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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这时,天河寺众僧的欢呼雀跃声渐低,倏地戛然而止。
有几个年轻僧人没眼力劲,犹还欢呼呐喊,让边上师兄手肘碰了碰,目光示意一处。
登时安静了下来,呈现近乎不寻常的缄默氛围
方乐秋敏锐察觉到不对劲,循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见到一慈眉善目身着红黄袈裟的年老僧人,而在他边上,则是一身子颀长,模样俊美无俦的男子。
她登时心底一咯噔,老僧是天河寺方丈得道高僧普觉,而他边上的俊美男子,从所着的服饰不难猜出其身份,多半与那吴启水一般,都是长河宗弟子。
正当方乐秋心里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之际,一道修长身影倏地站在了她面前。
“先生!”
望着那头上别有玉簪的背影,方乐秋嘴唇微动,忐忑内心一下安定下来。
李先生分明只是个文弱书生,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挡在她身前。
反观自己空有一身修为,却因害怕长河宗的赫赫威名,而心生胆怯畏惧,束手束脚半点不敢作为。
方乐秋立时感觉血气上涌,咬紧牙关迈出步来,大声道:“李先生!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小子是我打,也该由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夏云溪将手掌按在她脑袋上,笑道:“都说了有什么事先生来抗,你就好生待在后边,让先生来解决吧。”
“可是……”方乐秋满脸欲言又止,因为在她心目中李先生就是个知识渊博的文弱书生,像这种要动粗使用暴力的事,理应由她们这种“粗鄙武夫”来出马。
“你且看好,并非什么问题都能由武力来解决。。”
夏云溪笑眯眯对方乐秋说道,随即又略带自嘲地在心底补了一句:“可武力能解决有问题的那人。”
此时,满脸慈悲为怀的普觉方丈领着神色冷然的蒲大少走来,天河寺众僧忙不迭行礼问好:
“普觉方丈!”
方乐秋心弦一下紧绷,拳头攥紧,身躯犹如弦线拉满的长弓般,蓄势待发。
夏某人则是一脸从容不迫,天河寺普觉方丈这种江州鼎鼎有名的得道高僧,为人品行自是不必多说,至于蒲大少,他自然是极为了解的。
里外如一的谦和君子,绝不是那种会仗势欺人的大宗子弟。
更遑论,在方乐秋与吴启水激斗正酣时,他便注意到了这两人到来,可无论是普觉方丈亦或是与吴启水同宗同门的蒲逸都未现身制止。
所以他才笃定蒲大少不会为难他们。
俯下身来探查吴启水的伤势情况,蒲逸神情一如既往地冷然寡淡,让人无从揣测他心底想法。
“阿弥陀佛,令师弟的伤势如何?”普觉问道。
“有劳方丈挂心,我师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至多在床上躺个七八天就可痊愈。”蒲逸行礼回道。
“如此便好。”普觉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惭愧,在敝寺竟让令师弟受伤昏厥,实乃敝寺之过,贫僧定会给蒲施主及贵派一个交代。”
说着,慈眉善目的普觉脸上笑意渐敛,环视着天河寺众僧,不疾不徐道:
“有谁能告诉我事情经过。”
天河寺众沙弥皆流露犹豫之色,迟疑半响,才想将罪名往自己等人身上揽,但见方乐秋倏地迈步而出,高声道:“一切都是我干的,与他们无关,有什么都只管冲着我来。”
“这姑娘未免也太莽了些……”夏云溪微觉错愕,一时阻拦不及,可略作思量,又没将她唤回来。
且看看她想做些什么。
见方乐秋出面把黑锅往自己身上背,天河寺众僧顿时面现焦急之色,若非因为平日里普觉方丈极具威望,恐怕早就争先恐后出声嚷嚷。
定定看着竭力摆出副无所畏惧,却难掩眼神忐忑的少女,普觉目光渐渐温暖,认出了是小时候时常跑来寺庙为娘亲祈福的女孩,和声道:
“出家人不打妄语,还请方小施主如实相告。”
夏云溪突地“看”见一股无形涟漪向周遭扩散,“扫”天河寺众僧,方乐秋,蒲大少及自己身上,然而观他们神色如常,似乎半点不觉。
而后夏某人便看见了令他略有些瞠目结舌的一幕。
方才还口风严丝合缝的方乐秋,立时如竹筒倒豆子般——没有丝毫隐瞒,把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全数告诉给了普觉。
把来龙去脉叙述完之后,少女像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神色愕然无比,显然方才吐露的那些话并非出自她本意。
诈尸许久的白狐突地发声:
“数百年没见到佛门修士了,一时间真是感慨万千。”
本着不懂就问的良好习惯,夏云溪当即问道:“狐爷,这普觉是佛门修士?他使的是什么法术,为何能让小乐秋吐露真言?”
“佛门修士分两种,一种主修佛身的行者法,另一种主修佛心的觉者法,而这和尚修的便是觉者法,乃是通了五识的佛门觉者。”
“佛门觉者,能够口吐佛音禅理,照见人心,所以这小姑娘才会不由自主吐露真言来。”
听完白狐的讲解,夏某人才觉恍然,又对这方世界的修炼体系多了几分认知。
待方乐秋说完来龙去脉,普觉轻轻颔首,扭头望向自始至终神情不见变化的蒲大少:“事情脉络已然清晰,蒲施主觉得该当如何是好?”
瞥了眼犹自昏厥不醒的吴启水,蒲逸眉头微皱,长叹一口气,拱手歉然道:“是我看管不严,我这师弟是我师叔的关门弟子,最受他喜爱,故而养成了骄纵跋扈性子,让他受些教训也好,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言下之意,就是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表示与天河寺方乐秋无关。
夏某人心里边对蒲大少疯狂竖大拇指点赞,不愧是曾经追随过我的男人,这思想觉悟就是高,品行杠杠的。
闻言,方乐秋与天河寺众僧也不免松了口气,既然连苦主(指长河宗)都不再追究了,想来是平安无事,事情到此便尘埃落定了。
正当他们为逃过一劫而雀跃不已时,普觉突地口吐佛音,犹似晨钟大吕:
“真慧,真思,真定……罚你们在见性岩上面壁思过一年,不得踏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