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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飞泉!”季闻钟拿着快递的手背在身后,他拧起眉头,非常不满地看向自家大哥,“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胡言乱语。”
“我又怎么你了?”季飞泉一脸无辜,“我辛辛苦苦开车开了仨钟头帮你取快递,你不感谢我,还骂我?有你这样的弟弟吗?”
沈鹿没顾上管什么“未来老攻”,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听不见的钟声?
溪午不闻钟?
他怎么早就没想到这个奇怪的甲方爸爸是季总冒充的呢?
不约板绘,偏要他手稿拿去收藏,不给特定主题,还直接打全款……
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能做出的事,但如果是季总,那就合理多了。
真是失策。
沈鹿眼神古怪地看着季闻钟:“季总,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你手里拿着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什么什么?”季飞泉八卦兮兮地凑过来,“这快递有问题吗?我就说他把地址填到一百公里以外肯定不对劲,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季闻钟瞪了他一眼,没敢跟沈鹿对视:“那个……是我有个朋友他……”
“无中生友?”沈鹿才不信那套,“找我约稿的人就是你吧?我记得那是咱们刚刚认识的第二天——不,应该说还没认识,我们都没有互通姓名。”
季闻钟抿住嘴,不吭声了。
“约稿?”季飞泉摸着下巴思考一番,突然眼前一亮,“哦,我想起来了,是那天闻钟问我跟人搭讪的正确方式是什么,我就教了他,然后还说如果对方有其他社交软件的账号,可以尝试伪装成‘圈内人’勾搭一下,有共同语言的话会比较容易聊得来——所以他去约稿平台找你了?”
季闻钟:“……”
沈鹿:“……”
这是真·卖自己弟弟不要钱。
季闻钟头痛地捂住额头,这回任他有什么说辞也没办法辩解了,终于他叹口气:“好吧,是我。”
沈鹿眼神变得更加奇怪:“所以,你在我这里约了稿,故意把主题定为‘茂盛的植物’,在我寻找作画目标的时候,又主动邀请我去你的别墅写生?”
季闻钟垂下眼:“嗯,是这样。”
沈鹿:“我一开始还奇怪,你居然没对那幅画表现出任何想据为己有的意思,闹了半天,约稿的就是你,不论我怎么处理这幅画,最终都会落到你手里,唯一的区别是送给你还是卖给你。”
季闻钟不敢抬头:“是……”
“季总你可真是好算计啊,”沈鹿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即便后来我不主动赠你画,你也保证能拿到我的画作收藏,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别生气,”季闻钟忙说,“我当时真没想到你会主动赠画给我,我是诚心实意喜欢你的画,想要买来收藏。”
沈鹿已经没脾气了:“我不生气,你花钱买画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不过你真的不嫌麻烦吗,我给你寄过去,你再让人取回来,多此一举啊。”
季闻钟:“我这不是怕你发现以后终止交易吗……”
季飞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三言两语他已经get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幸灾乐祸地一拍弟弟肩膀:“翻车了啊,想不到你纵横商场的季总,也会在这种小事上翻车。”
“……你还好意思说?”季闻钟皱着眉,“我就不该轻信你,我想着我们关系近肯定没问题,谁知道你给我整这出,把事情搞砸,还来嘲讽我?”
“这你就不对了,”季飞泉的脸皮可能比汽车轮胎还厚,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你也没告诉我不能让鹿鹿知道对吧?你自己不说明白,我怎么能理解你的意思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
“好了你们两个,”沈鹿十分心累,“拿都拿回来了,拆开验验货吧。我把钱退给你,还有松鼠笼子的钱也一起给你。”
季闻钟连忙制止他:“不,买的就是买的,笼子也是我送你的,你刚刚已经答应送我其他的画了,这一幅真的不用退钱。”
沈鹿:“……”
他倒忘了。
他怎么觉得以后自己所有的画,都会被季总以各种理由收进腰包呢?
“没事我可就先走了,”季飞泉这个“害人精”,祸害完弟弟的计划就跑路,“我接我老婆闺女,一会儿出去吃饭,晚上去看灯展——你们要一起吗?”
季闻钟:“什么灯展?”
季飞泉:“宁城新开的一家游乐园,举办灯展吸引游客,前三天门票打折,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准备以后带我闺女去玩。”
沈鹿和季闻钟对视了一眼,后者道:“你想去吗?就当我补偿你。”
季飞泉转身往外走:“你们要去直接去那买门票就行,前两天我有朋友去了,说还不错,物有所值。不行我真得走了,不然我老婆要揍我——拜拜,回见!”
银色跑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沈鹿目送他离开,转头问季闻钟:“季总今天这么闲吗,晚上还有时间去看灯展?”
季闻钟听出他话里的挖苦,忍不住叹气:“你还说你没生气?”
“我确实没生气啊,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爽。”
季闻钟看着他,居然觉得他这反应十分有趣,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柔声道:“好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可以原谅我吗?”
沈鹿小猫似的在他掌心蹭了蹭:“嗯哼。”
季闻钟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把快递拆开,发现这幅画包裹得非常好,纸盒里是一层结实的木盒,木盒里塞着泡沫塑料,把画取出来后,上面还包着一层旧报纸。
他小心地把报纸揭开,就听沈鹿说:“我本来想把框去了的,不过反正篇幅不大,带框邮应该也没关系——我要知道约稿的就是你,还用得着寄快递吗?”
“我真的错了。”季闻钟轻轻摩挲着油画的边缘,这幅画辗转数日又重新回到他手里,让他止不住地有些激动。
就是这样一幅爬山虎,制造了他和沈鹿的偶遇,将两个本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油画上植被葱茏,他内心似也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抽芽,像爬山虎一样慢慢攀高,舒展出茂盛的枝叶来。
“季总,”沈鹿小声提醒他,“这幅画你拿到了,是不是该配合我把另一幅画完?”
季闻钟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是当模特的,他忙说了一句“抱歉”,回到之前坐的位置:“是这里吗?”
沈鹿比了比自己的画板:“再往左一点,脸稍微抬一下——好,就这样别动。”
模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被打断的作画得以继续,沈鹿沉下心来,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的,再次投入到绘画中。
画板上的人像愈发清晰起来,沈鹿攥着一把画笔,在现有基础上进行更加细致的描绘。
画画会让时间过得很快,沈鹿一旦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就会将其他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等他觉得画得差不多了,可以暂时停笔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正是七月初,天黑得很晚,他扭头看到外面天色已暗,不由微微惊讶,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把画笔扔进洗笔筒里,随后冲季闻钟道:“好了,可以起来了。”
季闻钟在这一动不动地干坐了几个小时,也差不多要到他所能坚持的极限了,他站起身活动已经僵硬的四肢,走到沈鹿旁边:“这是画好了吗?”
沈鹿:“还没,不过今天就到这里吧,油画这种东西,除了写生,很少能一蹴而就,以后我再慢慢调整就行了。”
“那……还需要我再来吗?”
“不用了,我盯着你看了一下午,细节早已经记在脑子里,即便你不来,我也能继续把它画完。”沈鹿笑了笑,“今天辛苦你了,居然能坐这么久,你还挺厉害的。”
“没什么,”季闻钟弯了弯唇角,“我觉得你更厉害,我坐了一下午就已经感觉浑身都僵了,而这种长时间的作画,对你来说习以为常吧?身体能撑得住吗?”
沈鹿有点脸红:“没关系啦,习惯就好,我还没到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程度吧?”
他说着低头看一眼手机:“这么晚了,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
“可以,不过我对宁城还不是太熟,你找个地方吧?”季闻钟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这里沾到颜料了。”
沈鹿下意识抬手摸,这才发现手上也沾了不少颜料:“我去洗一下。”
趁他去洗手的时间里,季闻钟又仔细打量起那幅画——画面里的男人只是那么随意地坐着,却好像自带某种气场,而在这种气场底下,又隐含着什么深层次的东西,他眼神格外专注,越看便越能感受到内中的深情。
季闻钟盯着画看了好半天,心说他刚刚真的是这种眼神吗?
这种……好像在看自己心爱之人一样的眼神?
季总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他非常相信沈鹿的画功,如果他画出了这种眼神,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接收到了这种眼神。
但是……偏偏模特是他自己啊。
季闻钟努力思考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难道他平常……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沈鹿的?
这种不自觉流露出的眼神,反而很有可能是发自他的内心,也就是说……他对这少年的感情,并不止停留在“欣赏”的层次?
想起前几天漫画的事,沈鹿还问过他性取向,当时他回答得一本正经,现在看来,简直是某种暗示。
季飞泉胡说八道打趣他们的时候,沈鹿没表现出任何不愉快,也似乎并不是单纯因为他脾气好,而是……
季闻钟瞳孔收缩,心说这下事情大条了。
真是怪他这方面太过迟钝,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事。
他还屡次问沈鹿是不是很在意他,是不是觉得他很重要,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所强调的“重要”和沈鹿理解的“重要”怕不是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不,也不对,他强调的“重要”可能就是沈鹿理解的“重要”,理解错的那个是他自己。
季闻钟:“……”
看来之前季飞泉评价他的话还挺有道理,这货跟他说“就你这神奇的脑袋,工作上是能破世界纪录最快还原的高阶魔方,一碰到感情,就变成了死也解不开的孔明锁”。
……他现在好像有点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季闻钟神情恍惚地立在原地,沈鹿洗完脸出来看到他在愣神,不由疑惑道:“怎么了?我画的有什么问题?”
“不,没有。”季闻钟迅速回神,“想好去哪里吃饭了吗?”
沈鹿:“路边小饭馆可以吗?”
季闻钟坦诚道:“可以,除了西餐,我都可以。”
“噗,”沈鹿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对西餐深恶痛绝。”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解决掉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了,吃饭的时候沈鹿用手机搜了搜季飞泉说的那个灯展,还真搜到了。
于是他问:“要去吗?”
“我都行,”季闻钟说,“你想去我们就去。”
沈鹿画了一下午的画,实在是有点累,晚上不想再继续了,他稍作思考:“那就去吧。”
正是夏天的晚上,太阳落山以后余热逐渐消退,蛰伏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出来活动。
在去灯展之前,沈鹿先做了防蚊措施——往身上喷了一通花露水。
随后他把花露水递给季闻钟,对方却婉拒了他:“蚊子一般……不叮我。”
沈鹿:“……”
所以季总的威慑力不仅对动物生效,甚至包括昆虫吗?
宁城的中小学基本都已放假,大学生还在做着最后的期末奋斗,两人刚到游乐园外面,就看到了不少带孩子过来玩的家长,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在门口检票。
沈鹿不禁有些羡慕,他好像从没体验过被父母牵着手的感觉、骑在爸爸肩膀上的感觉,或者和妈妈一起出去玩的感觉。
季闻钟已经掏钱买好了两个人的票,看到他站在原地,上前询问:“怎么了?不进去吗?”
“唔,没什么,我们走吧。”
或许是因为打折最后一天,来参观灯展的人还真不少,检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检票员不停地提醒说“检完的废票不要扔,离开时可以换游乐园优惠券”。
两人等了几分钟,这才随着人群进入游乐园。
游乐园整体占地面积很大,不过灯展开放的区域只有一小部分,像摩天轮、云霄飞车这种大型娱乐设施都在远处,并不能过去。
季闻钟怕沈鹿走丢,一直牵着他的手,忽然听他低声问:“我看别人都是带着孩子来的,咱们混入其中是不是有点奇怪?”
“那有什么奇怪,你不也是孩子吗?”
“……我十八了。”
“十八岁也不过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年纪,”季闻钟微微笑起来,“要是你还在上学,就依然是个学生,学生喜欢来游乐园不是很正常的吗?”
沈鹿无言以对。
他有些别扭地握了一下对方的手:“之前骗了你,我不是因为觉得上大学没用才不上的,是高二那年又想提高自己的绘画水平,又想抓文化课,结果高估了自己,生病住院休学半年,我妈心疼我,索性就让我别去上学了,说高三那么辛苦,我肯定撑不住的。”
“那……”
“现在已经没事了,”沈鹿说,“我休息了很长时间,调整过来了,就是没能参加高考,多少有点遗憾吧。”
季闻钟刚悬起的心又重新放下,他发自真心地安慰道:“我觉得你的水平,上不上大学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差别。”
他们正说话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老季!等等我等等我!”
两人同时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跑来,季飞泉捧着一堆花里胡哨的荧光棒,兴冲冲地说:“你俩果然来了啊,看来老季还是童心未泯的嘛。”
季闻钟皱眉:“叫谁老季?论年纪你比我老。”
“哎呀,这不是在外面不好叫你大名吗,”季飞泉挤眉弄眼,“而且在我们‘小鹿’面前,你难道不是‘老季’?”
“……闭嘴。”
季汀兰和她妈妈跟在后面,小姑娘快步朝他们跑来,垫脚把什么东西塞到沈鹿手里:“哥哥,这个给你!”
沈鹿接来一看,发现是一个发箍,上面伸出两支十分可爱的小鹿角,鹿角内部有LED小灯,发出红色的亮光。
季汀兰自己戴着一个猫耳朵的,她妈妈戴着一个兔子耳朵,季飞泉……手里拿着一个蝴蝶结的。
季汀兰不满地说:“我爸爸怎么都不肯戴,我不喜欢他了!”
“这么幼稚的东西我怎么戴啊!”季飞泉也不高兴了,“你要是给我个牛角的我还能戴一戴,我一个大老爷们,头上顶一蝴蝶结,像话吗?”
季汀兰:“牛角的要留给叔叔!”
季闻钟本来在一边看戏,正要嘲笑他大哥,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了:“不不不,给你爸爸戴吧,我就不需要了。”
沈鹿想象了一下季总头戴牛角的样子……想象不出来。
反正很好笑就对了。
为了不让小妹妹伤心,他顺从地把鹿角发箍戴在了头上:“怎么样,可以吗?”
“好看!”季汀兰十分高兴,“爸爸也戴!”
“好好好,我戴我戴,真是败给你了。”季飞泉把牛角顶在了头上,“这下总可以了吧,我的小祖宗?”
一家三口很有眼力价,送完发箍便继续往前走,把剩下那两位甩在身后,留给他们二人世界。
季闻钟逃过一劫,暗自松一口气。
灯展刚刚进门时有些拥挤,这会儿人流却已经四散开,时不时有小孩子的笑闹声传来,各色彩灯被塑造成不同的造型,让人目不暇接。
两人以散步的速度往前走,前面不远有一片非常小的人工湖,造了个“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景,倒是很有情调。
沈鹿登上小桥,看到五彩斑斓的灯光倒映在水里,组成一种奇异的朦胧的美,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景色也可入画——纵然他平常多画“自然”,偶尔来一次人工制造的景致,也未尝不可。
季闻钟站在他身边:“要不要拍个照留念一下?”
“好啊。”
沈鹿掏出手机,切换到自拍,镜头锁定两人,然后按下拍照键。
照片里两人离得很近,沈鹿头上戴着鹿角,而季闻钟朝他偏头,嘴唇几乎碰到了鹿角顶端,就像是……在偷偷亲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就在今天,季总终于彻底开窍了!
后面还有一章,本章留评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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