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90书院】 90shuyuan.com,更新快,无弹窗!
五月廿六日夜里,留宿在白月书院之中的一共有二十一人,其中两名夫子、一十七名学子、两名清洁打扫的下人。
一十七名学子与两名下人原本便是常住书院之中,唯有两名夫子是因为与学生感情深厚,当夜买了酒菜与在书院内的学生一同饮酒赋诗,酣畅淋漓,因此问起当夜之事,这师生一十九人说辞一般,皆是说当时饮酒正酣,对其余之事一概不知。
反倒是负责清扫的其中一名下人说起在当夜丑时自己起夜时候,确实隐约听见书院外墙有人跌倒之声,但因后山不过是寻常之处,也未放在心上,因此并未前去查看,等到第二日案发之后想起当晚之事,才冒出一身冷汗,才觉十分后怕。
得此仅仅一条微末线索,石怀礼多少有些感慨,说道:“眼下虽有人指证五月廿六日,抑或说是廿七日丑时有人去过后山,但因并无亲眼得见,也一概无从知晓,再加之扬州城内并无宵禁,人人皆可在入夜之后四处走动,如此一来,岂不是毫无任何帮助?”
“聊胜于无。”黄文定说道,“至少眼下我们已知抛尸大致时间。”
石怀礼点头,随后便与黄文定一同看起送上的名录薄。
白月书院自建立,迄今已有三十五年,除最初几年的寥寥学生,到后来求学之人络绎不绝,其中虽时常有起落,但历经这三十五年,学生数量也早已逾万。
当张楠心将这历年学生名录满满一整箱子放到黄文定与石怀礼面前时候,两人刚掀起的杯盖皆在无意中轻轻放下。
“二位大人,箱中一共三十五捆名录,每一年学子名录便是一捆,早年学生少时便薄一些,后来名声显赫就厚一些。这些虽为我们书院箱底之物,但其实也不珍贵,二位大人若是看不完,也可以拿回衙门慢慢研究,只是用完记得归还便可。”
听了张楠心这一番话,石怀礼急忙转头看向黄文定,有些心怯地说道:“黄大人,这……工作量可不少啊!”
黄文定深吸一口气,说道:“无妨,用些排除之法即可少去许多。九年轮回之说,是在随后时日里才有,而头九科对此事或许后来有知,但也肯定略知一二,不会因此犯险,故而这头九年的名录便可排除。此外,对于小丰收年书院内情况熟知,亦可说明此人在书院时,应当也是在小丰收年,因此我们只需看小丰收年的这些名录便可。”
石怀礼佩服地点头,当即与黄文定一同,按照时间推算,将小丰收三年的名录挑选出来,因排除了第一个九年,故而挑选出来最后便只剩下第二、第三以及此时正经历的第四个三年的八捆名录,但即便是小丰收之年,只因白月书院名声已显,因此这八年入学之人同样数目众多,粗略过眼,也还有二十余本。
虽已将大半箱子的名录排除,可这二十余本工作量依然不小,石怀礼当即又问黄文定:“黄大人,可否还有法子,再排除一些?”
黄文定一转念,说道:“以原先之说,今年在读的学生同样并不存在嫌疑,今年一份亦可排除。”
石怀礼将一捆名录移开,再一数,一共还剩七捆,共十九本名录。
再往下,黄文定便无任何办法了。
石怀礼倒也算是知足了,将七捆名录交由手下好好保管。
此时已到巳时,学生们早已聚齐,夫子开始讲课,黄文定觉得书院之中也无线索可寻,便与石怀礼又去后山询问,可时间并不久长,人虽众多,但依旧无法发现任何有价值之物,无奈之下,黄文定只得留下李崔与一部分人继续在后山搜寻,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往发现溥如冰尸体的城南荒田而去。
城南荒田其实一直有主,不过却也一直无人问津,直到蔡棋之父蔡九得临死之前将自己子女喊到近前,将自己隐藏的家业合理分给子嗣之后,蔡棋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块荒田,得了这一处田,他便开心几日,随后便要行开垦,谁知一动土,便发现了溥如冰的尸块。
发现尸块之后,怕还有线索遗留,石怀礼便命当地里正保护荒田,因而时隔多日,这荒田依旧如故,蔡棋也并不敢对其有所开发。
此案之中,蔡棋只是报案之人,与案件关系不大,因此黄文定并未将其找来,而至于说现场情况,一块荒田虽有杂草,却并不茂盛,若能有些许线索,轻易便能被暴露在视野之中。
黄文定大致看过荒田,再看被挖过的地方,微有些失望之色。
石怀礼见状,便问道:“黄大人是觉此地再无任何线索?”
“是啊。”黄文定指着被挖开处说道,“这里已经被挖地三尺,却也仅仅只是找到死者衣物,其余地方皆无被挖掘痕迹,自然也不会在下面隐藏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如此一看,溥如冰这里,还是只能从她自身着手调查。”
“但死者父亲已在当日听闻女儿噩耗之时悲痛身死,这条线索应该也是断了的。”石怀礼说道。
黄文定摇头,说:“其实并非如此。溥权虽死,但他还有邻里街坊,若是在城中开着店铺,还能问到伙计。或许仍旧麻烦一些,但多多少少若能问出一些端倪,对于侦破此案也必然会有极大益处。”
听闻这话,石怀礼认真点头,佩服地说道:“原先下官便看出黄大人与宋先生擅长从细微之处由小见大来断案,此时再一琢磨,的确应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之古话了。”
黄文定微微一笑,话未有再多。
荒田之中既然不太可能有线索,那多待也并无意义,黄文定便打算转往城北去一秋山,但此时巳时已末,午时将近,虽还不到饭点,但石怀礼建议,可以先行在此用过午膳,到时候再去城北。
黄文定听从建议,便在石怀礼的带领下,一行人离开荒田,随意找了一家普通饭馆。
饭馆的确十分普通,一家店铺,一块“严家酒菜”的招牌,进门之后几张桌椅,再是一个殷勤迎上的老板娘,让黄文定顿时有些错觉,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盱眙县港口码头的红娘小馆,他还特地出门在店门口确认了招牌名字之后,才终于回到桌前。
石怀礼以为黄文定有些嫌弃此处寻常,便歉意地说道:“黄大人勿怪,此地的确并无几家别致饭馆,但这一家严家酒菜的间笋蒸鹅却是一绝。”
“长礼嫂。”话音才落,便听得一声黄鹂般的呼唤,紧接着,就见一位粉衣女子从外面进来,她见柜台无人,扫眼望去,才瞧见伺候在黄文定与石怀礼身边的老板娘,却也发现一众官差正皆盯着她瞧。
粉衣女子见众人,便面露微笑,微微欠身,她蛾眉皓齿、粉妆玉琢,冰肌玉骨、亭亭玉立,只是一头青丝已尽数绾起,才可知,早已是他人之妻。
见到粉衣女子,老板娘长礼嫂便尴尬地看向黄文定与石怀礼,二人皆非摆官架之人,便让长礼嫂先去照看客人,自己这边再琢磨要点什么菜肴,长礼嫂急忙谢过二人,便向粉衣女子跑去。
不多时,长礼嫂便往后厨喊了一声:“当家的,古家小姐的间笋蒸鹅,照旧!”
听见后厨回应一声,粉衣女子对长礼嫂一欠身,又转向黄文定等众,微微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饭馆,其所举止,十分矜持。
粉衣女子离开,长礼嫂道一声怠慢,赶紧又回到黄文定与石怀礼身边。
此时候黄文定与石怀礼已经在看菜肴,倒是闲着的雷付开口问道:“老板娘,方才进来的那位姑娘常来你家买这道间笋蒸鹅?”
“是啊,诚如方才这位大人所言,本店间笋蒸鹅的确小有名气,邻里之中,也时常有人前来惠顾。”长礼嫂十分开怀地说,“不过啊,这位差爷方才倒是说岔了,古家小姐并非是姑娘了,去年便已出嫁。”
“那为何又要喊她一声古家小姐?”涂阿四好奇地问道。
“哎呦,这不就是一个称呼而已。”长礼嫂笑着说,“等这位小姐出嫁时候,别人也可以称您一声小姐,显得年轻,年轻。”
涂阿四脸色微红,嘟哝:“阿四还小,谈婚论嫁之事又从何说起。”
黄文定笑着说道:“阿四,别人只是开个玩笑,你莫要当真。来,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来。”
涂阿四点点头,看着菜单,便点了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
一众人终究还是回到午膳伙食之上,黄文定几人远来是客,石怀礼自然需要大方,便尽情点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其中便有一道间笋蒸鹅,等菜点齐,如何上菜如何用膳自不必细表,只说一众人吃饱喝足,便急忙又往城北一秋山而去,而同一时间里,宋轶正好带人从军营返回。
宋轶一回到扬州城,并未留恋儿女情长回衙门找嫦嫦,而是直接带着人前往白月书院后山,等他抵达白月书院后山之时,黄文定一众也正好抵达城北一秋山。