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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定早已非吴下阿蒙,带人勘察现场时候,即便无宋轶提醒,也知道该从最晚发现尸体,且相对而言环境情况较为复杂的乙字号无名氏被发现的现场,即白月书院后山开始着手。
白月书院是扬州城内一所有意思的书院。
山长叫做虞山彦,良善仁慈,起初常收清贫学子入学,这些学子无以为报,唯以勤奋好学,因此在历届科举制中得跃龙门之人众多,书院也反而因此扬名,以致扬州城内诸多的富者、贵者接连将自己孩子送入学院以求得他日金榜题名。
当这些富家纨绔进入书院之后,便以嚣张跋扈之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学院的学风扰乱,三年之内,这白月书院的学子必然无一人能榜上有名,由此,富贵之家便又将自己孩子换到其他书院,等纨绔子弟少了多半,便又有学子能够金榜高中,如此又是三年,高中金榜之人数量便又会急剧增加,再观望三年,便又有诸多纨绔被送入白月书院之中。
“如此三年三年又三年,一共九年的轮回,便在白月书院中上演过多次,坊间对白月书院这一轮回还有一个有趣的说法,说是第一个三年颗粒无收,第二个三年小丰收,第三个三年大丰收,大丰收后,又该三年颗粒无收。”石怀礼解释道,“如今啊,这白月书院之中正好是小丰收的第二年,还有诸多学子处于松散之态,后山便基本为附庸风雅之用,学子去后山也不会太早,除非是大丰收的三年,才有学子早出晚归,于山上朗背文采。”
此时黄文定一众已到了白月书院的后山,夫子张楠心被石怀礼遣人找来陪同左右,一来是张楠心本也是白月书院出身,对后山极为熟悉,二来则是他好歹也算是发现尸块的目击者之一。
听石怀礼说了白月书院九年一轮回之事,张楠心有些惭愧地摇头,说道:“其实学子无辜,是我们这些为人师者无能,才招致此番情况出现,怨不得学子。”
这一番话,倒是让黄文定对张楠心颇有好感,不过此时并非是探讨学业之际,他身处后山之巅,往前面书院望去,山下书院之中倒是有几分安静,如是无人教学无人上课,只是再偶尔极为安静之际,才能隐约听见不知何处有读诗文之声。
眼见着这番情景,黄文定微微皱眉,问张楠心:“张夫子,小丰收的三年之中,每日清早,书院之内皆是这般清净?”
张楠心叹息一声:“书院虽不愿承认所谓大小丰收年及颗粒无收年之说,但偏偏就这般巧合,在这小丰收的三年之中,学风尚还浅薄,许多优秀学生习惯回家之后独自在家挑灯夜读,因此早上无法起早。书院为照顾这些学生,每到此时便会特地将课业时间调整,每巳时方才开始讲课,此时尚在辰时,家住偏远的学子多还在赶来路上,书院中唯有异地求学住在书院的十数学生。”
黄文定点头,说道:“因此,即便是此地就在白月书院之后,也有人敢来抛尸!”
石怀礼回道:“诚如黄大人所言,抛尸之人的确有些嚣张了。”
黄文定皱眉摇头,说道:“下官并未是指其嚣张之意,而是抛尸之人选择在此抛尸,看似风险极大易被人察觉,但其实却偏偏巧妙躲过后山人多眼杂之时,如此来看,抛尸之人恐怕谙熟此地,也深知大小丰收年之事,深知熟悉书院中课业时间调整。”
此话一出,石怀礼与张楠心同时一愣,石怀礼在细心琢磨黄文定的话,但张楠心却着急地问道:“黄大人此言,莫非是说,凶手正是我们白月书院的学生?”
张楠心问出此话时候,石怀礼也抬头看向黄文定,黄文定却微微摇头,说道:“老师曾说,处理尸体之时,往往可归结‘远抛近埋’四个字。乙字号无名氏当属被抛尸在后山,且被人轻易发现,并非是掩埋之说,如此来看,抛尸之人应当并非书院学生,不过……抛尸之人极有可能曾经是白月书院的学生。”
张楠心皱起眉头,远看向白月书院,缄口不再有言。
石怀礼在旁一声叹气,说道:“黄大人言之有理啊!下官竟然未曾想到这些!”
黄文定回道:“在发现乙字号无名氏时,石大人便已经被停职,再加之先前几条人命,石大人是被压力迫得毫无头绪,若是平心静气,必然也能想到这些。”
“黄大人是在安慰下官了。”石怀礼苦笑一声,旋即又说道,“那这般,我们该如何来查?”
黄文定微作思考,对张楠心问道:“张夫子,发现尸块之后,这座后山还常有学生来吗?”
“鲜有了。”张楠心说,“这些学生其实只读圣贤书,想着一朝金榜题名,所以胆子……倒也不大,知道死过人,都不敢上来了,唯有几个胆大的,闲来没事上山走走,但也很快便会下山,说是山上无趣,也不知是否为自己胆怯找的借口。”
黄文定点头,转身对跟随着的涂阿四、雷付、李崔、潘耳四人说道:“你们四人带人留在后山仔细搜寻,既然鲜有人来,虽过去诸多时日,或许还有一丝线索。”
“是!”
四人应声,便当即领着一班捕快去到发现尸块的现场附近仔细搜寻起来。
一众人离开,黄文定又对张楠心说道:“张夫子,此案既然可能涉及到贵书院往年学子,不知张夫子可否方便,带我们前去书院看看?”
虽是有礼询问,但官府开口,张楠心岂有回应不便之礼?当即应声,头前带路,下了后山。
后山并非直通白月书院,只不过与白月书院紧靠一起,上山之路则是书院旁边一条小路,因此并非需要经过书院,外人也可轻易绕过书院上到后山,黄文定心中明白,由此可断,凶嫌身份更未必是舒远仲在读学生。
白月书院历经多个九年,古朴沉香,有着不小规模,书院终日门庭大开,其内院院错落,皆有名讳,或斋、或庵、或堂,是诸位夫子授课所用。
此时以白月书院课业时间来说,倒是为时尚早,夫子与学生皆不多见,唯有几名下人正在打扫院落斋室,以备巳时讲课之用。
穿房过院,便是到了白月书院内堂会客之所,张楠心与一位下人吩咐一声,当即有书童送来茶水,随后,便是一位老态龙钟之人在两名幼童搀扶之下拄着拐杖缓缓进来。
见老者来,张楠心急忙起身,向黄文定与石怀礼介绍道:“二位大人,这便是我们书院山长虞山彦。”
黄文定与石怀礼当即起身,对虞山彦行礼:“见过山长。”
虞山彦似乎未曾听见,颤颤巍巍走到主座,才方落座,便闭上眼睡了过去,这倒是让黄文定与石怀礼有些诧异。
眼见如此,张楠心急忙拜道:“二位大人莫怪,白月书院已有多个九年,山长年事已高,平日多如孩童一般,此时见客昏睡虽无礼些,但若闹腾起来,怕要冲撞了二位大人。”
“老人如此,当是能理解。”石怀礼点头,随后又问,“张夫子,既然山长如今已至此,书院平时皆有谁来负责打理?”
张楠心又一拜:“不才,正是学生。”
原来张楠心当年在白月书院求学之时,与虞山彦女儿生有情愫,随后虽在颗粒无收的三年中不幸落榜,但虞山彦看出张楠心学文之才,便将其邀请前来教学,之后更是成为虞山彦女婿,如今虞山彦垂垂老矣,张楠心便代理山长,行诸般事宜。
既有如此,黄文定便开门见山,对张楠心说道:“张夫子,既然如此,本官有两件事还请张夫子相助。其一,本官需将五月廿六日时,入夜之后依旧留在书院之人召集,询问是否有所发现或见可疑之人;其二,本官需张夫子提供一份历年来书院学生名录,有姓名籍贯,最好还能有如今居所之类信息。”
张楠心略作思索,回道:“黄大人第一件不过是小事一桩,当夜里,也就只有一两位先生与留宿学生在书院之中,稍后学生便为大人请来便是。但第二件事……书院虽有历代学生名录,籍贯虽有,但如今去处一无所知。”
黄文定皱眉,张楠心所答也的确如此,他当年求学书院,如今也未必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转念一想,他又问道:“那张夫子可知,目前有多少当年从白月书院出来的学子就在扬州城内生活?”
张楠心苦笑,虽不说话,却已经回答。
黄文定叹息一声,就听身旁石怀礼说道:“黄大人,如今我们至少也已知凶手或与白月书院有关,不如先易后难,将当夜在书院中人喊来询问,随后再依照名录寻找,你看如何?”
黄文定心知,眼下虽被自己圈定一个范围,可此范围依旧不小,但也诚如石怀礼所言,不能一蹴而就,便认同地点点头,让张楠心去叫人来,也将名录一并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