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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回答完就继续合上眼睛睡觉了,徒留方青山一个人瞎紧张，他一边觉得娘不可能会真的害他，另一边又对昨天娘突然展现出来的武力值深感怀疑。
下那么狠的手,可不像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已。
但是车不停下,跳车他又不敢,他现在可能就已经瘸了一只腿,断了一只手,要是再这样跳一下，他另外半边也得跟着废了。
一路上这样自己吓自己，方青山都忘了身上的伤痛，直到看到车在越来越熟悉的道路和房屋,这才从担心中缓过神来。
只是他不明白看个伤回老家做什么,但是他又不敢问。
他怕再吵醒娘一次，他又要挨一次打，想到前不久才遭受过的那一顿毒打，方青山果断闭上嘴巴。
昨晚他在柴房又饿又冻,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现在确认了娘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坏心，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脑袋随着摇晃的马车也变得昏昏欲睡。
下车的时候，方青山是被踹醒的，左胳膊本来就还骨折着,猛地这样来一下疼得他想骂人,但是看到娘那张冰冷的脸就立刻止住了。
沈秋只觉得他笑得辣眼睛,直接翻身下了车，要不是车夫不忍心扶了他一把，他可能要磨半天才能从车上下来。
“娘,咱来村长家做什么？”对着娘面无表情的脸，方青山有些悻悻道。
结果娘看都不看，直接大步朝村长家走了进去，等他蹒跚着一瘸一拐的跟到院子里，就看到娘跟村长相谈甚欢的样子。
村长方为民是他们本家人，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立即关心道：“他这腿没事吧？”
“没事，回来赶得有点急，自己摔了一跤，没那么娇气，晚点去看看大夫就行了。”沈秋轻描淡写的将昨天打儿子的事轻轻揭过。
方青山也不想提起那段被打的事，自然不会反驳不是。
只是想到从昨天被打到现在，村长还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方青山不由得眼眶热了热。
没想到平日里他们跟本家那些人走得也不是很近，真到这种关键时刻，这些亲人还是挺好的。
方青山感动的吸了吸鼻子，努力朝村长释放出一个善意的微笑，“骨折而已，不影响走路的。”
方为民被他那泪眼婆娑的眼神看得一懵，觉得他个大男人有点娘了吧唧的，没点男子气概。
不过想想秀才本来就跟他们这些庄稼汉不一样，方为民又释怀了，“没事就好，那要不你们回来先休息几天，再谈组织村里孩子们念书的事？”
方青山听得一头雾水，还没等他问村里孩子念书跟他有什么关系，就听到娘一锤定音道：“没事，直接明天就开始，反正教书用不着走动，不影响上课。”
方为民自己家就有两个孙子还没送去启蒙，现在白捡一个不要钱的老师，还是秀才，他当然比谁都希望方青山能快点上手。
听到沈秋这话，方为民态度比刚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那我先送他去大夫那，您在我家里歇会儿吃点东西，等看完回来再给你们安顿住的地方。”
也不管方青山怎么回答，反正沈秋答应就成了。
于是方青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村长搀扶着去了大夫那里，好在他伤的不是特别严重，胳膊只是脱臼了，老大夫掰了几下就恢复了正常，至于腿就严重点，有可能好了会有点跛。
医药钱是村长主动掏的，还特别叮嘱方青山都是他应该做的，用不着还，一下将方青山感动得一塌糊涂，瞬间和村长拉近了关系。
方为民被他感激的眼神看得怪不好意思，通过刚才沈秋的话，他已经自动认为方青山是为村里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们，回来得太着急了才发生这次意外，他作为村长当然得表示一下。
而且现在自己只是出了些药费，方青山就将这点小忙放进心里了……
方为民感觉心里有愧，不过也证明人家不愧是秀才老爷，这胸襟跟他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方为民在心里感叹不已。
再对上方青山也多了几分敬佩，“这都是我这个当村长应该做的，再说以后我家那两个皮猴子也要靠你多麻烦了，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方青山从刚才就奇怪念书的事，这会才得以问出口，“我记得村里不是一直没有私塾吗？”
想当初为了给他启蒙，娘还是带他跑到镇上拜的师，若是以前村里就有私塾，他小时候就不用绕那么大弯子上学了。
想起过去的事，方青山不禁唏嘘，更加觉得可惜自己没赶上好时候。
村长心里也有不少感叹，但是和方青山不一样，他是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有方青山教孩子们，以后说不定他们村还能再出几个秀才来，他两个孙儿一起送进去，若是只能学个一星半点，将来也比他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庄稼汉要好得多。
想到孙儿的前途，方为民笑得更加和蔼可亲了，“是没有，不过你回来就会有了，说起这事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能回来，咱们村那些娃娃还读不起书。”
“我们全村的人都感谢你，前几天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他们高兴坏了，大家一起盖了间私塾，要是村里人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肯定现在就赶过来跟你道谢了……”
前几天村里人就知道他要回来，也就是说娘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但是看村长对于自己回来的真相好像并不知情，估计问了也是白问，他只能将心底的疑惑暂时压下。
然而回到村长家后，村长很快又把他们带到新建的私塾，方为民也是出于方便自家孙子，私塾就建在距离村长家大概只有百来米的位置。
听说沈秋带着儿子方青山回村的消息，乡亲们立刻蜂拥而至私塾。
由于之前为了儿子考试，原身将家里的田地包括房子在内都卖掉了，所以私塾在建的时候还囊括了住的房间，他们都可以住在私塾里。
知道他们回来冷锅冷灶的，乡亲们都喊他们去自家吃饭，被拒绝后仍然没打消大家的热情，纷纷从家里拿了吃食过来，有的是从地里摘的菜或者干粮，还有的直接是已经做好的，热热就能吃了。
他们住的地方基本家具都有了，至于缺的生活用品，沈秋也已经全都带来了，可谓一应俱全。
先前他从下车后就忙着看病的事，后来又来了乌泱泱一帮人，现在好不容易清静下来，这才注意到娘不断往外拿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大到衣服洗漱用品，小到筷子碗碟。
想起刚才村长说的那些话，方青山这才鼓起勇气问道：“打我这件事是您几天前就计划好的吗？”
他虽然也清楚自己该打，但是仔细想想从小就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娘突然转变了态度，他还是觉得有点幻灭。
沈秋瞥了他一眼，方青山很快就从那个眼神当中读到了鄙夷两个字。
方青山不由得脸红了下，偷金钗是他临时起意的事，娘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可能是早就算计好的事？
而回到村里，肯定也是为了受伤的他着想，在这边有地方住，还有吃有喝，比起没日没夜抄书的日子，明显是这种只用教教书的生活更轻松。
自动在心里给这件事圆上前因后果后，方青山甚至还能拐弯抹角关心起月钱的事。
“这样吃住都靠村里人，再要月钱还挺有点不好意思的。”
沈秋一脸你在想屁吃的表情对着他，“用不着不好意思，他们根本没有钱付给你。”
方青山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别人想看不穿都难。
“反正给你了也是转手要送给别人的，倒不如直接不给，还省得转来转去的麻烦，你觉得呢？”沈秋笑道。
方青山扯了扯嘴角，愣是有点笑不出来，干巴巴道：“是吧。”
尽管他的确会经常帮助别人，可就是这话说出来怎么感觉自己活像个行走的冤大头似的？
像是看不到他那张面如菜色的脸，沈秋微微一笑，“你这么善良，现在能够帮助到他们，心里肯定很开心吧？”
方青山心里憋屈得很，但是又无法反驳，只能强扯着嘴角尽量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然而这还没完，沈秋接着又放出一个重量级的炸弹，直接将方青山整个人炸得头晕眼花。
“反正往后你也考不了试了，就可以在这一直教下去，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教个几十年总会教出一个举人出来，也算了结了你不能再考的心愿了……”
不让他考试他不会觉得不对劲，但是考不了试他就奇了怪了。
刚发出这个疑惑，沈秋的回答立马将他一下子捶入谷底，耳边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她那句话不断的在耳边重复。
“你现在变残废，当然没办法考了。”沈秋笑得温温柔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种坠入冰窟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