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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云流少爷他还是什么都不吃，今早送进去的食盒又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
负手站在檐下，听完下人的禀报，夏允灵略作沉默，挥手示意奴仆离去。
提起食盒，夏允灵推门而进，屋子里窗棂紧闭，半点光亮透不进来，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床榻上蜷缩着一道削瘦身影，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多日未作梳洗，须发唏嘘杂乱，全然瞧不出半点往日的俊朗倜傥模样。
夏允灵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约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蜷缩床榻，早已习惯黑暗的身影分外不适应，忙以双手掩住眼眸。
将食盒里的饭菜汤水等物放在桌上，他定定看着瑟缩在床榻角落的夏云流，眼帘微垂，似在斟酌词语，片刻之后，才故作平淡道：“听下面人说，你已三日没有进食。”
近乎死寂的沉默，夏云流未作回应。
夏允灵眉头倏然一皱，却未发作，自顾自道：“你武功本就稀松平常，这辈子武道成就有限，便是断了条腿也无太大影响，以我夏家的财力，养你一个人这辈子衣食无忧绰绰有余。”
他言语中依旧带着往日时的高高在上之感，话语脱口而出之后，夏允灵也觉自己措辞略显尖锐，沉默一阵，像似解释给夏云流又似说给自己听：
“你可知我若不将你腿打断，你必将性命不保！把你腿打断，也是要给他一个交代，好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话语甫出，夏允灵自知失言，立时住嘴不语。
“他……是谁，是杀害爷爷的凶手？”
床榻上忽然传来幽幽低微声，夏允灵神情倏然一变，转瞬敛去，平静道：“害死你爷爷的是夏允秀夏云溪母子，他们就是凶手。”
良久的沉默，约是多日滴水未沾，夏云流嗓音竟带几分沙哑：“以我对允秀姑姑跟云溪的了解，他们断然不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
夏允灵冷哼一声：“画虎画骨难画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道皮囊下，藏着是怎样的诡谲人心。”
短暂的沉默，夏云流缓缓道：“我自然知道，因为那晚我看见了是谁杀……”
不等他把话说完，夏允灵抓起桌上的饭菜，一步迈出，强行塞到夏云流的嘴里。
情绪激愤，他一时力道控制不当，将碟子捏碎，碎片在夏云流脸上划出数道血痕。
面上鲜血淋漓，夏云流想将被塞入嘴里的饭菜尽数吐出来，夏允灵面无表情，手掌死死堵住他嘴，逼迫他咽下去。
汤汁汤水从嘴角不住流淌，夏云流拼命咳嗽，眼泪鼻涕一齐流出来。
夏允灵后退几步，冷眼看着这幕：“我没兴趣知道你那晚看见了什么，你只管将你那晚看见的，听见的，全部都给我老老实实地烂在肚子里头，这辈子都别给我泄露出去！”
“害死你祖父的就是夏允秀夏云溪，此事已盖棺定论，往后休要再提。”
抬起手背擦拭掉鼻涕泪水，夏云流大口喘息，目光瞥向自家父亲，低低笑道：“爹你反应为何如此之大，那晚我醉酒喝的烂醉如泥，神志不清，什么也未看见。”
夏允灵凝望半响，微微颔首：“最好如此。”
顿了顿，他又道：“你已年岁不小了，既然今后武道无望，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别在外边与那般市井无赖厮混，我会为你择一大家闺秀，成婚之后，就把夏家在长歌郡的生意交由你打理。”
夏云流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神情漠然，与提线木偶别无一二，任由夏允灵摆布。
望着近乎行尸走肉的夏云流，他面皮狠狠抽了抽，眼眸深处浮现稍许内疚不忍。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夏家的血脉，必保你今后衣食无忧。”
夏允灵仓促改口，撂下这话之后，他原想就此离去，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夏云流忽然说道。
“爹，你还是杀了我吧。”
“不然的话，只要我还活着，便是你把我另外条腿也给打断了，但凡有一口气在，我就是在地上爬，也会把那晚发生的事公之于众，告诉全琅琊郡的人！”
夏允灵蓦然转身，一步迈至他床前，手掌悬在他天灵盖上，额上条条青筋凸起，语气低沉：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夏云流嘴角抽了抽，坦然闭上双目，浑然已将生死超之于度外。
这一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夏允灵狠狠吸了口气，遏制住满腔怒火，摔门而出。
等到夏允灵身影消失不见后，夏云流突地将身子蜷缩起来，双臂环抱过膝盖，脑袋深埋，肩膀不住轻轻抖动，隐约可闻若有似无的啜泣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夏德言死去的那晚，他的确酒醉神志不清，未曾看清凶手样貌，之所以会有此一说，也是存心想要试探下夏允灵。
可试探出的结果，却让他如坠寒窟。
他祖父虽然不是夏允灵亲手所杀，却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否则的话，他那一贯从容自若的父亲也不会流露出这么大的反应来。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就不怕你日后成婚了，我把你这糗事公之于众，泄露给嫂子听。”
耳边恍然响起略带调侃的熟悉嗓音，夏云流抬起头，泪眼模糊间，似看到一颀长身影立在他面前。
揉了揉眼眶，确信非自己出现幻觉，夏云流低喃道：“云溪……”
目光不经意瞥向他腿，夏云溪蓦然神情一肃，拢袖躬身长揖不起，沉声道：“连累了二哥，实乃我的过错。”
夏云流神情一滞，故作洒脱道：“不就是断了条腿么，小事而已，自家兄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他自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洒脱，只是为了要夏云溪宽心罢了。
夏云流突然四下扫望，压低声音道：“你潜入夏府，没被发现吧。”
“我有人帮忙，没有惊动任何人。”
用下巴努了努站在墙角友情帮忙的冰女侠，夏云溪笑道。
夏云流松了口气，回想起方才之事，脸色微沉，正想告知于他，恰好瞟见夏云溪嘴唇张阖，两人不约而同道：
“你先说。”
夏云溪也没推辞，神情肃穆，正色道：“此次前来，是想请二哥帮个忙。”
“什么忙。”夏云流问。
“帮我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