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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白狐的说法,要想治好孔侑,需得祛除其身上的妖毒。
至于如何祛除妖毒,便得仰仗自己的《龟蛇功》。
《龟蛇功》这部功法共分三境,分别对应了武夫修力,炼气,通神三境。
第一境名曰“真定”。
于无而静,自然而定;无知有灵,乃入真定。
第二境则名“食气”。
食气者,神明而寿;食谷者,智慧而夭。
夏云溪现下便是龟蛇功第二境的“食气”。
双手按在孔侑胸膛上,夏云溪诵念艰涩玄奥口诀,调用位于中空之窍的阴阳二劲。
掌心气劲吞吐,啃食着血肉生机的“赤红小蛇”陡地变得狂躁,不再温吞细语地噬食,像似遭到刺激一般,使命往孔侑心脏位置游走窜去。
只是这番“狗急跳墙”般的举动,却如同在作无用功,孔侑心脏位置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膜”给覆盖罩住,让万千赤红小蛇只能含恨止步。
运转大罗观气术,夏云溪能够清晰窥见,护住孔侑心脉的,是其自身武道真意。
相传通神九境的武夫,哪怕陷入酣睡,武道真意也自然而然淌遍全身,护住要害;若是有心怀歹意者,自可“有激必应”,于睡梦中出拳。
孔侑只是炼神八境,自然无九境武夫的此等神异,可凭本能护住心脉,这还是能够做到的。
否则也没法支撑那么久。
持续源源不断地将自身那点微薄气机渡入孔侑体内,见没法攻入孔侑心脉这处雄伟“关隘”,那些妖毒所化的赤红小蛇被龟蛇功那至刚纯阳,至柔玄阴的气机牵扯吸引,一下改换目标,把夏云溪贴在孔侑胸膛上的手掌视作“桥梁”,汹涌朝着夏云溪体内钻进去。
丝丝缕缕的桃红烟气散逸出来,极尽邪异污秽,却又让人莫名觉得沉醉其中。
若是武功低微或是定力不足的武夫,哪怕只嗅到丁点烟气,也要沉浸在虚假快感中,醉生梦死,然后被逐渐蚕食掉精气生机。
桃花庵的功法宗旨便是如此,除却调用血气外,也擅于掌握人之七情六欲。
妖气所化小蛇变作赤红潮流一般,猛地往夏云溪体内钻去,虽然一直提防注意着,夏某人却还是有丁点猝不及防,让赤红小蛇在自己体魄里横冲直撞,横行无忌。
整条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透明,血管筋脉一览无遗。
赤红小蛇以极其猛烈的攻势开疆扩土着,使得这“玉石化”隐有朝夏云溪全身蔓延的趋势。
夏云溪修为本就不如孔侑,以孔侑的雄厚修为尚且奈何不了这“妖毒”,只能苦苦压制,就夏云溪这一小小四境武夫,岂能奈何得了。
孔侑能够支撑一月,换成他的话,至多能够撑个把时辰,便要一命呜呼。
当然这是照常理来讲,前提夏云溪没有依仗,只是个寻常四境武夫。
额头青筋血管凸起,夏云溪死死咬紧牙关,嘴角渗下一缕血丝,神智近乎模糊。
便在此时,白狐的声音响彻心扉。
“挺住,诵念口诀,运转龟蛇功。”
恢复些许清醒,夏云溪嘶哑着嗓子,极为艰涩地诵念口诀:
“玄龟灵蛇,纠盘相扶,以明牝牡,毕竟相胥。”
杂念痛楚悉数收降敛去,妖气侵蚀速度虽无半点减缓,夏云溪心意澄澈平静,无所思无所想无杂念,沉着冷静地审视着自身。
抬手收脚,夏云溪缓慢地摆开一拳架,心中默念:
“夕加!”
浑身气血一下变得衰败微弱,那些肆无忌惮的赤红小蛇陡地失去目标,变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四时拳桩即可对敌,也可用于自身。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白狐暴喝出声,如一道天雷劈开浑浊深沉天幕,让气血衰败,连带着思绪也昏沉艰涩的夏某人一下打了个激灵,恢复短暂清醒。
盘坐在床榻上,张大嘴巴,夏云溪深深吸了口气,声势宏大犹若龙吸水般,那些在卧房弥漫不散的桃红烟气一下被他吸入肚中。
腹部微微鼓胀,那些桃红烟气被他吸入体内,便立时被龟蛇功气劲裹挟同化。
夏云溪以自身作战场,携滚滚雷霆之势,引导着阴阳二劲杀向赤红小蛇。
两者撞作一团,分庭抗礼,近乎不分上下。
“若是不行,便换我掌控肉身。”
“用不着。”
耳目口鼻皆有猩红血丝淌下,夏云溪随口拒绝了白狐的提议,摇晃起身,以将倒未倒的姿态打了一套拳桩。
正是四时拳桩意气最盛的一式拳招。
日中人气长,昼安!
气血蓦地暴涨,夏云溪肌肤泛起绯红色,渗出淡淡血丝来。
以他现下的境界,施展这昼安拳桩原不至于如此费劲,可谁让他现下体内气机紊乱,已是强弩之末,若非他习练过白狐传授的“天蛇换骨功”,兴许体魄根本支撑不了这般折腾煎熬。
因自身血气暴涨,原先还胶着隐隐落于下风的龟蛇功气劲,一下便盖过了妖毒所化的赤红小蛇,逐渐将其吞食变为自身养分。
夏云溪陷入无思无想状态中,龟蛇功自行运转,嘴唇翕动,从口鼻中吐出两股白色雾气来,其中一股隐约凝作覆甲玄龟状,另外一股则是条吐着性子的蟒蛇,白雾所化的身躯隐隐透着猩红色泽。
一龟一蛇相互厮杀搏斗,难解难分,随着缠斗到激烈酣处,两者彼此纠缠,首尾相缠,渐渐变作龟蛇一体,然后被夏云溪吸入腹中。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子幽暗深邃,隐隐还能看见倒映的虚幻龟蛇之象。
长吐出一口浊气,细细感悟己身。
经过方才那近乎险象环生的一幕,孔侑体内的妖毒全数被抽离出来,变为龟蛇功的养分,被悉数吞食干净,也使得夏云溪修为大涨。
他的体魄五脏六腑,也因这两股气机冲刷下,足以媲美养气多年的资深四境武夫。
内视己身后,他不禁隐有感叹:“若按部就班的修行,哪怕我昼夜不歇,也至少要大半年时间。”
“但神功大进也并非没有代价的,倘若方才‘食气’时有一步出了差池,现下我已成舍己救人的活雷锋,一命呜呼归西去了。”
“这是应有本该承担的风险,若连这点险你都不敢冒,你还想着什么时候跻身武相,什么时候向张若虚复仇;是二十年?三十年?还是终其一生?”
白狐的声音适时响彻心弦,带着一贯的挖苦嘲讽。
夏云溪微微沉默,这反倒让白狐愣了愣,以姓夏这厮的性子,这时候应当反唇相讥才对。
“这我早就知道了。”轻吁一口气,夏云溪低声道。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险去孔侑。”
“非亲非故的,总共也只见过两面,我还没那样的高尚情操。”
略一沉默,夏云溪再度重申一次:“我早就知道了。”
白狐一下无声了。
哪怕夏云溪平日表现的仿佛已将此事忘却了般,可要真的忘记了,他又何必昼夜不歇,近乎每时每刻的都在修行练拳,淬炼体魄,把自己折腾的不像人。
日出而耕,日落而歇,这本该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力。
神满不思睡,这听起来仿佛很稀松平常,可要实施起来,真真正正体会到,便是一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会给逼疯掉。
夏云溪他那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皮囊下,藏着的是坚若磐石不可动摇的执拗倔强灵魂。
趁孔侑还未苏醒,夏云溪把自己脸上的血迹擦拭清洗,从玉簪里掏出一套干净衣衫,确信身上无任何狼狈迹象,他摆好“绝世高人”姿态,盘腿坐在床榻上。
当孔侑从“酣睡”中清醒过来,入目的便是盘坐床榻,气态儒雅温和的夏云溪。
“你醒了。”他轻轻颔首,温和道。
内视己身,孔侑一愣,而后猛地抬起手臂,已然恢复常状。
如附骨之疽的妖毒浑然已消失不见。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形容此刻孔侑的心情最是恰当不过。
置之死地而后生,孔侑情绪澎湃,一时难以遏制,竟朝夏云溪行叩拜大礼。
“孔侑多谢李先生救命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