂溜走。带他过来之前,飒飒本人就已经尝过了,味道确实很正。而且唤醒一个人的味蕾,就得下猛药,她不想放弃这个好主意。
许沂封住了自己的嗅觉,拿出了英勇就义的范儿跟飒飒走进去找了个位置,饶是如此,他仍感觉有一丝似有若无的臭味在他的鼻子周围萦绕。
他有些痛心疾首地想:星际这个地方终于还是把他的徒弟给带歪了!从之前飒飒想吃星虫脑子那荤素不忌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要不,飒飒,咱们还是换家店好了。我带你吃顶级大厨的餐厅,这种小馆子,可能不卫生。”许沂仍想挣扎。
飒飒坚定地说:“不,师父,就在这儿,你别看这家小店面像是苍蝇馆子,但首都星的餐饮卫生考核很严格的,放心吧,你看这桌面,干干净净,食材也是绝对新鲜。”
许沂:臭豆腐也跟食材新鲜扯得上关系吗?新鲜的臭?
老板是一个热情的大叔,在他们点了一份大份臭豆腐两碗绿豆汤之后,送上来了超大份的臭豆腐和绿豆汤,明显要比周围的食客大一个规格,飒飒问:“老板,这是不是上错了啊?”
老板豪爽地笑,“我认识你们,你们是英雄,我别的事情做不了,请吃一顿饭是没问题的。许先生,你一定要尝尝我们这儿的臭豆腐,绝对是首都星一绝。”
他好像察觉不到许沂那冷然的气质一样,殷勤地盯着许沂,等他吃了评价一下。而飒飒果断成了帮凶,撺掇道:“师父,你快吃点试试看,真的很好吃。”
在这种情境下,许沂不好做什么扫兴的事情,用签子挑着尝了一块,三秒钟就给吞了下去。
谁说许沂是个面瘫?看到这时候的他没有人会联系到面瘫身上。
忽略那让人有些不适的气味之后,许沂发现,臭豆腐好像没有那么难吃,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唇齿留香的滋味,让人食指大动。
“老板,这臭豆腐还挺好吃的。”许沂诚恳地说。
老板蒲扇大的巴掌拍在了许沂的肩膀上,他哈哈大笑:“那是当然,好多没吃过臭豆腐的人来这儿的时候都是你这样的表情,不过吃过之后,没有不喜欢的。”
飒飒悄悄握拳:作战计划,成功!
许沂跟飒飒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谢容,谢容是个狗鼻子不说,对吃喝玩乐这一套也是最感兴趣的。他靠近师父时,突然用力地嗅了嗅,然后露出了震惊脸,“师父,你去吃那家古法臭豆腐了!你身上就是那个味!”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光脑要跟大家分享,“天呐,师父真的准备下凡了!”
许沂:……
这样的徒弟,让人很难不想揍一顿。
许沂送飒飒回了学校,看她准备进宿舍了,他突然说:“飒飒,谢谢你。”
所有人都想让我成神,只有你希望我当一个普通人。
飒飒回过头,对他粲然一笑,挥了挥手,“师父,这是我早就想好要做的事情。”
要陪伴你,让你不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这下是真的完结啦~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小可爱的一路支持!啊,词穷了……那就比个心吧!爱你们!希望咱们新文再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