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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乐秋远远尾随在马文杰后边，非但要提防不被他察觉，还要注意不跟丢。
幸好此刻夜色漆黑，能够有效遮掩她的身形，所以方乐秋才不至于暴露行踪。
毕竟她干跟踪这事，也是黄花闺女上花轿——头一回，略显生疏也在常理之中。
远远缀在马文杰身后，与他保持约三四丈距离，跟着跟着，方乐秋突然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因为最开始马文杰的目的很明确，是在往江州城门方向走去，可不知为何，在拐过数个街道之后，他突地改变路线，朝着与城门位置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去。
方乐秋心生疑窦，思忖着马文杰深更半夜的是要去什么地方，一时竟忽略了脚下动作，没留神不小心踩到个瓷片，发出清脆响声，在这寂静夜色显得格外突兀。
心里咯噔一下，方乐秋不及去观察马文杰反应，果断地将自己身形掩于拐角巷子后。
在方乐秋把身子缩回巷子的刹那，马文杰二话不说回过头来，神情惊疑不定。
略作思量，他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向着声音发出位置走去。
隐约听到他的脚步声，方乐秋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来，不住跳动，绞尽脑汁，竭力思索破局之法。
脚步声愈发接近，她下意思攥紧拳头，眼神一凛。
要是让他发现行踪，那她说不得要以武力胁迫，这就违背了她的本意。
就在这时，蓦地有一声凄厉猫鸣响起，从屋檐上跳下一只橘黄大猫，像似炸毛了般，从方乐秋藏身的巷子里窜了出来。
看见有黑影窜出来，马文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清黑影模样，不由松了口气，咕哝道：“原来只是只猫，吓了我一大跳。”
此刻马文杰离方乐秋只差一墙之隔，只要向前几步，顺势往边上一拐，就能瞅见贴在墙边上的少女。
他的低哝念叨声传入耳中，方乐秋紧绷的心弦也放了下来，松开拳头。
飞檐翘角屋顶上，仍是一袭青衫的夏某人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注视着两人。
自始至终，无论是马文杰亦或是方乐秋，都未察觉到他的半点行踪。
摩挲下巴，瞅着重新跟了上去的少女，夏云溪心说还是太嫩了些。
方才若无他把趴在屋檐上的橘黄大猫抛了下去，吸引住马文杰的注意力，方乐秋现下就已被发现了。
有过方才之事，少女愈发注意自己踪迹，一路有惊无险地尾随在马文杰后边。
周边屋舍逐渐变少，相反的树木愈发增多，方乐秋跟着马文杰，渐渐地来到一名不见惊传的小山丘。
行至约一刻钟时间，马文杰突地止步。
方乐秋把身子藏于树木后，极目远眺，隐约看见马文杰面前矗立着两座墓碑，可无奈现下半夜三更的，外加距离过于遥远，所以任凭她如何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墓碑上写的是什么。
藉着大罗观气术，便是相隔数丈夜色漆黑，墓碑上的字，夏云溪也看得清晰无比。
“吾母薛如柳……吾妻于巧柔……未曾听乐秋说过马文杰有曾娶妻。”
夏云溪心里泛起疑惑，却按捺住不动，静观后续。
呆立墓前良久后，马文杰蓦地双膝跪地，身子不住颤抖，似在压抑哭声：
“娘，巧柔，我杀了那畜生，成功给你们报仇了！”
夏云溪双眼微微眯起。
藏身树后的方乐秋更是瞳孔收缩，呆若木鸡。
良久过后，思绪才恢复清晰。
马文杰口中的巧柔是谁，方乐秋虽然不清楚，可他口中的娘，她却是知道的。
是马飞英的发妻薛氏，比马爷小上二十来岁，容颜样貌已记不真切了，只记得似乎是个说话和风细雨，性子温柔的女子，不过略微有些沉默寡言。
方乐秋神情隐含复杂，马文杰口中的“畜生”指的是谁，自然不难猜。
是马飞英马爷无疑。
要是马文杰没有说谎的话，他之所以毒杀自己亲生父亲，便是为母报仇。
想到这儿，方乐秋便觉荒谬。
谁人不知，翠鸣巷马爷是有了名声的疼爱媳妇，怎会做出杀害妻子的事来，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那时她年纪尚小，在模糊的记忆中，根本记不得薛如柳是如何死去的，
后来年纪大了些听元哥儿说，马爷的妻子是病逝的。
望向匍匐在墓碑前嚎啕大哭的马文杰，方乐秋又沉默下来。
若无此事的话，这素来忠厚温和的老实人，怎又会做出弑父之事来。
念头起伏间，她长吁出一口气，从树后走了出来。
眼角余光扫到径直向他走来的方乐秋，马文杰突地神情僵硬。
“乐……乐秋……你怎……”
不等他将话说完，方乐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凶悍一拳捣在他腹部上。
马文杰如遭重击，跪倒在地，身子蜷缩作虾米状。
没给他缓和过来的机会，方乐秋上去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拽起，声音故作冷冽：“我问，你答，别说哪怕一句多余的话，听懂了么？”
马文杰艰难地点了点头。
见到方乐秋这副与平日大相庭径的模样，夏云溪微觉诧异，而后嘴角翘起，饶有兴致地继续“隔岸观火”。
“马爷是不是你杀的？”
方乐秋甫一开口，便是重磅炸弹。
马文杰神情微变：“棺材上的信是你留的？”
方乐秋抿着唇，没有吱声，竭力维系着生硬冷然表情。
马文杰像似认命般，颓然点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言下之意，就是默认了。
虽然早有猜测，可当得到证实后，方乐秋还是免不了有片刻恍神。
“为什么？”她不解追问。
轻轻扯了扯嘴角，马文杰面庞似狠狠抽搐几下，歇斯底里道：“因为他不是人！就是只彻头彻底的畜生……比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儿！”
“我只恨没能早点杀死他！要是他早点死的话，我……我娘……跟巧柔也就不会死了！”
瞳孔瞪圆，额头青筋迸起，神情近乎癫狂；方乐秋从未见过马文杰流露出这副模样，印象中的马哥，永远是那副温厚老实样。
待得他情绪恢复平稳后，方乐秋才继续问道：
“巧柔……她是谁？”
沉默片刻，马文杰才嘶哑着嗓音道：
“乐秋，能否听我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