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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驴才刚抬起蹄子走，还没走远咧，迎着风把苗翠娥的嘟囔声听得一清二楚。
翠竹听得明白。
曹旺苗可想而知也听得清清儿的，一张脸顿时又涨得通红。
心里头窘迫的不行，生怕让翠竹以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咧，回头瞅了一眼。
刚好跟翠竹抬起来的目光撞在了一块。
俩人一惊，让火烧着似的转开视线，那个整齐。
翠竹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羞涩的笑容，手指上缠着块儿帕子来回转着玩，余光瞥了前头赶车的人一眼。
没忍住先开了口。
“你，偷看我干嘛？”
曹旺苗一愣，唰的一下子直起腰来，“我，我没偷看......”
“你你你，方才明明回头了，我都瞧见了，你还不承认！”翠竹红着脸道。
“我不是在偷看你，我就是...就是......”
曹旺苗一句话磕磕绊绊的半天说不完整，气得又拍车板又挠头，看得翠竹忍不住乐。
“就是什么呀？”
她抿了抿唇，眼神儿透着几分嗔怪。
“我，我又没说不让你看~”
这句话说得声儿就低，偏一股风吹过来，曹旺苗除了风声啥也没听着，挺着背坐前头依然一动不动。
压根就没听后头的动静，心里头这会儿还嘀咕着咋说咧。
他真不是癞蛤蟆！
翠竹盯着曹旺苗的后背，快要盯出一个窟窿来了，也没等着人回头。
不禁生气起来，恼着脸转过侧身去对着他。
活该这么大年纪了娶不上媳妇儿。
笨死他算了！
“哎呦这不旺苗嘛，这是要哪儿去呀？”
正当翠竹神思的时候，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来，老远都能感觉得出这人的热情。
一准儿是笑得满脸褶子。
翠竹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俩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跟苗老太差不多的岁数。
穿得衣裳跟苗老太相比却差多了，灰扑扑全是补丁不说了，脏兮兮的好像一年没洗过似的。
走近了还有一股难言的味儿。
“这咋地还拉了个姑娘咧，哎呦，了不得，这谁家姑娘长得可是俊得咧，这小模样水灵的咧。”
“可不嘛，要不说旺苗是搁大户人家伺候过的孩子，这眼劲儿高着咧。”
翠竹憋气儿憋得脸都红了，俩老婆子还在夸。
曹旺苗还乐呵呵的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唠。
好像忘了后头还有她这么个大活人。
翠竹伸手捏住鼻子，掌心里头还秀气的攥着块帕子，一角绣着朵儿兰花，瞧一眼就觉得甚是精巧。
俩婆子瞧见了，余光你瞅瞅我，然后我再瞅瞅你。
这会儿的小姑娘啥毛病呀，咋还捂鼻子？
嗐，嫌弃咱乡下味儿呗，要不我早说了肯定不成，这哪是娶媳妇儿呦，是抬了个祖宗进家了呦。
可不嘛，仔细瞅瞅也没长得多好看，就那样。
啥好看不好看的呀，就是衣裳衬的，我家二花儿穿上这鲜亮衣裳肯定也好看，这料子就贵的咧，能不好看嘛。
短短几眼，相当默契的完成了数次交流。
然后翠竹就明显的感觉到，俩婆子落在她身上的的目光从好奇变得奇妙了。
好像就还...有那么一点瞧不起的意思。
“旺苗，这姑娘哪个村儿的呀？”
“是那马二梅给介绍的不，那咋没瞅见她人咧。”
马二梅是个媒婆，住隔壁村子，虽然嘴碎了点，但身为一个媒婆这毛病倒也不算是毛病了。
附近的几个村子但凡是给闺女说亲，给儿子娶媳妇儿的。
基本都找马二梅打听。
也撮合了不老少对儿咧。
曹旺苗着急的摆手，摇头开口否认。
“不是，没有的事，没说亲，婶儿别瞎说......”
偏偏越着急，俩婆子越不信，还笑得一脸揶揄。
“羞啥羞，婶子都是过来人啦，不笑话你。”
“真不是！婶儿你别乱说。”
“小两口岁数小，脸皮薄哈哈。”
“没事儿没事，慢慢就习惯了啊，你们这是搁哪儿去......”
俩婆子越说越不像话，曹旺苗急得不行，脸直接黑了下来。
自家毛驴把人家姑娘脚脖子给崴了，他自个儿不能再给人姑娘名声也毁了啊。
故意绷着脸，眼睛眯着，还挺有几分气势。
“习惯啥！”
“要我说几遍人家姑娘跟我没关系！就是驴车没停稳把人脚脖子给崴了，这不离家近么，我就赶紧让郎中瞅瞅，好话咋都不听呐！”
“啊？”
俩老太太撇撇嘴，顿时兴致缺了大半。
叹了口气还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真不是呀？”
“不是。”曹旺苗暗暗松了口气，话头一转，“我要是真娶媳妇儿，这么好的大喜事，干嘛藏着掖着，那一准儿得摆个流水席喊婶子们一块来热闹热闹。”
“对对，这话对。”
“在理儿，成亲是大喜事，得热闹。”
俩婆子听到流水席登时不纠结了，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开了，看看不说话的翠竹欲言又止。
“这姑娘瞅着可俊......”
这话没说完，曹旺苗伸手竖起来，又摆了摆手。
走近了手放在嘴旁边小声嘀咕了两句，听得俩婆子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一愣一愣的。
“真有那么厉害？”
曹旺苗扭头对坐在驴车上的翠竹眨了下眼，才问道。
“翠竹姑娘，这个婶儿听说你是在县城刘家的府上当差，所以想问问，有没有适合她家闺女的活儿，想挣点补贴家用。”
这话一说出来，一个婆子高兴了，眼珠子瞪得老大。
另一个婆子不乐意了，忙找补了一句。
“我儿子也能干活，啥活都能干，吃苦受累都不怕。”
“......”
翠竹看着眼巴巴的望着她的俩婆子，心里头突然就痛快了。
不过痛快的不是很彻底，架子也端了起来。
拿起帕子掩着嘴角咳嗽了一声，慢慢悠悠的道：“伺候的人手嘛，一直都是缺的。”
“但是我家姑娘心思细腻，半点差池都是不容有的，若是一旦有了，那就是被打死也是该的。”
小姑娘面容清秀，不说话的时候静静的坐在那儿瞧着温温柔柔的，像一朵安安静静开了的桃花。
一开口，声线清晰，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