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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秋，收摄心意，朝左边挪动两步，护住面门心口两处。”
夏云溪的声音蓦地传来，方乐秋未经思索地依言而行，朝左挪了两步，挡住面门与心口两个位置。
恰在方乐秋有所动作的刹那，吴启水递出两掌来，恰是攻向她面庞心口。
却让早有防备的方乐秋轻松挡下。
吴启水愣了下，脸色微沉，只当她是运气好才能接下，下一次则未必有此好运。
后撤半步，吴启水重新摆开碧海沧浪掌的拳架，傲然道：
“五招过后，你要还未倒下，我便算你赢。”
说着，吴启水悍然劈出一掌，随之有破空声响响起。
方乐秋心弦紧绷，正要以双臂招架抵挡，夏某人的声音又适时传来。
“向右挪移三寸，往前直冲，窜近他身前去。”
方乐秋毫不犹豫地听从夏云溪的指点，脚步腾挪，朝右偏移三寸，然后压低身子不退反进，往前直冲。
吴启水递出的那一掌恰好从她脸颊掠过，差之毫厘。
窜近他身前，无需夏某人指点，方乐秋便已知晓该做些什么。
五指攥紧，方乐秋眼神一凛，然后由下朝上，重重使出了记勾拳。
怦地下，下颌挨了记这势大力沉的上勾拳，吴启水登时身形后仰，脚步趔趄，向后倒退。
得亏绵泥境武夫体魄已足够坚韧，否则换做常人挨了这下，恐怕早就晕厥过去了。
擦掉嘴角血渍，吴启水瞪向那开口指点的儒衫男子，恼怒之余又觉困惑。
因为这头上别玉簪的男人横看竖看，都只是一平平无奇的文弱读书人。
须臾沉默，他看向方乐秋，死鸭子嘴硬道：“方才我只使了五层力道，再来！”
话音甫落，他又双掌齐出，带来掌影重重，力道磅礴，像似一波波海浪翻涌重叠。
碧海沧浪掌到底是顶尖六品武学，吴启水虽只才粗浅掌握，却已声势不凡。
每掌都力道不凡，偏偏又急促汹涌，根本不给方乐秋喘息余地，更别谈还手回击。
正当方乐秋一味招架苦苦支撑之际，夏云溪以大罗观气术凝神观察片刻，立时发现了这碧海沧浪掌的些许弊端，嘴角上扬，向方乐秋指点道：
“乐秋，仔细观察他的步伐腾挪。”
闻言，方乐秋有片刻分神，右臂挨了下吴启水拍来的一掌。
她强忍痛楚，心神一分为二，一边抵挡着吴启水犹如疾风暴雨似的攻势，一边去观察他的身形步伐。
可任凭她如何凝神细看，除了觉得他脚步玄妙，瞅得有些眼花缭乱外，便再无所获。
见状，夏云溪丝毫不觉奇怪，毕竟她受境界所限，瞧不出门道来也实属应当，换做是自己要没大罗观气术的话，多半也发觉不了什么来。
“每隔三息，待他出掌间隙，再凝神去看。”
经由夏云溪提醒，方乐秋心中默数三息，硬拼着肩膀挨中一下吴启水的掌法，全神贯注地去注意吴启水的步伐变化。
她眼神一亮，果不其然发现了被吴启水掩盖在步伐中的一处致命疏漏。
每每间隔三息，他的步伐就有片刻紊乱，这即是他换气间隙，也是施展碧海沧浪掌所致。
碧海沧浪掌作为长河宗仅比行雨拳差上一筹的绝学，岂是吴启水能够娴熟使出的，要想藉此熟练对敌，需得养气四境才行。
吴启水以三境修为强行施展这碧海沧浪掌，便会导致他出掌时，力道全数灌注于双掌上，身体重心朝前倾倒，下盘步伐不稳。
精妙掌法应当是掌随身动，而非身随掌动。
应当由人出掌，而不是掌法牵引拽着人。
主客前后顺序一下颠倒。
此乃武夫大忌。
方乐秋心中一下便有了决断，假意体力不支，不敌他的凌厉掌法，不住朝后退去，诱使吴启水出掌更加迅猛急促，进而泄露出更多破绽来。
他果不其然一脚踩进了陷阱来。
眼瞅方乐秋显现败相，吴启水立时面露得意笑容，鼓足力道，倾尽全力拍出一掌。
“第五招，你输了！”
这可是自己毕生最强一掌，他就不信方乐秋还能够支撑不到。
他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待会儿赢之后，自己该如何大肆嘲讽，看他们怒不可遏，却又奈何不了自己的表情。
此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方乐秋倏地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吴启水隐觉不妙，有种不祥预感升起。
随后发生的一幕印证了他的预感。
他势在必得的一掌竟未打中，落在了空处！
方乐秋霍然压低身子，使得那一掌从她头顶掠过。
我早已通过你的身形步伐，料到了你下一步动作！
她手掌按地，腰肢拧转，将浑身力道灌足于腿上，狠狠踢出一记凌厉鞭腿，隐有破空声响。
吴启水全力出掌，浑身重心都向前倾，哪还顾得上维系下盘稳固，直接让方乐秋这一脚绊倒在地。
他身形朝后仰倒，后脑勺砸地，登时耳廓嗡鸣，眼前似有金星环绕。
“五招已过，现下该轮到我了！”
方乐秋娇叱一声，眉宇神采飞扬。
只见她翻身骑到吴启水身上，不住出拳，每下皆往他那俊美秀气的脸蛋招呼去，偏偏还半点不留情，用上了接近十层力道。
“这下是替真慧师兄打的……”
“这是真思师兄……”
“真定师兄……”
砰砰砰，拳拳到肉的声音。
换做常人被这般打，早就干脆利落地昏厥过去，但吴启水好歹是绵泥境武夫，皮糙肉厚的很，所以还有余力说话。
“你……你胜之不武！要……要不是有人开口指点，你方才早就输给我了！”
满脸鼻青脸肿的吴启水喘着粗气，眼睛勉强睁开条缝隙，语气中带着浓浓不甘，愤愤说道。
要没那儒衫男人指点，自己堂堂长河宗的天之骄子，何至于会输给这小小武馆学徒。
拳头一顿，方乐秋皱了皱秀眉，说道：“区区一个手下败将，你要是不服气，等你赢过我之后，再跟我说这些吧！”
吴启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分明就是自己方才打赢天河寺众僧时的说辞，谁想被这方乐秋现学现用换了些词汇，便套在了自己头上，让他自食恶果。
他才想破口大骂，方乐秋悬着的拳头立时落了下来，不给他开口机会。
吴启水顷刻昏迷过去，就不知是被拳头砸晕，亦或是被气晕的，兴许两者皆有。
少女起身，伸了个懒腰，眸子明亮，只觉念头通达，方才积埋在心上的些许沉闷气愤一扫而空。
环视周遭，方乐秋突地一愣，因为她发现天河寺众僧皆作呆若木鸡状，直勾勾盯着她，像似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事。
正当她心底惴惴不安之际，蓦地爆发一片响彻寺庙的欢呼雀跃声。
“乐秋干的漂亮！”
“这吴启水恣睢狂傲目中无人，又接连打伤众多师兄弟，小僧早看他不爽了！”
“真是多亏了乐秋姑娘，好生教训了下这小子！”
“谢过方施主。”
“谢谢乐秋！”
这些素来严谨律己的沙弥到底是少年心性，方乐秋打赢吴启水，为他们好生出了一口恶气，自然顾不得什么寺院戒律，佛门清静之地，一时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见着被天河寺僧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心，露出些许腼腆不好意思笑容的少女，夏云溪不由轻轻翘起嘴角，心道：这样才对。
少年人就该这般，草长莺飞朝气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