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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那只手还有鲜血渗出，染红袖管，方乐秋略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段云华正想讥言讽刺几句，方乐秋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拳轰出，砸在他脸上。
他根本没能反应过来，被一拳打中面门，蹬蹬后退数步，鲜血直流。
见方乐秋攥紧拳头，还想出拳的阵势，段云华用手捂住鲜血汩汩直流的鼻子，神色隐有张煌，色厉内苒道：“方乐秋！胜负已分，你又在这儿发什么疯！”
方乐秋置若罔闻，丝毫不理不顾，刚猛一拳朝段云华捣来。
自身修为分明还高她一境，又非无还手之力，可段云华不知怎么地，还是一下六神无主，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位三境武夫。
方乐秋这一拳终究没能打在段云华身上。
段晟神乎其技地窜至两人中间，五指扣住方乐秋含愤递出的这一拳，使其不能前进分毫。
运劲一震，方乐秋便被震退数步，胳膊隐觉酸麻。
“只是场切磋而已，乐秋你已经输了，便没必要再穷追狠打了。”
方乐秋撕去一截袖管，胡乱包在伤口上，勉强止住血。
她先是瞥了眼段云华，又将目光投在段晟身上，眼底难掩熊熊怒火：“馆主，你方才莫非没有看见段云华使了什么手段！”
姓段的竟在手腕下袖子里藏了把袖剑，若非自己刚才反应神速，整只手掌都要被剑刃贯穿。
作为一名四境武夫，段晟没有理由看不见。
段晟扭头瞥了眼自家儿子，段云华若无其事地把右手背在身后，隐有寒光一闪而逝。
“把你那只手伸出来。”
听到自己老子发话，段云华只得无奈将那只手伸出来。
段晟猛地把他袖子卷起，果不其然有一把袖剑藏在手腕下。
望着自己老子脸色阴晴不定，段云华不免心中惴惴不安，正欲开口解释些什么，重重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
“你个孽障！”
脸颊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段云华被打得有些发懵，随后正欲发作，见到他老子冲他使了个眼神，便心领神会，强按捺住怒火，垂头不语。
看着段云华打碎牙齿往里吞的憋屈样，方乐秋快意之余，又觉有些许违和不自然。
馆主的神情表现，打的这一巴掌都太过刻意了些。
打完这一巴掌后，段晟转过身来看向方乐秋，神情关切：“怎样乐秋，伤势如何？”
方乐秋正要说伤势无恙，便听段晟接着道：“可还影响月中的长河擂台？”
所有话语一下子都被咽回肚中，方乐秋立马明白了过来。
遮遮掩掩了那么久，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想着作出答复，方乐秋却发现自己没法做到，所有话都像似被卡在喉咙上。
她索性便缄默不语，保持沉默。
段晟仍旧喋喋不休，话语在耳畔聒噪不止。
“你左手受伤，理应没法再参加月中的长河擂台，要是落选了未免可惜……”
“不如就这样……你把邀请函的名额转赠给你段师兄，由他代替你参加长河擂台。”
“你段师兄的武功比你强上些许，进入长河宗的把握也大上不少，与其白白浪费掉这名额，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转让给你师兄，也好为我们梳水武馆争光。”
许是因为方才那场比斗，自觉这番说辞也没太大说服力，段晟略作思忖，便转而开始打感情牌，一副情真意切道：
“你段师兄过了年后，便要满二十岁了，超过了长河宗收受弟子的年纪。”
“我老来得子，快要四十不惑时才生下他，他娘亲又走得早，一直疏于管教。”
“所幸这孩子还算懂事，从未向我讨要过什么东西。”
“现在这孩子向我求一个加入长河宗的机会，你说我作为父亲，能够不答应么？”
方乐秋嘴唇翕动，隐有些被说动的趋势。
于是段晟忙趁热打铁，弯着腰深深鞠了一躬，祭出自己最后一项杀手锏：
“便看在我曾收留过你，给你一碗饭让你不至于饿死的份上，让我儿……你段师兄得偿所愿吧！”
“否则我死后，也无颜去见他娘亲。”
段云华也装模作样鞠躬作揖。
望着这副场面，拒绝的话语愣是没法从方乐秋嘴里说出。
良久过后，她才声音嘶哑道：“馆主，能否让我考虑考虑。”
眼底微不可觉地闪过一丝失望，段晟抬起头来，一脸神情温和：
“这毕竟是件大事，我也没指望你立时给我答复。”
“先回去歇息吧，这事明天再说。”
方乐秋神情木讷地点了点头，步调略显沉重离去。
待她走远后，段云华便迫不及待道：“爹，你说方乐秋她真会把加入长河宗的机会拱手让人？那可是长河宗啊！在江州城加入长河宗，就不异于鲤鱼跃龙门！”
收回望着方乐秋的背影，此刻段晟脸上已无丁点方才的温和，神情略显阴鸷，与刚才近乎判若两人。
“若换做别人，我还不敢担保；可要是方乐秋的话，她一定会的。”
“只是需要点时间。”
段晟语气十分笃定。
方乐秋有个极大的缺点，那便是太过死板重情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形容方姑娘最为恰当不过了。
当年他难得大发好心地给了快要饿死的方乐秋一碗饭，她便一直铭记在心，至今不敢忘。
以她的天赋资质，在江州城除了长河宗外的所有武馆门派，随便都能进，以她现在的年纪，必然未来可期，任那个武馆都会把她奉为座上宾。
此前也并非没有别的武馆来挖墙脚，开出各种丰厚条件，方乐秋却一概置之不理，死守着武馆那点每月五钱银子，愣是不挪窝。
方姑娘本就是这般一根筋固执死板的姑娘。
所以段晟才会如此肯定，方乐秋会把这让无数人求之不得的机会拱手让人。
…………
离开那方院子，方乐秋脚步沉重，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见到方乐秋，与她相熟的武馆学徒才想打招呼，看到她这般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模样，一下放弃了搭话的念头。
孙师傅远远看见方乐秋，瞅见她手腕上的伤势，登时眉头皱起，关切道：“乐秋怎么了？手上怎么伤成这样！”
方乐秋勉强挤出一丝爽朗笑容，故作豪迈道：
“一点皮外伤而已，算得了什么，我有事先走了，孙师傅再见！”
“诶，什么叫做才一点皮外伤……”
孙师傅正想叫住少女，她便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梳水武馆。
脑子浑浑噩噩的，方乐秋犹若行尸走肉般，遵循着本能回到翠鸣巷。
不知不觉间，当她从恍惚中清醒过啦，就站在一座院子前。
那是李先生的家。
抿了抿嘴唇，方乐秋抬手敲响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