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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严实实的关上门，窗户上糊得都是一层层的布，屋里头就不怎么亮堂了。
苗老太走到里头这间屋里，到了方才二妞跪着的地儿，伸手抱下了两块牌位。
一块她那个短命早早去享福老头子的，一块是老大的，这牌位刚才摔了一下。
木头边儿摔得有一条裂缝了，伸手摩挲了一下。
牢牢的搂在手里头，就这么搂着慢吞吞的挪上了炕，盘着腿坐在炕角里头。
把家里老头子的牌位先搁下，曹旺谷的牌位端在手里头，瞅了瞅又拿袖子擦了擦。
叹了口气，泛红的眼睛里头透着几分埋怨。
“我当年不叫你去，你要去，咋跟我说的！说你两年就回来，一准儿接我享福！”
“你打小就不听我的话，你有主意，你别把媳妇儿闺女儿子都一股脑的扔给我呀。”
“老娘把你养大费了多大的劲儿，还得给你养闺女养儿子，真不叫人省心。”
“给你养就养吧，你倒是个没良心的呀，多少年了，你死了还是活着倒是给你娘托个梦呀，是人家阎王爷拦着不让给托梦咋地，你跟你那个短命爹一个样儿。”
“旺家啊，你要是再不回来，咱大妞都要嫁人了，别说是给你闺女挑姑爷，连成亲你也看不着了，你就不觉得亏心的慌呀！”
苗老太抬手重重的拍着牌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曹旺谷的牌位继续说。
“还有你二闺女，现在人也大了，主意也硬了，我是管不了了，你刚才瞅没瞅见啊。”
“二妞那孩子以前没瞧出来，今儿我突然想着大概是随你了，心眼多也没啥不好的，比没脑子强，可咱这种人家出来的姑娘心气儿太高被人欺负了咋护得住啊……”
“你要是再不回来瞅瞅，等你二闺女长歪了，我可不管啊，你到时候就自个儿着急吧。”
苗老太拉过枕头缓缓躺下，眼睛注视着房梁。
“你儿子毛蛋呐，嘴是挺欠，也不知道像了谁。”
“这些日子不听话还给好好的衣裳划拉口子，当别人傻看不出来呐，我昨儿个就揍了他一顿，臭小子不知道跟谁学的。”
外头明晃晃的阳光从门窗的缝隙中照进了屋里。
苗老太缓缓闭上眼睛，低低的出声嘟哝着。
“死老头子啊，你还是没啥福气，那红烧肉老香了，咱家如今儿日子好过了，想吃肉顿顿能吃着肉，咱乖宝厉害着呐……”
屋外，曹小柒两只手托着腮帮子坐在门槛。
仰头看看太阳，蓝天，白云，一朵叠着一朵。
那一朵像苹果。
那一朵像羽毛。
那一朵好像小毛驴。
“七宝，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五丫小心翼翼的探头，眨巴着眼，软软的张着嘴问。
“……嗯，太阳太晃了。”
曹小柒眉眼弯弯的笑道，伸手从荷包拿一块奶糖给她。
“吃吧。”
顺手摸了一把五丫脑袋上顶着的揪揪。
“七宝。”
五丫居然没有立刻喜笑颜开的剥开吃糖。
而是紧挨着她坐下，伸手学着她的动作在她脑袋上的揪揪温柔的摸了一下。
“七宝，你是不是哭了？”
曹小柒笑容越发灿烂，“没有，五丫不想吃糖了？”
“不吃。”
五丫摇摇头，伸着小手过来在她眼前。
“五姐姐不吃了，七宝吃糖。”
五指缓缓展开，小掌心躺着一块奶糖。
曹小柒瞬间泪目，小丫头什么都傻惯了。
就记着自个儿是当姐姐的。
剥开放到嘴里，瞬间从嘴巴甜到了心里。
余光一不小心就瞅着五丫悄悄的咽口水。
真是个宝。
…
“苗婶儿，苗婶儿在家没啊？”
招娣风风火火的跑过来，隔着老远就扯着大嗓门喊。
“七宝啊，出事了，你奶咧。”
宋招娣一口气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奶搁屋里头歇着呢，招娣姨，出啥事啦？”
“哎呦，咱那山头出大事啦。”
招娣气急败坏的骂，“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昨个夜里跑咱山上园子里偷东西去了，那绿瓜蛋子一个个全都让薅下去了，还有的踩得烂巴。”
“大牛刚上山瞅着不对劲儿，跑回家跟我说了声，我想着得赶紧过来跟苗婶儿说呐。”
绿瓜蛋子可是金贵玩意儿。
她家那口子老是记不住那玩意儿叫啥，就一口一个绿瓜蛋子的叫，闹得她也带偏了。
之前园子里头第一批绿瓜蛋子成熟的时候。
她还尝过那玩意儿。
那叫一个老甜。
水灵的别提多好吃了。
后来知道那东西金贵还是听她家男人悄悄跟她说的。
就一个听说能卖好几百文咧。
不过具体能卖几百文，她那口子也不清楚了。
就是猜，至少也得能卖两百文。
一个就两百文，昨儿夜里头那贼少说也糟蹋了百十来颗。
这要是让她们赔，那得赔到啥时候去。
招娣想到这儿就绝望，暗戳戳的骂偷瓜贼爪子长疮脚底流脓，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七宝啊，你奶人呐，这得赔多少银子呐。”
说话的尾音都在颤。
生怕听见个这辈子也挣不着的数儿。
“招娣姨赔啥啊？”
曹小柒愣了，还没了解贼的事，眨了眨眼疑惑道。
“赔那绿瓜蛋子呐，遭贼这事，说来说去还不是我家那口子昨儿个不在闹得嘛。”
招娣一脸的气急败坏，“都怪我，这事真是怪我，这要不是我娘家那点破事闹的，我家那口子指定在山上守着，说不定就能抓着那个贼了。”
“招娣啊，听听你这是说得啥话？”
宋招娣懊恼的声音落下，又听一道浑厚的声音跟着响起。
“德全爷爷，您怎么来啦？”曹小柒迈开腿小跑过去，“这天儿刚下了雨，路不好走，您怎么也不说找人扶着点儿。”
“嗐，哪就用得着人扶着走啦。”
曹德全笑呵呵的摆手，他身子骨还硬朗着咧。
“我要是走个路都得人扶着，那还守着什么山头咧，不如早点回家歇着去呐。”
“七宝说这话在没在理儿？”
“在理！”
曹小柒用力点头，小大人的语气哄小孩似的，惹得曹德全心里一阵舒坦。
心里那股子不痛快也没了。
反正这把老骨头了，就这么着一直给守着山头也没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