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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宫殿，冷如飞雪的罪责，沐秋越是不申辩，越是惹怒皇太后。
听到沐秋甘愿伏诛这种话，皇太后气得扬起手杖，打在沐秋的肩头，苍老的嘴唇也颤抖，“风沐秋，不是哀家不舍得斩你，只因为哀家和你有言在先，只要你能劝说云无心登上擂台，哀家就会厚待你，可是你的种种所为，实在让哀家太失望了！”
老人家的手杖力道不大，此刻压在肩头，估计连印记也不会留下，可是却让沐秋疼在心里，也许更多的是难言的委屈。
“罚去风沐秋三年月俸，将风沐秋调离御膳房，打入浣衣局！”
正宫皇太后下了命令，狠狠瞪着沐秋，“风沐秋，如果你再惹怒哀家，哀家就罚你洗厕掏粪！”
浣衣局，终身以冷水为伴，每天浆纱洗布，虽然劳累，却也简简单单，总比洗厕掏粪好的多。
正宫皇太后细数这么多罪责，最终给了这样结果，也算是法外开恩了吧？
沐秋轻轻磕头，柔柔谢恩，“婢女伏罪，多谢正宫皇太后娘娘不杀之恩。”
正宫皇太后收回手杖，气得转身不看沐秋，狠狠赏了三个字，“滚出去！”
沐秋婷婷起身，正在后退的时候，突然听到皇后轻轻呼唤，“风沐秋，你等一下。”
皇后唤停了沐秋的脚步，立即追到正宫皇太后耳畔，说了一些悄悄话，“母后娘娘，昨夜的案子还在审问，暂且没有定论，本宫听说是宫女先打风沐秋的，并且辱骂了九皇子，如果沐秋不拦着长久公主，恐怕会……”
“你想为风沐秋说情？”正宫皇太后立即瞪着皇后，眉目之间没有一点好气色，“我们皇家人，只要沾上风沐秋，哪个有好下场，你难道忘了小十七和小九吗？”
皇后退了半步，轻轻低下眉目，无奈的叹息，“本宫不是想为风沐秋求情，只是觉得案件尚且不明就惩罚风沐秋，会不会惹文武俊侯造次？”
此刻皇后突然提到云无心，倒是让正宫皇太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皇后借着这声叹息，立即又踏前一步，“本宫知道母后娘娘心疼文武俊侯，皇帝因为文武俊侯曾经的顶撞，至今耿耿于怀，上一次惩罚文武俊侯赤膊守城，母后娘娘不是也心疼的以泪洗面吗？”
提到赤膊守城，再次勾起正宫皇太后的心痛，如果那一次不是带孝闯宫劝诫皇帝，恐怕云无心早就已经被枭首示众了。
皇后见到正宫皇太后微微蹙起眉头，再次抓住这个时机，悠悠的劝一句，“如果惩罚错了风沐秋，却让文武俊侯造次，再次顶撞了皇帝，母后娘娘就不怕惹一些不痛快吗？”
良言劝到这里，正宫皇太后的心底寒冰也有一些融化，可还是放不下厌恶，“不罚风沐秋，难消哀家心怒火。”
皇后轻轻点头，立即柔柔请命，“无论怎样，夜闹皇城是事实，罚是一定要罚的，请母后娘娘交由本宫来处罚。”
正宫皇太后娘娘思索一会儿，饮恨的留下一句，“你是后宫之主，哀家不管了。”
皇后扶着正宫皇太后踏上金阶，坐回凤椅，随后轻轻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沐秋，“风沐秋，九皇子年幼无知，擅自拜师学厨，你非但不加以阻拦，反而更是纵容，这是你的错，你认不认？”
沐秋真心实意的低下头，因为这句话不是强词夺理，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婢女认错。”
“既然有错，那就要罚，否则不立宫廷威严。”
皇后一边思索一边踱下金阶，随后轻轻落下结果，“革去御膳房双阁掌事职务，罚去三年月俸，调出御膳房，赐入六公主宫中做事。”
说出结果以后，皇后深深凝视沐秋，“风沐秋，你服吗？”
这个结果看似和正宫皇太后的处罚差不多，只是差在最后一条，一个是浣衣局，一个是六公主宫中。
沐秋明白，在皇后眼里，在六公主宫中做事，要比在浣衣局里做事强上一万倍，这是皇后的默默相助。
可是在沐秋心里，也许更希望在浣衣局里做一些简简单单的事，也好过进入那间最压抑的宫殿。
何必问服或不服，反正从来也没有选择。
沐秋苍白的一笑，婷婷下拜，“婢女多谢皇后娘娘的恩赐。”
“风沐秋，你明天再去六公主宫里吧。”
皇后给了沐秋留在御膳房里一夜时间，也许可以用来告别。
沐秋离去以后，皇后望着正宫皇太后，低眉婉儿一笑，“刚好前些日子六公主向本宫讨要风沐秋，本宫就做个顺水人情，但愿母后娘娘不怪罪。”
正宫皇太后望着沐秋踏出去的深深宫门，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深深一声叹息。
这一夜，御膳房里流了许多眼泪，失去这样一名才情女子，甚至总督事也借着酒醉，仰天一声痛哭，“这是剜我的肉，剜我的肝，剜我的心！”
一夜酒浓一夜泪，终究迎来初初黎明，天空飘着绒绒细雪，沐秋轻轻踏出御膳房，回眸一望时红了眼眶。
门前有那么多熟悉的面孔，云雨阁的师哥们和甘露阁的师傅们都在，哭了一夜还不够，有的强忍泪水，有的双眼模糊，有的不敢抬头，有的不敢相望。
沐秋走出百步，终于轻轻转身，婷婷退了一步，低眉屈膝行礼，却也还不尽默默相送之情。
通往六公主宫殿的这条路，已经走过许多回，即便现在泪眼模糊，即便现在飞雪在前，依然不会迷路。
那个高傲的大宫女，就在门前看着沐秋走近，扬起得意又做作的笑声，“滚钉板告皇帝的风沐秋，进了这扇门，姐姐一定好好照顾你。”
沐秋婉儿一笑，婷婷踏入宫门，根本懒得理人。
六公主见到沐秋时，露出一如既往的典雅笑容，“沐秋，你终于来了，我们一定会情同姐妹的，不是吗？”
窗外又飘起雪花了，碧柔写了顺顺茶的单子，交到小德子手里。
每当下雪的时候，碧柔就会点一壶顺顺茶，即便不能喝入口中，也可以闻着茶香的甜味儿，望着飘雪，想一想沐秋。
小德子跑出小院下单子去了，冷落的院落内只剩下碧柔和小白霜了。
养了这段时日的脚伤，小白霜已可以拄着拐杖行走了，起初对碧柔是感激的，因为如果没有碧柔求情，现在小白霜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可是，现在对碧柔却是仇恨的，因为碧柔没能治好小白霜的脚伤，即便伤势痊愈以后，今生注定是个跛脚姑娘。
小白霜认定了碧柔没有好好医治，是故意给治成跛脚的，否则在荣华殿的时候，怎么能治好小德子里脚伤？
碧柔披着丝绒白氅，踏入绒绒细雪，拿起扫帚，轻轻扫着小径残雪。
刚扫了没有几下，身后就传来阴阳怪气的一束声音，“默小主又要杖责婢女吗？”
小白霜拄着拐杖，追到碧柔身旁，伸手夺了扫帚，虽然低着眉目，却每个字都不客气，“默小主，雪还没停呢，能让婢女休息一会儿再扫吗？”
碧柔指一指天空，刚做了这一个手势，却被小白霜打断，“默小主，婢女不是小德子，婢女看不懂手势，如果有事就写下来吧，婢女认字不全，尽量写简单点儿。”
天下恐怕没有这种主仆，两个人在一起时，小白霜更加蛮横，只是仗着秀贵妃的势力，认定碧柔不敢惩罚。
小白霜却不明白一个道理，天下事没有敢或不敢，只是做或不做。
碧柔懒得再理小白霜，准备转身回寝房，却听到院子门前传来隐隐踏雪的脚步声，回头望见院门，见到一个妃子带着陪侍宫女，笑意盈盈的向碧柔招招手，“默妹妹，我来给你送些点心。”
这个妃子很面生，从来也没有见过，身旁的陪侍宫女上前一步，轻轻地自报家门，“我家娘娘是羽妃人，今天特意来探望默嫔人。”
妃人，嫔人，谁更高贵，已然说的很清楚。
碧柔匆匆迎到门前，低眉屈膝见礼，示意羽妃人请进。
羽妃见到碧柔打着手势，疑惑的蹙起眉头，“默妹妹怎么不说话呢？”
碧柔婉儿一笑，指一指自己的咽喉，然后轻轻摆一摆手。
“难道，默妹妹……”羽妃愣住了，竟然没有想到能留万岁过夜的碧柔是哑的，随后掩饰掉眼睛里的惊诧，上前一步牵起碧柔的时候，“默妹妹真是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呢。”
碧柔低眉谢礼时，听到小白霜悠悠哼了一句，“羽妃娘娘别误会，我家默小主不是哑的，只是不会轻易和人说话而已。”
羽妃斜了一眼小白霜，随后看着碧柔婉儿一笑，“默妹妹，你我是邻居，我就住在不远的院子里，早就应该过来看看你，以后常来常往的熟悉了，妹妹就会和姐姐说话了吧？”
陪侍宫女立即呈上手里捧着的精致食盒，对碧柔屈膝行礼，“默小主，这是从南省运来的凤梨酥，我家娘娘特意送给默小主的。”
碧柔接了食盒，立即向羽妃绽放一朵笑容，羽妃打开食盒盖子，里面全是橙黄的糕点，“默妹妹，这种点心又甜又酥脆，尝一块吗？”
问题刚刚落下，小白霜又在一旁悠悠的念了一句，“我家默小主不吃甜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