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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弱混在颤抖里，从我的言语里流淌了出去。和它们一起发酵的，还有我脸上挂起的苍白笑容。
我脑袋往后仰着，拿下巴对着路人脸。在这种状况下扯开嘴巴笑，笑得再和善再真挚都会带着些讥诮的味道。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在刻意展露这种味道的笑容。
那双攥着我领子的手掌又收紧了几分，我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我的喉结，让我好不容易空出些空隙的喉管再一次被挤压到极为狭窄的地步。
这种临近窒息的感觉，让我一度回忆起了身处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的经历。鼻子里灌着被血腥味濡湿的满是灰尘的空气，那味道很古怪，可连仔细感受这种味道对我来说都算是奢望。
一样的近乎散架的身体，同一个施暴的人，恍惚之间，这两段经历似重叠在了一起。
“你当我不敢杀你？”冷冰冰的话语从路人脸的牙缝里挤了出来，暴虐的味道融在他有些紊乱的呼吸里，切切实实的传达到了我的脑海里。
曾经的经历告诉我，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最好尽全力如配合他。这样的话，或许受到的折磨会轻一点。
但这一次不行。
这一次我不能配合，这一次我必须要和他针锋相对！
我急促的呼吸着，气流从狭窄的气管里进出，发出信信的声音。我努力的让嘴角扯得更开一点，让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更浓郁一些，用沙哑的声音对着他嘶哑的呼喝，“杀，杀啊，打死我啊。”
我的肺里没有留存多少空气，以至于我的呼喝声短促得一点气势都没有。但我还是把我的决心传达了出去，用我虚弱无力的拳头。
我本来想用两只拳头砸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右臂总提不起力气，只好用左拳一下一下砸他的肚子。
也许是我残留下来的力气太小，接连砸了好几下，路人脸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我不管这些，只一下一下的砸着，发泄式的把情绪揉在短促的呼吸里，通过一两个音节吐出来。
一边锤着他的肚子，我一边回忆被他折磨的经历，回忆恒古祭坛上那一场迷梦，让愤怒和绝望浸染我的所有情绪。
“杀，杀啊。杀了我，杀了我妹妹，杀了我父母，就像……就像你们当初，威胁我的那样，把我们都杀了……让我们……一家人……在地底下团聚。”
“杀，尽管杀。”我仰着头，眼睛却努力的往下垂，死死的盯着路人脸那张冰冷的脸。我感觉到眼珠子胀痛得厉害，恐怕整颗眼球都已经被血丝填满。
“闭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紧接着有冰冷的东西抵住了我的太阳穴。我第一时间猜到了那是什么，但我根本没有理会，径自转过脑袋，让那冰冷的东西从太阳穴顺着我的额头蹭到我的眉心。
“开枪。”直面着路人脸的时候，我喉咙里的空隙要大一些，发出来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至少还能听得出来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扭头之后，那空隙变得更小了，以至于这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时候，模糊得像是有浓痰堵在喉咙里的时候发出来的咕哝。
但我想，我想要传达到的意思应该是传达到了。
因为少女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她抬起大拇指，扳开了那把小左轮的击锤。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揪紧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同时想要兴风作浪。但我没让它们浮到我的脸上。
究竟是把自己置之死地，还是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关键的时刻就在这里了。
我看着她。
看着那个曾在我梦里展露出狰狞一面的少女，咧开嘴角无声的笑。我笑不出声音，连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都低哑难闻，但我能感觉到快意。
一股夹杂在绝望和解脱之间的快意。
感觉到这股情绪之后，我便知道，我能做到的所有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我只能等待命运对我的审判。
神色冷漠的少女把手指搭上了扳机。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维持着嘴角那一抹笑意，慢慢的将视线往上移，最后闭上眼睛，默默的等待。
等待宣告生命终结的枪响，或是一片宣告生命得以延续的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枪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紧贴着我耳朵的呼吸声。
呼吸声有些浅，不厚重，也不浑浊。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的想到了回家过年的时候，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关晴在我耳朵边恶作剧的吹气时所感受到的感觉。
有一点点温馨从心底里泛了起来，可还没等它开始翻涌，那轻浅的呼吸声便被言语所取代，“我可以成全你。”
少女在我耳边这么说，我感觉那把抵着我额头的枪小小的转了一下，“你想要死，你想要解脱，我可以成全你。”
她的语气很平和，话里话外都没什么激烈的味道。但就是有一种不安从心里往外涌。
我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却又好像没有听懂。这些言语之外似乎还有一层意思，可我怎么也找不见，怎么也听不明白。
“就在这里，就在现在，成全你死的愿望。”她的语气莫名的变得有些轻柔起来，那股子清冷的味道在减淡，这似乎让她多了些人情味儿，我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偏偏又找不到这份感觉的根源。
心里涌动的不安迫使我睁开眼，想要扭头去看那少女的脸，想要搞清楚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但我并没能转过头去。我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头颅。
是申屠，正顶着一脸冷漠盯着我。
我感觉到耳边的呼吸声远去了。而后那少女的脸出现再了我的面前。等到她和我拉开距离之后，按住我脑袋的那只手才松开。
“我可以成全你。”少女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一张脸上没有表情，“但我只成全你。其他的人，想死？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